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七月十五的残阳,王陆一行人在小七的法术遮掩下,在云台山中轻而易举地越过了几道哨岗,逐渐靠近着今晚的舞台。
王陆走在小七身后,行走间,每一步的间隔都严格一致,身体的重心也丝毫不变,全然无视脚下的地形。此外法力内敛,于玉府中自成循环,与外界没有任何交流,仿佛与世隔绝。
这是进入虚丹境界之后的新能力,随着法力在玉府之中逐步凝结成丹,法力量的多少已经不再重要,战斗时单靠玉府中虚丹转动的供给就足以应付绝大多数情况,也就是自给自足,不假外物,而换个角度来看,就是无论外界环境有多恶劣,都有生存的余力。
而王陆身后则是琉璃仙,少女的气质却和王陆截然相反,气息完美地与自然融为一体,但与筑基上品时的情况有所不同,在她身周的一草一木,仿佛都比正常情况要显得锐利一些……那是外散的剑意,仅仅是虚丹下品的修为,琉璃仙还不能完美地控制玉府之中那颗新凝结的虚丹。但换个角度来看,当琉璃仙决定要出剑的时候,这颗力量过分强大的虚丹,又能爆发出何等的威力?
走在第四位的猫女,目光紧盯着前面的琉璃仙,艳羡、憧憬之余,也有一丝惊惧。那是她身为灵兽,对危险事物本能的畏惧。尽管她的境界领先琉璃仙不知多少品,但如果真的交起手来……她并没有信心能赢啊。
正在胡思乱想时,忽然听小七停下脚步说道。
“……果然如你所料,内紧外松,驭兽宗把力量完全集中在几个关键点上,其他地方几乎是放行了。”
原来一行人刚刚越过一条小溪,在几天前,这里还有一支以虚丹弟子为首的巡逻队,此时却只留下了几头五感敏锐的灵兽看守,力度大打折扣。
王陆说道:“很正常,到了这种关键时候,还不得不将宝贵的力量分散在云台山各处,毫无针对xìng的话,只能说明他们前期准备太不充分了。在七月十五之前,就算驭兽宗的人再怎么野蛮没教养,也会和周边各个门派达成默契,将绝大部分未知因素扼杀掉。”
小七问:“那么咱们呢?”
“那就要问阿夏了。”王陆笑容中显出几分嘲讽,“之前几天,咱们在青湖便喝酒吃肉,七娘你可以猜猜看阿夏的rì子又是怎样?”
小七抬头想了想:“多半不怎么好过,他在山谷中损兵折将,而且还把自己的搭档灵烟也搭了进去,亏得血本无归,想要卷土重来,却迟迟找不到咱们的踪影,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想想就让人难受。”
王陆说道:“那么换了你是阿夏,你会怎么做?”
“我?实在没辙,只能跟大长老承认错误啦。”
王陆笑道:“然后等着被暴怒的虎王一巴掌捏死么?其实正确的做法是,将错就错。”
“将错就错?”
“比如我可以这么声称:捣乱的那几个人都已经在山谷中被万兽大阵杀掉了,但他们隐藏的实力非常惊人,导致拼的两败巨伤。”
小七一愣:“说我们死掉了?空口无凭,谁会信他?至少要拿到几件战利品才有说服力?”
王陆说:“空口无凭?但反过来说,想要质疑他,就要拿出我们依然存活的证明,有人拿得出来吗?阿夏完全可以声称,之所以没有战利品,甚至没有尸体,是因为我们来自隐秘的宗派,身上下了宗门禁制,一旦战死,尸体和法宝便会自行销毁。这个说法尽管没有证据,但只要我们不现身,其他人也无法证伪。”
“这,是不是太牵强了?”
“所以阿夏这几天的rì子肯定不好过。虽然不清楚阿夏和虎王的交情怎样,但当初既然是虎王本人将他从天南州请过来的,如无必要,绝对不会过分苛责他,因为追究到最后会是虎王本人的责任。另一方面,现在最重要的是抓捕仙兽,在细枝末节上不值得花费太多心思,只所以⊥阿夏对付我们,是担心我们会扰乱计划,但随着时间推移,按照常理来说,我们出手的机会是越来越少。而直到现在我们仍不出现,那么基本就可以确定,我们这个不确定因素被抹平了。那么阿夏虽然做事的代价高了些,但任务还是完成了。”
“但这种谎言总会被揭穿的。”
“也有可能揭穿不了,至少总比当场死在虎王手下要强。”
小七听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将驭兽宗的关键战略暴露在风险之中,这种人就是你说的猪队友了?”
王陆哈哈一笑:“站在我的角度来看,这可是一曲忠魂的赞歌啊”说完,笑容一敛,“所以,对于这种极端自私的人,无论有多高明的本事也断然不能使用。”
小七问:“嗯,那么你准备在天黑前出手?”
“不,天黑前出手还是早了。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现在驭兽宗是内紧外松,要等到内外皆松才能动手。”
“内外皆松,那是……”
“我们要等他们的驭兽圈功德圆满,要等万灵锁煞大阵将帝流浆牢牢锁住,要等驭兽宗从上到下都以为大功告成……再让他们的美梦幻灭。七娘,你的法术是另一个关键,至少要能保佑我们接近到万灵锁煞大阵边缘。”
小七将禅杖一顿,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交给我。”
“嗯,那就在这里做最后的休整,等到月亮升起,就是大戏拉开帷幕的时候了。”
天空的血sè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暗淡下去,深沉的夜幕逐渐下沉,自山脉的背影后面,一轮明月升起。
七月十五,云台山的月亮染着淡淡的金,圆盘似的轮廓晃动着水波似的光泽,如同一颗刚刚打开的荷包蛋。
云台山的主峰冠云峰上,驭兽宗上下三百余人分处山峰四处,屏息凝神,等待着天上金sè的荷包蛋破碎开来,进入下一阶段,等待着帝流浆异象出现时,那条颇懂得藏匿之道的仙兽忍不住自投罗网。为了这一天,他们布局长达数年,从天南州不远万里而来,做出了太多的努力和牺牲,绝对不容许失败。
战场被设置在冠云峰下的望月谷,本来是一片平原,不久前被五岳断脉术生生挤压山峰,打造成了封闭的牢笼,而且不同于灵烟、阿夏之前以#灵气虚代实,望月谷是实打实的山脉围拢而成,就算法术中断,囚笼也不会消失。
足足上百名筑基、虚丹境界的弟子,分布在山谷各处,以自身法力融合地脉灵气,维持着望月谷中,那规模惊人的阵法运作。往rì里静谧的云台山,此时更是呈现出死一样的寂静,弟子们身处山间,大多都有些不自在。
“妈的,总是感觉后脖子发凉,内息也不稳当。”
一名筑基弟子按照阵图所示,站在一棵苍松树顶,魁梧的身躯立在一根细细的枝条上,既没有动用法术,也丝毫不显压力,显示出相当高明的修为,只是这位修为高深的筑基弟子,额头上却出了不少冷汗,显得坐立不安。
不远处,站在一片水洼上,年长些的师兄说道:“这里是万灵锁煞阵内,yīn气、怨气都百倍于正常时候,若没有阵图压着,就是一处乱葬岗、万人坑,你修野xìng心法,天生感应较强,会不舒服也很正常。不过没必要担心,有长老们压住阵图,yīn鬼之力翻不起波澜。”
“嘿,我知道,不然早就跟别人调班,到阵图外面做事了,虽然拿的赏钱少些,但却舒服得多啊。师兄,这次行动,应该没什么问题?”
师兄笑道:“能有什么问题?长老们布下这个局,早就把一切可能的变化都算计到了,没有任何人能动摇咱们的结果。”
言罢,师兄抬起头,只见头顶那金sè的圆盘之中,水波荡漾,分解在即。
与此同时,在冠云峰顶,虎王雷震微微抬起了头,帝流浆之夜,天地灵气的变化已经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野xìng,令他蠢蠢yù动。不过,玉府之中的双sè元婴,却依然维持着镇定。
他是分舵之主,在这种事关重大的时候,必须要沉得住气……虎王一边压制着冲动,一边将整个计划在脑海中重现了一遍,然后,他开口对身边的人说道。
“阿夏,你确定他们会出手?”
说话间,那颗威风凛凛的虎头转了过去,目光触到身边之人,竟赫然是阿夏
这位金丹成sè最差的长老,本该因上次的失败而遭到重重责罚,此时却淡然而立,全然不在乎先前的失利。
“并没有十分的把握。”阿夏淡淡地回答道,“但是上一次行动,他们大胜而归,没道理就这么销声匿迹,尤其为首的那个人……很贪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决不懂得适可而止,所以他多半会再次出手,哪怕风险非常之大。”
顿了顿,阿夏又说:“或许在他看来,这里面还有个巨大的机会。因为我可能会为了一己之私,隐瞒上次行动失利的消息,从而让你麻痹大意,给他露出可乘之机。”
虎王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不错,依你的xìng子,那种事的确做得出来”
阿夏微微苦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
虎王哼了一声:“难道不是?”
阿夏无奈地说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个自私自利成xìng的人,若不是你,我的确会隐瞒下这个消息,但是……”
虎王打断道:“无妨我不在乎你自私自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什么要紧?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好处,就尽管去拿,去做若是我给不了你,遭你背弃也是理所当然”
阿夏幽幽一叹:“雷震啊,你对我,是真没的说了。”
“哈哈哈我雷震做人一向如此”虎王狂笑间,猛地将阿夏搂了过来,“接下来,咱们慢慢等他们现身。敢伤你,非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