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板,好久不见。”
看见这位病恹恹的俊美男子,卢卡斯的眼睛一亮,先前因为记者而生出的怒气也随之消失,微笑着跟秦修文问好:“自从上次听见秦老板弹奏的钢琴曲,我一直记在心上,可惜没有机会。”
秦修文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黯淡无光,微张的下颚更添几分无力的模样,听见这话,虚弱一笑,说道:“客气了,之前在下刚到上海,孤略寡闻,不知道卢卡斯先生的身份,还是后来才得知先生的身份,真是惶恐,早知如此,在下这乡野的功夫也不该在您的面前表现,是在下在能人面前班门弄斧了,还望先生不计前嫌,不要取笑在下才是。”
秦修文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卢卡斯,因为他的记忆力不错,当时听他弹钢琴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卢卡斯的外表条件又如此优质,特别显眼。
只不过,上次在卢卡斯身边有个女伴,是个法国人,而不是现在身边这个中国女人。
富人圈子里面乱,尤其是法国这个号称浪漫的国度,秦修文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就没有提这嘴。
卢卡斯哈哈大笑,说道:“秦老板说笑了,您可真是谦虚,什么能人啊!我要是能有您一半的钢琴水准,我也不至于这般默默无闻了,秦老板,您才是高手。”
“不不不,卢卡斯先生莫要折煞在下,高手二字在下担当不起。”秦修文吓了一跳,连忙虚弱的摆了摆手,微微躬身,说道:“在下名为秦舍人,卢卡斯先生也别叫在下为高手了,不嫌弃的话,直呼姓名就好。”
“舍人,真是好名字。”卢卡斯微微一笑,大方的夸奖着秦修文的名字。
“谢谢。”
一旁,何广海贴近了过来,按照秦修文事先的指示,把这些天的遭遇说明了一下,以及卢卡斯所做的事情,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让在场的这些人都能听见。
秦修文装作有病在身,根本不知道外界的这些事情,何广海恰好提醒。
听完,秦修文恍然大悟,虚弱的脸上多出了几分真诚,向卢卡斯道谢:“卢卡斯先生,在下的这些小事居然麻烦您......真是,哎,太谢谢您了,非常感谢。”
这话,绝对真诚的。
秦修文一点都没有撒谎的痕迹,完全真诚,发自内心,不,应该是刻骨铭心的那种。
“举手之劳。”卢卡斯连连摆手,不敢答应,甚至还有些歉意的说道:“此事也怪我,事出源头在我身上,也是我应该干的事情。”
“......”何广海三人低头不语,心想你也知道这事儿怪你啊!
要不是你,上苍小组也不会多出这么多的麻烦,看着挺好看的,智商也不低,嘴咋这么欠呢。
“那也要感谢卢卡斯先生的帮助,不然我们这个乐器行恐怕一生都很难有今天的名气。”秦修文态度诚恳,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透露出真心,令卢卡斯为之感动,对秦修文更加敬佩和看好。
殊不知,秦修文和何广海三人一样,都在暗骂这个嘴欠的法国佬是怎么活到现在,没被人弄死的。
只不过,秦修文不只是外表的伪装到了完美无缺的境界,表情、内心也是境界相同,没有透露出任何的异样,甚至转过头看着乐器行里面的客人和记者,露出一抹感慨和感动的神色,尤其是转过头看向卢卡斯的那一瞬间,眼中的感谢之色更加浓郁。
“秦先生真是客气了,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是金子总会发光,在我看来,你就是那块最耀眼的金子,早晚也会绽放出属于你的光芒。”卢卡斯内心非常感动,对秦修文的未来更加看好,眼睛都亮了起来,好像看见音乐界未来升起的一颗星星。
“不敢当,不敢当......”正说着话,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秦修文苍白的脸上多了几丝红色,掩嘴咳嗽了起来:“咳咳......”
一旁,何广海三人暗自佩服,组长这演技真的是出神入化了,不愧是当组长的,他们还要努力学习啊!
“秦兄这是......”
卢卡斯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扶了秦修文一下,眼中有担忧之色,关切问道:“秦兄,你的身体怎么了?得了什么病?”
卢卡斯的称呼越来越亲近,从秦老板——秦先生——秦兄,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越过了两个门槛,极为亲近。
秦修文的身体一紧,也是被卢卡斯这个称呼弄得有些不适应,秦兄,这称呼还真是亲近,让秦修文都不好意思收拾他了。
秦修文掩嘴咳嗽了一声,随即用眼神向后一撇,虚弱的笑道:“无碍,只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秦某人自幼身体就不怎么好,属先天因素,体弱多病,已经习惯了,咳咳......”
身后,何广海退步沿着楼梯走了上去。
卢卡斯没有注意,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秦修文身上,说道:“风寒,是感冒吧!不如去医院看看,我认识一个医生,他的医术非常出色,在法国还拿过奖,让他帮秦兄看一看吧,有病的话,总是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多谢卢卡斯先生关心了,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开药了,这两天就能好。”
秦修文微笑拒绝,绝对不能去,他本身就是装的,根本就没生病,这种伪装从外表上骗一骗还成,但可骗不过医疗器械的检查。
一去就露馅了。
卢卡斯正要说话,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不由得抬头一看。
何广海端着一碗颜色苦涩的中药走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说道:“老板,该吃药了。”
“嗯,好。”秦修文微微颔首,当着卢卡斯和顾媛媛,以及一众人的面,面不改色的一饮而下,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一样,然后交到何广海的手里,由何广海将碗送了回去。
“这就是中国的中药么?”卢卡斯被这股刺鼻的药味刺激的直皱眉头,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声。
“是的。”
秦修文微微点头,喝完药以后,他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多了几分红润,微皱着的眉头也松了不少,看上去,中药的效果颇为的强烈。
说话的功夫,顾媛媛一直都站在卢卡斯的身侧,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动人的俏脸上带着一抹笑容,观察着秦修文的面孔、身体,再看向何广海三人,眼神也没什么变化,不知道到底在看些什么。
秦修文被看的有些不适应,侧过头和她对视了一眼,仅仅这一眼,秦修文的心头就一凛,暗道此女绝对不简单。
这个女人的眼神有骄傲、自信、智慧、平静,以及一种淡淡的侵略感。
秦修文毫不怀疑这个女人的难缠程度,也把注意力转移在顾媛媛的身上,用微笑掩盖自己的表情,显得毫无威胁力可言,说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卢卡斯这才想起来身边的顾媛媛,赶紧介绍说道:“啊!这位是我的同门师妹,斯巴鲁老师的学生,在音乐、钢琴领域也十分出色,她叫顾媛媛,顾家的大小姐,也是顾家未来的掌门人。”
“顾媛媛。”
秦修文心里面念叨这个名字,眼低深处的神色微微的一凛,想到了顾家和顾媛媛。
顾家在上海法租界的地位这么高,生意做的也大,是少有的站在上海上层人士的人,军事情报处自然不会忽略顾家,以及这个顾媛媛。
秦修文曾在资料上看到过顾家的资料,深知顾家辉和顾媛媛的名字,以及一些资料。
顾家在顾家辉为主导地位的期间,顾家辉的风格强硬,手段也非常狠辣,门风极其严格,不允许有忤逆的声音,给人类似于帮派的感觉。
这种发展模式虽然很强硬,但也有劣处,发展到一定程度后,顾家的水平就开始变得中规中矩,属于一个很难上升,也没有退步的状态。
这种不上不下的经营模式,一直维持到顾媛媛回国,重新主持顾家的大局,才得以改善,完成了跨越式的进步。
顾媛媛回国,顾家辉退居幕后,顾媛媛成为明面上的顾家掌控人,出席各种活动、宴会,俨然一副顾家第一接任人的模样。
顾媛媛与其父顾家辉的风格不同,她的处事方式相对仁慈,而且管理模式也非常轻松,规范时间,让为她工作、付出的人感到一种舒适,因此,顾家以及顾家辉的人很快就接收了顾媛媛的指挥工作,除了一开始出了点问题,再也没出过任何问题。
而后,取而代之的就是顾家的快速发展,让上海法租界重新认识了顾家,也重新认识了顾家这位小女儿,现在这位大小姐。
顾媛媛以和善著称,似有一种女人的心慈手软在内,风格不如何强硬,也不行杀戮之事,但她善于交际,与法国人、美国人、苏联人,甚至是日本人都有交际,生意上也有往来,而且还没有吃到任何亏,虽给人的感觉柔弱,像是花瓶一样,但完全就是一个商界女强人。
秦修文当时看到顾媛媛的资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人是靠脑子做事,或许她的武力不行,手段也不硬,但脑子里面的智慧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弥补不足之处。
只是秦修文也没想到站在就遇见了,而且如今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要知道,能带给秦修文压力的人真的不多,现在,顾媛媛算是一个。
“和日本人还有牵扯......”
秦修文心里面念叨着,表面却没有表现出分豪,彬彬有礼的说道:“原来是顾家大小姐顾媛媛当面,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失礼了。”
“秦老板客气了,小女子可不敢当您的尊呼,您的琴艺,才是久仰大名。”顾媛媛微微低头,面带微笑,不失礼节,声音柔美动听,美轮美奂。
卢卡斯、秦修文、顾媛媛三人的表现都让人非常舒服,也很会说话,但其中的性别差距就在这里显现出来了。
顾媛媛一个大美人的谈吐,总是要比秦修文和卢卡斯两个帅哥的谈吐要有吸引力。
“顾小姐太折煞秦某人了。”秦修文哈哈一笑,摇了摇头。
“才不是折煞呢。”
顾媛媛娇哼一声,让秦修文微微有些鸡皮疙瘩,说道:“我和大明星张文静是好友,她来看我的时候,就提及过秦老板的名字,只可惜不曾听到秦老板的琴艺,但对秦老板的为人还是非常赞许的。”
“原来是顾小姐还是张小姐的朋友。”秦修文恍然大悟,笑道:“两位可都是大人物,能提及秦某人的名字,真是秦某人的荣幸。”
顾媛媛观察着秦修文的眼睛,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个乐器行好像是有什么问题,这是她来到乐器行的第一感受,这种感觉在秦修文出来后消散了许多,但还有一种好像是惊怵的感觉。
顾媛媛没有观察太久,然后微笑说道:“秦老板真是太会说话了,初次登门拜访,没有带什么东西,真是失礼,才想起来,下次补上,请秦老板见谅。”
秦修文摇了摇头,说道:“卢卡斯先生和顾小姐能够光临寒舍,就已经是在下最大的荣幸,何谈礼品之说。”
寒暄了几句,卢卡斯也开始为秦修文介绍着陆陆续续到来的上海法租界各行各业的名人,秦修文皆是谦逊有度,温和相待。
顾媛媛另辟道路,为秦修文介绍起上海法租界的名媛,言谈举止有些玩味,似乎在试探些什么,像是想给秦修文介绍女朋友。
秦修文自然避开,虽然由着顾媛媛的动作和上海法租界的名媛微笑相谈,但也像是不经意一样说明自己已有青梅竹马的事情。
上海法租界的名人、名媛,秦修文当然不敢忽视,更不敢当成普通人那般对待,立即让人以最崇高的方式接待,隔绝了普通人的层次。
公平,在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公平,只能说尽可能的在某种程度上公平,但总体上来说,最多不过是接近于公平。
例如,一个普通人想要得到上层人士的公平待遇,这是一个压根不可能的事情。
聊天过程当中,有人提及说上楼观摩的意思,秦修文并没有立刻表明拒绝的态度,而是特别委婉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多日关门,楼上还没有清理,再加上身体患病,楼上全是中药的苦涩味道,各位身体尊贵,还是别受这份苦了,不如等日后在下身体好了,请各位上去观摩,现在的话,真是不是时候,抱歉。”
秦修文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会不识时务的继续往下说,不然就是不识抬举了。
一位上海的名媛倒是笑着说了一句,怀疑秦修文金屋藏娇,不敢让众人上去看。
秦修文也就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当然,也没有多看那名名媛一眼。
名媛,也分等级的,最差的那一层,甚至不如舞女。
“只可惜啊!秦老板身体不适,不宜出手,今天是没有机会见到秦老板的高超琴艺了。”聊着聊着,忽然有人可惜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能等日后了,希望能亲耳倾听到秦老板琴艺的高超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