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维修工作相当顺利。
没有了夏溪的干扰,肖恩很快就取得了飞船的控制权。
那个依然对这一切变故感到不可思议的老船长,是被几名他亲信已久的手下直接抬出舰桥的,以便让肖恩来接管全盘。
有肖恩带头统领全局,又有汤姐这个资深机修师在旁协助,飞船上几个损害最厉害的关键点很快就被逐一修复。期间,船上其他的人也没有闲着,纷纷为维修工作查缺补漏。
很快,飞船上那此起彼伏的的火苗终于被彻底熄灭,主要的能源管线也被重新接合,两台发动机一台瘫痪,另一台则被修复了八成以上,勉强可以启用。
接下来,肖恩只要能控制住飞船,将其掉头驶回,这一次危机就正式化解。
不过理所当然,世上不会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就在他检查完最后一个维修项目后,消失已久的夏溪就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游戏结束了。”
表情平淡的安保局特工,用平淡的声音宣布着肖恩的结局。
“飞船修好了,你完蛋了。”
而后,他抬起一只手来,再向肖恩挥去,口中说道:“船上所有人,给我拿下他。”
这一次,货船上的船员,却不再像最初时那般如臂使指了,纷纷逡巡不前,面露难色。
哪怕夏溪已经分明展露了威胁性十足的杀意,仍不能将船员们动员起来。
这倒不是说肖恩的抢修工作,为他赢得了威望,以至于大家不想与之为敌。毕竟他才是飞船陷入危机的罪魁祸首,飞船上也只有汤姐一人对他无条件崇拜。
实在是船上的人被神仙打架的后果给吓坏了。
无论是那个面部扁平的安保特工,还是那个年纪轻轻的英气少年,哪一边他们都不敢得罪,甚至不敢让他们在船上再斗一次。
这巨首驼型货船再怎么皮实,也禁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而夏溪见众多船员全然不听使唤,也不恼怒,反而收回了手,轻笑起来:“开个玩笑罢了,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就这么上去和他打呢?”
这句话说出口,众多船员无不松了口气,唯独肖恩只感到头皮发麻,浑身肌肉不由紧绷。
是啊,以一个变态杀人狂的作风,怎么可能空口白话,没有实际行动来立威呢?
果不其然,就在那夏溪笑容未敛的时候,他的指尖就绽放出了闪烁的寒光,隐藏在袖口和金属手套指节中的飞刃径直划向了身边一名船员的脖颈。
肖恩反应神速,几乎同时爆发,与夏溪之间的三米距离被他一跃而过,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动作仍慢了一线。
关键时刻,肖恩右手向前平推,一股不可见的巨力越过余下的距离,轰然撞上夏溪的手腕,将那几口飞刃恰到好处地弹飞了出去。
夏溪细长的双眼中终于绽放出神采,他丝毫不顾手腕上传来的近乎骨折的剧痛,反而将嘴角高高勾起,开怀大笑。
“这就对了啊小家伙,再来一次给我看看吧!”
肖恩当然不会给他机会,就在夏溪右手无力垂下的时候,他已经再次踏前一步,冲到了夏溪面前,用最为朴实无华的冲撞将对方顶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血肉之躯与金属的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隐约间还有肋骨破裂之声。然而夏溪却恍无所觉,无伤的左手手指一弹,一柄指节长的飞刃就激射而出,依旧是瞄准了旁边的无辜船员。
肖恩这一次终于反应不及,尽管勉强探出手将要阻拦,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飞刃没入一位船员的胸口。
伤不致命,却足够引起恐慌,四周的船员一哄而散,再也不敢围观这神仙打架的现场。
夏溪却带着咳音说道:“现在跑掉的,有一个算一个,我全都记在账上。”
船员们闻言顿时止步。
肖恩却冷笑道:“变态杀人狂技穷,只懂得记账杀人了吗?”
夏溪同样冷笑,笑容却比肖恩要狰狞恐怖的多。
“错了,我杀人不会记账,记在账上的,只会让他生不如死,届时便是求我杀他,我也不会动手。”
此时,夏溪明明被肖恩用力顶在墙上,脱身不得,然而这番话说出口,却仿佛形成了切实的威胁。尤其那细长的双目向四周扫去,被扫到的船员便真的不敢再轻举妄动。
毕竟,方才被飞刃所伤的船员也只是伤而不死,若是真的被那安保局的特工记在账上,后果就不堪设想。
肖恩轻吸口气,双手加力,牢牢箍住对方的双肩。心中却是越发感到棘手……
这个矮小刺客居然有如此强的威慑力,实在是超出预期,仅凭三两句话和一副表情,就硬是吓得周围人不敢妄动,这可就有些麻烦了。
这些围在四周的船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夏溪的绝佳人质。只要夏溪不断向四周弹射飞刃,就能让肖恩头疼不已。
方才那飞刃的确没有伤及船员要害,但那是因为飞刃在出手时多少被肖恩的撞击影响了一下,否则落点就不是胸口而是喉咙了。
而现在夏溪手中还有多少飞刃,肖恩根本无从掌握,除了飞刃之外他还有什么武器,就更是一无所知!
所以肖恩根本没有把握能保护这些船员周全……刚刚夏溪飞刃伤人,船员一哄而散时,他还暗自松了口气,想不到麻烦终归是跑不掉。
那么现在摆在肖恩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了。
解决了这个刺客,所有的麻烦自然烟消云散。
但就在肖恩打定主意的时候,却感到身前陡然一松,夏溪竟以匪夷所思的手段,卸开了双肩的关节,从肖恩的双臂间滑了开去,闪身到了一旁。
肖恩连忙试图跟上,但夏溪却将足尖一扫,一口利刃就从鞋底窜出,恰到好处地停在了他身旁一名船员的喉咙前。
“现在,退下。”夏溪笑嘻嘻地发出了威胁,同时足尖内敛,利刃在船员脖子上划出了细细的破口,淌出血来。
肖恩吸了口气,却是半步不退。
年轻的绝地学徒虽然善良,却不是傻瓜,这个时候退让并不能解决问题,相反,若是自己倒下了,这条船上就再也没人能制住夏溪。
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退,至于人质问题……
绝地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做不到的事情,就算勉强去做也没有意义!
然而就在肖恩已经打定主意的时候,却见夏溪主动收回了足尖上的利刃,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我在用你的敌人来威胁你,你居然也认了?”
肖恩心中叹息,这的确是荒谬。因为之前用高压电枪暗算自己的,正是这群看起来凄惨无辜的船员,他们此时已经不是真正意义的船员,而是沦为安保局的走狗,大家无疑是敌对关系。
但肖恩却也分明看出,那些船员其实多半只是想老老实实扮演一个普通船员的角色,此番陷阱设伏并非他们的本意,纯粹是被胁迫而已。这一点从夏溪对待船员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
所以,肖恩固然不能将船员当作友军,却也很难狠下心来放任他们遭受屠戮,只不过肖恩没蠢到会因为对方的威胁而放弃抵抗罢了。
夏溪此时又说道:“考虑这样一个问题:倘若我刚刚没有用这些船员作人质,而是一开始就发动他们对你进行集群作战,你还会有这种悲天悯人的心思吗?”
肖恩心头一动,随即连忙将那一丝杂念排除脑海。
但夏溪却已经捕捉到了肖恩的动摇,悠然笑道:“你当然不会天真到对敌人也大发慈悲。但再考虑一个问题:所谓敌人,这敌我的界限究竟在哪里?当时那三个持着高压电枪的人是敌人吗?”
说话间,夏溪伸手向着远处一指,肖恩立刻抬起手来,凌空夹住了夏溪弹出的飞刃。
同时,余光所及,肖恩也看到了身后不远,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船员——那人正是先前狞笑着以高压电枪来暗算他的船员。
此时看着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肖恩心中也是复杂。
此人扮作机修工,趁着近身之时暗算自己,自己当时全心戒备夏溪,竟没察觉“肘腋之变”,顿时中招,险些就此被打包封装,一路发往软禁之地。
如果说其他船员只是被夏溪胁迫,那么此人当时脸上所挂的狞笑,已经足以说明他的立场。
毋庸置疑,这是敌人,而且是那种完全不值得去救的敌人——绝地再怎么仁心向善,也不至于在危机之时,连想要取自己性命的敌人也救。
但肖恩知道,夏溪的问题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