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五章 迷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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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上官雪的话,妮蔻的意识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整个人一抖,连带着桌子都在震。

  妮蔻慌慌张张起身,抓住上官雪的手说:“走!”

  上官雪挑了挑眉:“去哪?”

  妮蔻颤声说:“我带你去找奇诺大人,谁要杀你,你跟他说!他一定会帮你的!”

  上官雪反手拽住妮蔻,身躯微微发颤,显然是在憋笑,最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他们总说你和兔子一样呆,没想到是是真的啊。”

  这下轮到妮蔻迷惑了,她有些生气地说:“你什么意思?拿我寻开心吗?”

  上官雪扶着妮蔻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枚掛盘,笑着说:“没耍你,但我说的要死了不是指有人要杀我,而是指掛盘——我给自己算出来一个。”

  妮蔻对远东的东西不太了解,疑惑地问:“什么叫死掛?”

  上官雪耸了耸肩:“就是大凶之兆,暗示离死不远了。”

  妮蔻顿时又紧张起来,反手拽住上官雪的手:“这还不恐怖?快快快,我带你去找大人。”

  这幅模样把上官雪弄得忍俊不禁:“想不到你还信这个啊?可真够迷信的。”

  一个掌控玄冥之力的阴阳师,说别人迷信,这场面有种说不出的滑稽感。

  妮蔻被弄得云里雾里,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到底是会死,还是不会死啊.”

  上官雪托着香腮,懒洋洋地说:“生死有命,皆在苍天,岂是凡人可以预测的?也许我能活到一百岁,也许明天就喝水呛死了,谁知道呢。”

  妮蔻不禁泛起嘀咕:“那你算卦干嘛.”

  上官雪把玩着掛盘,淡淡说道:“闲来无事,算着玩呗。当然了,虽说算卦是一种迷信,但我有时候也会把它当成辅助参考。”

  “比如,我对未来感到迷茫、不知作何抉择的时候,就会让卦象代我抉择。”

  妮蔻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小声问道:“那你这次做了什么抉择?”

  上官雪注视着掛盘上的死掛,语气变得幽幽的:“我的抉择就是,也许是时候离开了吧。”

  妮蔻呆呆地问:“离开去哪?”

  上官雪微微一笑:“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呗。也许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也许小隐于野,不问世事。”

  “总而言之,远东皇朝早就容不下我,多古兰德又已变成是非之地,我不想再置身于旋涡了。”

  妮蔻欲言又止,低着头问:“这些事应该藏在心里吧?为什么要告诉我.”

  上官雪的目光微微迷离,呢喃道:“是啊.为什么呢我本没打算和任何人说,但今天看到你坐在夕阳里,就是莫名有种想说出来的冲动。”

  “也许是曾经藏过一次,知道把事情放在心里有多难受吧。人毕竟是需要倾诉的群居动物啊。”…

  “十年前一起从薄暮城出来的那些人,现在死的死,走的走,也只有你可以让我倾诉点心里话了。”

  妮蔻抿了抿嘴唇,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你就不怕我告诉别人?”

  上官雪轻笑一声:“你不会的,你太老实了,干不出这种落井下石的事。”

  妮蔻鼓起腮帮子,白了她一眼。

  沉默片刻后,妮蔻的眼神变得落寞起来:“但是.你这样好吗?不会觉得对不起奇诺大人?”

  上官雪不禁莞尔,神态也认真起来:“怎么就对不起他了?当初叛逃到多古兰德,我是以大内情报作为筹码,全靠自己,可不是受谁的恩赐。”

  “再说了,这么多年来,我帮他做了那么多事,打了那么多仗,不说有什么天大的功劳,至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一句——我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他。”

  妮蔻哑口无言,因为上官雪说得确实没错。

  自己、卢戈、帕拉丁这些人,原本都没什么地位,也没什么过人的能力,全靠奇诺的提携才有了后来的成就,无论怎么报恩都是应该的。

  上官雪不一样,她是从摔下来的,奇诺不收她,自有其他贵族抢着收,她在任何地方都能凭自己发光发热。

  奇诺顶多算给上官雪提供了一个关于归处的选择,只要她不在背后捅刀子,就算尽本分了,更何况她一路走来出过许多力,可以说是情至意尽。

  妮蔻沉默之际,上官雪看向庭院外暗红色的天空,幽幽地说:“我啊,不会成为拜萨那样的叛徒,但也不想成为卢戈那样的傻瓜,更不愿意变成帕拉丁那样,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落得个苟延残喘的下场。”

  “我只是想带着弟弟好好活下去而已。”

  妮蔻低着头,叹了一声气:“我理解你的苦衷,也尊重你的选择。但是.算我求你,能不能晚几天走?”

  上官雪耸耸肩:“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妮蔻垂着眼,神情非常落寞:“就像你说的,大家死的死,走的走,除开你弟弟,奇诺身边也就剩你跟我了。”

  “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多一个人,对他来说就多一份保障,至少别让他发现自己要用人的时候无人可用。”

  上官雪听后忍俊不禁,用手捏了一下妮蔻的脸:“你还把自己看得挺重啊,以奇诺现在的力量,你觉得有什么情况非要用到你我不可?”

  妮蔻支支吾吾,红着脸说:“我这不是说万一嘛.”

  上官雪实在拿这个直脑筋的傻姑娘没办法,懒洋洋地说:“好~我答应你,我再留一个月,行了吧。”

  “嗯”妮蔻面露感激,不过很快又浮现起愁容,“你说,最近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们两个怎么就变成今天这样了”

  上官雪叹了声气,取来茶壶烧了点清水,一边泡茶一边说:“必然的结果罢了,我很早就看出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不是谁变成了‘今天这样’,而是他们从始至终,都是曾经的那个自己。”

  “最初的时候,他们两个之所以能够并肩前行,是因为走在同一条路。”

  “奇诺需要索兰黛尔的正统继承人身份,去光明正大地踏上顶峰,掌控一切。”

  “索兰黛尔则需要奇诺的力量,去夺下属于自己的王座,实现理想与抱负。”

  “同一条路上的他们需要彼此,也有着同样的敌人,所以可以同进,同退。”

  “但当到了路途的分叉口,两人朝着各自的目标去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就是必然的。”

  “显然,索兰黛尔看清了这一点,所以能够痛下狠手。反倒是向来洞悉一切的奇诺,被并肩前行的错觉蒙蔽了双眼。”

  妮蔻睁大眼睛问:“你是说他至今还没反应过来?”

  上官雪点了点头:“琴声说明了一切。”

  妮蔻嘀咕道:“我听不懂他的琴声.大家都听不懂你听懂了?”

  上官雪掀起壶盖,用其刮去浮在水面的茶沫,微笑说:“当然,朝廷对阴阳师的选拔可是很严格的,除了阴阳五行之术,我们也要修行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妮蔻赶紧追问:“那你听出什么了?”

  “我听出了——”上官雪将茶水倒入杯中,注视着澄澈的液体,缓缓道出两个字,“崩溃。”

  “崩溃?!”妮蔻惊愕之余,竟觉得有些搞笑,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个字会和奇诺有任何关联,以为上官雪在瞎说。

  “是的,崩溃。当然,我说的是崩溃,不是崩溃。”上官雪将一杯茶放到妮蔻面前,默默问道,“你会数学吗?”

  妮蔻点头:“学过一点。”

  上官雪用指尖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着算数公式:“试想一下这样的情景,你在解一道算数题,你的初始条件是正确的,公式是正确的,运算过程也是正确的,会算出来什么结果?”

  妮蔻不假思索:“当然是正确的结果。”

  “没错,所有前置条件绝对正确,就一定会得到绝对正确的结果,这就是数学,数学是不会骗人的。”上官雪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但是,奇诺现在遇到了另一种情况——”

  “初始条件正确,公式正确,运算过程正确,最后算出了错误的结果。”

  “我不知道奇诺有着怎样的过去,但我能从他的手段里感受到,他非常懂得支配人心。”

  “奇诺的支配法则其实很简单——与对方幼年相识,在最无助的时候给予关怀,给予怜悯,给予想要的一切,慢慢占据生活的全部,让对方视他为生命中唯一的光,最后绝对服从。”

  “我原来的主子叶凌辰用的就是这一套,只是和奇诺比起来层次差了许多。我相信,奇诺曾用同样的手段支配过许多人,无一例外全部成功,这就是属于他的。”…

  “但现在,一个意外出现了,那就是索兰黛尔。”

  “奇诺将同样的方法用在索兰黛尔身上,却出现了现在这样的结果——本应绝对服从的人,最后竟与自己背道而驰。”

  “这就好比你做数学题,同样的题目做了1000遍都是对的,做1001遍的时候,算法没有任何改变,最后答案却是错的。”

  “你不可置信,反复检查,发现所有条件、所有过程都没问题,但答案就是错的。你不知道错在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错。”

  “奇诺也一样,他完全无法理解,12岁就被自己掌控在手里的小女孩,怎么会为了所谓的民众,去背叛一个朝夕相伴了14年的人。”

  “这种违背常理、不可能出现的错误,让奇诺的观念彻底崩溃了,因为这里出现错误,就意味着他的并非真理,同样的错误会在以后再度出现。”

  “甚至有可能错误在此前已经出现,但他丝毫没有察觉。”

  妮蔻觉得上官雪的说法太过虚幻,想反驳些什么,但脑海中却晃过了曾经的画面。

  奇诺对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能跟上官雪说的对上。

  那些遗落在过去的记忆,让她蓦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妮蔻牵扯嘴角,挤出一丝苦笑:“那你觉得,在他的里,我是正确,还是错误”

  上官雪摇了摇头:“这个不能由我回答,正确与否是相对他而言。对你来说,答案在你自己心里。”

  妮蔻闭着眼睛,沉默的黄昏只有落日,枯藤,还有茶的幽香。

  也不知过了多久,妮蔻重新睁开眼睛,里面唯有一片清明:“正确也好,错误也好,我只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绝对不会离他而去。”

  上官雪露出淡淡的微笑:“我说了,答案在你自己心里,认定并坚信就好。”

  妮蔻长出一口气,对上官雪伸出手说:“总之,一起坚持吧,尤其是在他遇到危难的时候。”

  “他遇到危难?”上官雪和妮蔻握了握手,神情却很疑惑,“你是指什么?”

  妮蔻径直说道:“就现在这样啊!索兰黛尔突然发难,把他的势力一点点铲除,这难道还不算危难吗?”

  上官雪半晌没有说话,她突然伸手捧住妮蔻的脸,将其揉成各种形状,一本正经地嘀咕道:“你真的不是兔子变的吗?也太呆了吧。”

  “干嘛啊!你才是兔子”妮蔻左右摇头甩掉上官雪的手。

  上官雪托着下巴,挑眉说:“我说,你不会真以为奇诺现在是‘落难’了吧?”

  妮蔻反问:“难道不是?被搞得束手无措,每天只能在家弹琴,很多人甚至说他疯了”

  “束手无措.你.哈哈你.你真是要笑死我.”上官雪捂着嘴一抽一抽,都快憋不住笑了,好半天后才正色道:“你跟着他的时间比我久,我问你,他有什么时候坐以待毙过吗?”…

  妮蔻回想着奇诺的往事,首先,能称得上“落难”的情景就很少。

  被搞得最惨的一次,也就是当年第四次天外入侵,被某个神秘的天外来客弄得精神失常。

  不过,纵使是全程遭到对方压制,奇诺也一直是见招拆招,没有坐以待毙。

  其它时候就更没有了,任何形式的挑衅都会遭到最冷酷的回击。

  妮蔻那呆呆的脑袋这才意识到,奇诺最近的举动极其反常。

  索兰黛尔对他的势力疯狂开刀,他终日弹琴,任割任宰,没有丝毫反击措施,这和原来的他判若两人。

  上官雪意味深长地笑道:“反应过来了吧?如果换作以前,谁对他做这种事,根本就活不到第二天。”

  “真以为索兰黛尔的安保措施做得很好?奇诺要是真想杀她,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之所以像现在这样终日弹琴,毫无反应,不是他疯了或怕了,而是他本来就想这么做。”

  “奇诺默许了索兰黛尔的行为,让她报复让她闹,也是在用这种方式,传达他不知该如何表达的内心——以前的事也许是我有问题,闹吧,闹够了就停下来,让我们回到从前。”

  “你敢相信吗?奇诺居然在原则性利益的问题上做出了让步”上官雪看着夕阳下的庭院,迷离的眼瞳似笑非笑。

  “我们的死神大人啊,可能真的有了一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感情。”

  妮蔻呆呆地问:“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上官雪微微眯着眼,目光再度变得幽邃起来:“现在,奇诺在给索兰黛尔一个机会,一个回头的机会。”

  “如果索兰黛尔能接受这份心意,闹完以后放下恩怨,那一切就都能回到从前,什么也不会变。”

  “可如果,她选择将奇诺彻底推开,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那她就会失去一切,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