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仙门被王陆接二连三斩落四人,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这四轮中体现出的考验规则,还是令人暗暗心惊。
盛京仙门那四人虽是炮灰,但谁也不是为送死而送死的,他们做出声明时,也是拷问了本心,确认忠诚绝非作伪后才上场的。
然而王陆既不用什么迷惑人心的法术,也没有以强大的实力去逼迫,更没有用利益去诱惑,仅仅是以言辞之利,便将四个人的忠诚瓦解。
是王陆的口才太好,已经突破天际了么?显然并非如此,问题其实并不是出在王陆身上。
同样的疑问,也徘徊于另外几派修士心中。海云帆皱眉小声对王陆说道:“这忠门的考验标准好严格啊,看上去竟似要绝对的忠诚,这……理论上有可能吗?”
忠诚,绝对的忠诚,这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以下面的小故事为例。
某门派修士陈小强,功法修行到了重要时候,准备闭关的时候,忽然被门派传去,要他远赴万里之外执行任务。
这个时候,放下个人利益,尊重门派利益,算不算忠诚?
当然算,若无忠心,大可推诿身体欠妥云云。
然后故事继续,那修士陈小强远赴万里之外,冒着生命危险为门派执行任务,却不料被仇家暗算,抓了全家老小。他一生挚爱的妻子,正在家乡安度晚年的父母,以及才刚刚出世,嗷嗷待哺的孩子都被仇家控制住。
仇家要他出卖门派利益,不然就将百般酷刑施加在他家人身上。
陈小强咬紧牙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锤成肉泥,父母被推入油锅,心如刀割,但始终不曾出卖门派。
好了,仇家也为陈小强的意志感到惊讶,于是用出了更下作的手段:若是不从,就召集各路妖魔来玷污他的妻子。
这位忠诚的修士终于有些忍耐不住了,他与妻子的结合历经太多磨难,感情忠贞不渝,宁可自己身受万倍的酷刑,也不愿妻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内心激荡,摇摆不定,时间一分一秒溜走,眼睁睁看着妻子落入妖魔堆中,身上的衣衫粉碎,雪白的躯体暴露出来……
他紧咬牙关,恨不得立时死去,好过亲眼目睹从那句,但他的仇家岂会这么容易放过他?强逼着他眼睁睁看完了这一切,陈小强以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忍耐着,忍耐着。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那陪伴自己多年的美丽人儿消失了,在他面前的,是一块不chéng rén形的肉块。
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吐露一句门派的机密。
下面问题是,陈小强算不算忠诚?
大部分人面对这样的问题,怕是要立刻反喷过来:这他妈已经忠诚到扭曲了吧?
但是按照忠门的标准,很遗憾陈小强并不能算是忠诚,因为,在目睹家人惨死,妻子受辱的时候,他内心动摇了。
尽管最后并没有做出不利于门派的选择,但动摇了也不可以,因为,既然动摇,说明他只是遭受的考验还不够残酷,如果在天平的另一端加重砝码,他终归是会出卖门派的。
这就是绝对忠诚。
在场这四十多人,没有哪个是不忠之辈,能够被门派倚重,视为jing锐派到太古剑冢中来,必然有其值得信赖之处。但是对照忠门绝对忠诚的要求,显然还差得远,事实上,现在大家考虑的问题就是,绝对忠诚,有可能实现吗?
对于这个问题,王陆倒是毫不犹豫地就给出了答案。
“当然有可能。”
几十双耳朵同时竖了起来。
王陆笑道:“把人炼成肉傀儡不就行了?没有脑子的生物最是忠诚,迄今为止,除去炼制技艺不jing及其他少数意外,有肉傀儡主动背叛主人的事例么?没有吧?”
卧槽几十人不约而同在心中吼了一声,这他妈不是废话吗?
王陆面容一肃:“废话?没错把人炼制成肉傀儡这一招纯粹是废话,但再演绎一下呢?”
海云帆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再演绎一下?”
王陆说道:“比如,炼制一个肉傀儡,然后声明自己对他效忠,绝不忤逆他的任何要求。”
“这……”海云帆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道,“真是好jiān猾的法子,明明是肉傀儡对你效忠,你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不过这在史书中似乎也有类似的记载,挟天子以令诸侯嘛只是这一招看似忠诚,但昔年用出这一招的那人却被奉为千古jiān相啊。”
王陆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帝王之家出身,相关历史娴熟得很啊。”
海云帆笑道:“取笑了,我现在踏上仙途,凡间富贵荣华已经与我无缘……王兄你这招反客为主,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设计虽然巧妙,但是终归不是正途
王陆说道:“没错,都把人炼成肉傀儡了,还要声明效忠也未免太可笑,但如果再演绎一下呢?”
这下连海云帆也猜不到了:“再演绎一下?”
“没错,炼制肉傀儡再声明效忠不可行,是因为炼制者与肉傀儡身上有切不断的因果,那么如果将因果斩除呢?比如,向早已逝去的人声明效忠。”
海云帆一惊:“向已逝者效忠?”
“是啊,向一个不会对你提出任何要求的人效忠,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会忤逆对方了?”
“这倒是有些道理,但其中似乎仍有隐患。”
“当然,一个人只要曾于这个世间生活过,总会留下他的痕迹,就如我们常说的永远活在心里。而有悖于这种虚拟形象的行为,一样可以视为不忠。但是,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再进一步呢?”
“……请王兄直言吧,我实在猜不透你的想法了。”
其余盛京仙小昆仑仙山的修士们也都是同样的表情,无论是炼制肉傀儡效忠,还是向死者效忠,看起来都是颇具实践价值的招数,想不到在王陆看来全都不足为凭,而他还能更进一步……实在让人有些跟不上。
王陆说道:“那么就以我为例好了,下面,我声明”
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王陆竟然就这么亲自下场了?难道他真的有了必胜的把握?在肉傀儡战术上更进一层,究竟是指什么?
在众人视线瞩目中,王陆淡淡笑道:“我声明,向■■效忠”
下一刻,金光闪过,声明已经生效
■■?
一时间,就连先前最为镇定的江流,都微微一愕,■■是什么?
“所谓■■只是一个代号,本质是一种神秘的存在,它无法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观测到,它的真正名讳也无法被人以任何方式说出,而我,声明向它效忠。”
王陆说着,目光近乎挑衅地看向了四周,“下面,欢迎大家来质疑我的忠诚。”
……漫长的沉默。
不是不愿开口,当看到王陆身上金光点亮时,盛京人简直如狼似虎,恨不得齐声开口,将王陆的金身打成肉酱,因为只要在忠门这一关再次将王陆排斥在过关名额之外,盛京仙门的优势就不可抵挡
但是,要如何开口呢?王陆的声明听上去匪夷所思,但细想下来竟似无懈可击
不能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观测到,换言之就是不会对现实造成任何影响不然任何影响的造成都可以间接观察到它的存在。
这比肉傀儡和已逝者的确是更进了一步,不对现实有任何影响,自然不会遭到一丝一毫的违背,向它效忠,简直是不破金身
半晌后,一个盛京修士尝试着开口问:“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你要如何向它效忠?”
王陆果断答道:“无可奉告”
“无,无可奉告?”
“规则里有说受到质疑后一定要进行回答么?没有吧,既然如此,我当然可以无可奉告。”
这,这样也行?
众人简直要把眼珠子瞪掉地上去,这王陆不愧是号称同境界内防守天下第一,不但无相剑厉害,这扯淡的功夫也是圆滑无比,令人完全无法着手
一时间,就连力王江流也没想到要如何破解王陆的理论,他对自己的智计还算有信心,可是在王陆面前也不得不承认相形见绌。
不过,王陆也太有信心了些,这么早早下场,等于凭空给了其他人一个后发优势,什么是后发优势?具体来说……
“兆剑,你来。”江流转过头,对一名同门师弟使了个眼sè。
那修士点点头,然后朗声说道:“我声明,对●●效忠所谓●●,只是一个代号,本质是一种神秘的存在,它无法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观测到,它的真正名讳也无法被人以任何方式说出,而我,声明向它效忠。”
台词和王陆的一个字都不差。对此王陆忍不住笑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想不到你堂堂盛京仙门也做起了山寨的生意。”
江流淡淡笑道:“其实我多少猜得到,对于你自己的理论,你是有破解的方法的。不过同样的方法我们也可以用在你身上,下面,欢迎你来质疑。”
王陆沉默不语,半晌后:“不愧是盛京排名前十的高手,果然有两把刷子哈。”
江流转过头去:“鸾羽鸾云,你们两个也声明吧。”
接下来,盛京人接二连三地做出声明,不多时石室中就一片金光璀璨,不过并非全部人都做了和王陆一样的声明,因为过关条件还要求两次成功的质疑,若是所有人都做出这份无懈可击的声明,彼此无法成功质疑,等于所有人都无法成功过关了。盛京人多的优势再次显现,内部很快就做出了分配,一部分人将作为牺牲的祭品,随意做出声明,目的就是被人成功质疑。
当然,这里面就要讲究一些技巧,因为同样的问题也存在于昆仑和万法两派头上,万一盛京的祭品被他们抢先质疑成功,盛京自身的需求就难以得到满足,所以祭品的声明和被质疑几乎是同步完成,不给其他人见缝插针的机会,片刻后石室内金光就暗淡了许多,三分之二的人被击破了忠诚。
加上望月姐弟,共有六名盛京修士撑着金光,完成了两次质疑,如果没有意外,就正式过关。江流出于谨慎并没有急于声明,只是先一步完成了两次质疑。
但是,当不久后,见到琉璃仙和白诗璇也做出了同样的声明时,江流皱了皱眉,也便完成了自己的声明。
完成这一切后,盛京的修士们大多感觉大势已定,松了口气,这一关比起前两关显得波澜不惊,虽然没有如最好预期的那样,将王陆拖下马,但至少没有被他们拉开距离……
然而下一刻,就听王陆开口说道:“不可被任何方式观测,对现实没有任何影响的东西等于不存在,对这样的东西声明效忠,根本是自欺欺人。”
说完,他身周的光罩轰然破碎。
“你们其他人也是一样,山寨我的,就别浪费时间解释了,都一起给我碎吧。”
哗啦啦的脆响接连不断,转眼之间,石室中金光尽碎,一片黯然,而在人们万分惊愕的目光中,王陆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八门试炼最大的特点,就是落败远比过关要容易得多,所以我决定从这一关开始,把全部的jing力都用来让你们落败。目前在德数上,琉璃师妹和诗璇师妹仍以一德优势领先,而按照居其多者为胜的规矩,多一个也是胜”
“下面,我以专业冒险者的身份做出声明,从这一关开始,接下来的五门考验,不会再有任何一个通关者”
“包括我本人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