赵金城这一跪,当真是有种石破天惊的震撼感。
这内堂百多位客人中,当场就有一半人感觉眼球有脱离眼眶束缚,满地乱滚的趋势。更有无数人直接将美酒呛入气管,滋润起了肺泡。
这些人里,有各大门派的掌门,有富甲天下的豪商,还有修为惊天动地的知名散修,个个都是见多识广身经百战,然而眼前这一幕,还是远远超乎了人们的想象极限。
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
一个是为老不尊,百岁寿宴上给自家外孙女找老公,而且三言两语就要人家当场成亲,简直比花街柳巷的皮条客还要熟练!
另一边更糟糕,人家才一开口,他就双膝发软跪倒在地,一声外公喊得亲如一家,简直比久旷的嫖客还要饥渴!
这两人凑到一起,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设好么!
然而人群的惊讶,却完全没有影响到这天造地设的祖孙二人,赵金城跪倒在地,满心诚恳地看着沈若石。
沈若石则对于赵金城的姿态全然不以为异,只觉得以自家外孙女的优秀,任何眼光达标的男人都该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这桩亲事。而赵金城姿态爽快,不娇柔扭捏,正是四方脸男儿的表率!
想到此处,沈若石哈哈大笑:”好好好,既然你也愿意,那就再好不过,我先前查过良辰吉日,3月15日,你们二人就在沈城拜堂成亲吧。”
“一切全凭外公做主!”
“哈哈,好好好,3月15日你们成亲,当晚洞房的话,我来算算,大约来年1月就能产下儿女。好事好事,冬日里生出来的孩子通常都要更坚毅强壮一些。所以事不宜迟,既然定下了日子,你们就赶紧去安排流程吧。”
说话间,沈若石已经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左膀右臂沈惊海。
此时,沈惊海也已经整个人都震惊到麻木了。
在城主身边兢兢业业工作了20年,沈惊海应该说是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沈若石的,然而这却是第一次,沈惊海开始怀疑眼前这位银发修士,会不会是什么人恶作剧批了一层伪装人皮来吓唬他的。
我的城主大人才没有这么糟糕呢!
然而下一刻,沈若石眉头一皱,声音一沉:“惊海,没听到我说话吗?”
沈惊海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没错,熟悉的城主大人回来了,就是这个味道!
既然是城主大人本人没错,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一切遵照城主大人的意志行事。
哪怕是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属下这就去安排婚礼!”
沈若石点点头:“不用搞得那么奢华,沈家儿女没有那么虚荣和娇气。”
“属下明白!”沈惊海认真点头,“地点仍是选在此地如何?”
“就在这里便好。”
“彩礼方面……”
“大方一点,虽然沈城不如金玉城那般富有,但也不能让人看清了我沈若石的外孙女!”
“是,那预算就定在五十万灵石好了。”
这两人一呼一应,三言两语间已经开始讨论彩礼和婚房问题,完全不顾四周宾客们的思维依然停留在几分钟前。
内堂会场,简直像是被割裂开了两个独立的时空位面,沈若石沈惊海和赵金城三人占据一个位面,其余人占据另外一个。双方互相平行,永无交集。
而作为当事人的沈轻茗,则感觉自己被丢入了时空间隙里,被千万道时空乱流反复洗刷,整个人都有了精神分裂的趋势。
这帮人到底在议论什么东西?!那个要被嫁给板砖脸的宝贝外孙女,难道是指的她吗?不会是她吧?!一定是沈月瑛在青云城里还有个私生女吧!?
下一刻,沈轻茗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沈月瑛,盼望着她的月瑛姨能帮她脱离危机。
然而沈月瑛面对沈轻茗殷切的期待,却非常轻描淡写地偏过了目光,低头吃起了菜肴,一边吃还一边微微点头,仿佛在享受美妙滋味,也仿佛方才的一切对话都不曾发生过。
沈轻茗愣了好一会儿,顿时有一种纯情少女惨遭渣男玩弄身心的屈辱感,心中只想着当年真是活该老爹看不上你!这种变脸如便秘的女人真的信不得!
但是一旦沈月瑛靠不住,场上能帮她的人还有谁?
举目四望,沈轻茗甚至找不出几个她认得出的人来!哪怕在青云城认真补过课,来到沈城后也没有放松过资料收集,但此时内堂的宾客们依然有大部分都是陌生面孔!而仅有几个认得出的如沈子琤,也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作清心寡欲模样。
沈轻茗简直羞愤交加,这都是帮什么人啊!?沈城人不是耿直勇武,最擅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么!?现在这里有个14岁美丽少女被人包办婚姻,你们就没有一点表示嘛?!
不……这种想法本来就很可笑,自己的婚姻被人做主,自己不开口,却全指望路人拔刀相助,岂不可笑?没错,自己都没努力过,就埋怨旁人不伸出援手,这种自暴自弃的人,不一向是自己最鄙夷的那种吗?
想通此节后,沈轻茗顿时沉下心来,默默运转心神,将体内真元弥散到周身经脉窍穴,片刻后便进入了临战状态。
尽管境界不过风起境巅峰,尽管不动霸体还处在临界点,在寿宴内堂几乎是食物链的最低端,但沈轻茗至少要将自己的坚定态度摆出来。
这种荒唐的婚事,哪怕是沈若石开口,也断然没有可能!
此时,沈若石和沈惊海的交流也到了尾声。
“那么,轻茗小姐的二胎就先定在2020年,可以吗?”
沈若石认真点头:“不错不错,趁着年轻时候学习能力强,尽快熟悉一下生育的流程,以后再生更多的孩子也能更加熟练些。从15岁左右开始训练,大概在25岁的黄金年龄就能生出天赋资质绝佳的后代了。”
听到这里,沈轻茗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口气都快被气岔过去了,连忙打断道:“等等,我的婚姻大事,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这一声打断,在内堂显得极其突兀,以至于瞬息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然,沈若石和沈惊海也不例外,两位正副城主转过头来,目光都有些莫名其妙,仿佛沈轻茗问出了豆腐脑应该是甜味还是咸味一般的愚蠢问题。
沈若石沉默了一下,说道:“当然没问过你的意见,你连这么点事情都记不得了?”
沈轻茗顿时大怒:“我的婚姻大事,居然不问我的意见!?”
沈若石又沉默了一下,拧起眉头,问道:“为什么需要问你的意见?你难道还能同意不成?”
沈轻茗拍桌而起:“我当然不同意!”
“那我为什么要问你的意见?”
“你……?!”沈轻茗的怒火如同遇到防火墙,顷刻间竟有倒卷逆流之势,但下一刻,更加激烈的怒火便爆发开来。
“做梦吧!如果你们是指望把我当成玩物随意摆弄,来作为两家交好的筹码,那我白不奉陪!你们愿意继续仇恨就仇恨下去啊,有本事就发兵征讨青云城去啊!你若是看我爹不顺眼,就去和他单挑决生死啊!拿我一个小丫头当面团揉捏,能显出你英雄好汉吗!?”
这一番怒吼,让整个内堂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勃然而色变,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沈轻茗。
这是沈城,城主府的内堂,沈城城主沈若石,天下最顶尖的修仙者的家!在这里,除了沈若石本人的声音,根本不需要其他任何杂音!甚至寿宴上的觥筹交错也不过是配合此地主人的应景之音。
而现在,居然有人敢在这个场合正面顶撞沈若石!
上一个顶撞城主的人,下场如何甚至都没人记得清楚了,这些年人们只记得一件事,就是沈城上下,绝没有人敢对城主这么说话!
沈轻茗不在乎,她本就不是沈城人,这里也当然不是她的家,她的家是沈园,青云沈园。沈城再好也是他乡,而他乡的君王,管不到她的头上!
漫长的沉默之后,沈若石点了点头:“真像啊,和你娘一模一样。当年,也是在这里,也是用这般语气,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言辞,将我这城主和父亲的威严践踏的片瓦无存,说来也是可笑,明明颜面扫地,但那时的画面,我偏偏还记得一清二楚。”
说着,沈若石摆了摆手指,顿时身前出现了一名长发女子,而在她现身的瞬间,沈轻茗就浑身一震,口中呢喃出声。
娘……
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娘……虽然只是一介法术投影,但投影精致,分毫毕现,和她记忆中的娘几乎一模一样。
而接下来,就听投影中的沈月娥幽幽开口。
“爹,你又在异想天开了,利用宗族父权干涉婚姻自由,对我是无效的,人类社会的领袖权威,仅限于社会秩序有效的范围之内,当个体决定脱离该社会时,一切秩序和法律都形同虚设,唯有最原始的武力方有效果。那么,你要对我出手吗?以你的武力,杀死我的概率是百分之百,的确是个可行的选择。”
听到这番话后,沈轻茗深吸了一口气。
这语气和言辞到底哪里一模一样了!?和娘相比我简直就是村妇土流氓了好么!
然而不及多想,沈若石手指再一摆动,投影便轰然碎裂,仅余下老人的一声叹息。
“那个时候,我放她离开了沈家,离开了沈城……如她所说,当她不惜一切的时候,除了动用武力,我的确没有别的办法阻止她。但是,对自己的女儿动武?老夫还不至于做出那种事来。所以我终归是放她走了,然后,我一直后悔到了今天。”
沈若石说着,满头银发忽而自末端而上,瀑布逆流一般转为漆黑,整个人的气势也变得惊心动魄起来,宛如一座巍峨险峻的高山,令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双膝发软。
沈轻茗更是牙关战战,不由自主。
“同样的错误,老夫不会犯第二次,就算是动用武力,就算是践踏了你的自由意志,但我绝不会再让我的亲人重蹈覆辙,死在无聊的恋爱上!”
沈轻茗心中一片绝望,因为她已经完全听出了沈若石的认真,包括方才的二胎计划云云,在旁人听来再怎么荒谬不经,对他来说都是全神投入的头等大事,他是认真的!
而这样的人认真起来,还有谁能够阻止他?
霎时间,沈轻茗脑中浮现了一个人。
既不是距离最近的李婉晴,也不是那个曾经仗剑沈城的父亲李风云。
理所当然,只会是那个人,那个……将她从苦难中拯救出来的……主人,天外神剑之灵。
阿九,救我!
——
与此同时,王九认真地坐在二楼,观看着楼下内堂发生的一切,然后谨记着坐骑沈轻茗的真挚请求。
就在此处,不要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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