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临危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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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落如瀑,暴雨已经在王城下了好几天,天空中阴霾盘旋,时不时响起雷鸣,密集的雨水让暖水湖都变得有些湍急,园林中那些脆弱的植物更是在倾盆大雨的碾压下难以抬头。

  国王办公室,珀修斯正站在落地窗前失神地望着雨幕,距离他把丹雨城的重任交给安德烈,已经过去7天了。

  每过一天,兽化疫病的危机就愈演愈烈,猩红教会那边已经几次派人来催,危险期迫在眉睫,耕种血精草一事刻不容缓。

  安德烈这7天也是忙得昏天暗地,这次去丹雨城不是旅游,而是推行政令,各方面自然要准备妥当后才能动身。

  珀修斯知道这是个苦差事,非常烫手,两边不讨好,但在周围的人选中,只有安德烈最为合适。

  一来,那是自己的儿子,值得信任。

  二来,安德烈在民间声誉极佳,推行政令阻力最小。

  只是,丹雨平原的麦秆一拔,血精草一种,安德烈在民间的声誉肯定会受损。

  珀修斯当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可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兽疫重临之际,整个王国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别无它路。

  至于安德烈的名誉损失,以后再给他补偿吧...

  珀修斯发呆时,索兰黛尔正坐在旁边看书,一页书翻了十几分钟也没翻过去,显然是有点心不在焉。

  她没有直接参与会议,并不知道丹雨城的具体情况,只是听说事情不是很顺利,这几天父亲也总是愁眉不展,让她更加认定了这个事实。

  然而,她也没办法做什么,她还小,没有能力去帮父亲办事,父亲也不可能现在就把大事交给她办。

  她能做的,也就是每天从家里带饭给父亲,让他按时吃饭,不要累坏身体,然后在这里多陪陪他,让他不那么孤单。

  索兰黛尔实在看不进书,便看向珀修斯的背影,小声说:“父王,哥哥已经7天没回家了...”

  珀修斯显然走了神,沉默许久后才回过神:“啊?你刚才说什么?”

  索兰黛尔轻叹一声气:“哥哥已经7天没回家了,我在想,他在外面还好吗...”

  珀修斯淡淡地说:“安德烈肩上有艰巨的任务,他要做一件足以拯救王国的大事,恐怕不是这一两天回不了家,接下来几个月都会在外面奔波。”

  索兰黛尔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神情有些失落,低着头说:“有时候我经常会想,如果我能快一点长大就好了,这样就能帮两位哥哥一起扛担子,让他们不那么累。”

  珀修斯听后心里一暖,过来摸了摸索兰黛尔的小脑袋,微笑说:“小孩子不要去烦恼大人的事。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每天好好读书,度过一个快乐的童年,然后平安长大成年。”

  索兰黛尔莞尔一笑,伸出自己的小拇指,颇有意气地说:“我和你拉钩,我一定好好读书,汲取知识,等我长大成年,我会和两位哥哥一样,成为你值得信任的帮手。”

  看着女儿伸出的小拇指,珀修斯只感觉鼻头发酸。

  这个承诺是不可能是实现的...

  至少目前来看,绝无可能...

  愿意或不愿意,索兰黛尔成年那天,就是离家出嫁的日子,她将成为政治上的牺牲品,被迫献身猩红教会。

  珀修斯经常会想,以女儿这种从小百依百顺的温柔性格,当她得知自己的命运,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她都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不会像其他女孩被迫出嫁时那样,对父母哭喊打闹。

  她只会默默点头,背负起生在王室的命运,甚至在离家那天故意露出灿烂的笑容,只为了不让父母担心。

  有时候,珀修斯真希望女儿不要那么乖巧,她应该学学波顿,脾气爆一点,有什么不爽的就喊出来,掀桌子,砸茶具,把情绪发泄出来,这样他心里的负罪感还能少一些...

  他现在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还有3年的时间,还没到最后时刻,就还有希望。

  珀修斯稳了稳心神,也伸出小拇指,露出父亲独有的慈笑:“我等你长大。”

  父女的小拇指勾在一起,彼此许下了沉重的诺言,天空中的雨幕似乎也小了一些...

  但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嘭。”没有敲门,门直接就被推开了。

  未经许可闯入国王办公室,这放在平时可是重罪,任何人都不敢这么做。

  然而,现在这名闯入办公室的御前侍卫似乎忘记规矩,他的盔甲上满是水珠,显然是从雨中一路跑来,脸上充斥着慌张的神色:“陛下,王子殿下他...”

  可能是发现索兰黛尔也在这里,御前侍卫没有把话说全,而是让出身位,沉声说:“陛下,您先跟我出来吧。”

  御前侍卫如此匆忙失态,珀修斯心中暗叫不好,赶紧跑了出去,反手关上门。

  索兰黛尔不是傻瓜,御前侍卫刚才提到“王子殿下”,再加上那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很可能是安德烈哥哥出了什么事,她哪里坐得住,把书往桌上一放,匆忙跟了出去。

  珀修斯快步穿过走廊,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御前侍卫跟在后面,面色苍白,颤声汇报道:“王子殿下这几天在为出行丹雨城做准备,接见了许多贵族,以王室的名义筹粮,他为了尽可能多筹一些,不分昼夜地在忙,连着好几天没合过眼,刚才他...”

  御前侍卫说到这里,不敢说下去了,事实上也无需他继续说,珀修斯就看见了状况。

  前方的主殿大厅,安德烈正倒在担架上,旁边几名王室大臣和王宫医者围在一起急得焦头烂额。

  珀修斯赶忙上前,当看清安德烈时,他顿时呼吸一窒。

  安德烈现在的状况已经不止是“糟糕”了,他整个人瘫倒在担架上,双手不受控制地蜷缩成一团,身体不停抽,口中如死鱼般冒着白沫,样貌极其骇人。

  “哥哥!”珀修斯呆滞之际,跟在后面的索兰黛尔已是吓得大哭,跑过去紧紧抱住安德烈,却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那无助哭咽。

  “公主殿下,请让开!”医者将索兰黛尔拉到身后,将手指伸入安德烈口中,让里面的唾液和呕吐物流出,以防堵塞呼吸道,随即将他的脸侧按到一旁,在牙间垫入棉布保护舌头。

  就在医者采取急救措施时,珀修斯已是满头冷汗,向旁边跪地发抖的官吏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名官吏都是安德烈的助手,他们吓得六神无主,颤声说:“我们...我们也不知道...王子殿下刚才还在清点借来的粮票,突然就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

  波顿本来脾气就爆,现在二哥突然暴病,他顿时心急火燎,单臂将一名官吏拎到空中,大骂道:“你们是不是让他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害得他中毒了?!”

  官吏哀声喊道:“绝对没有!我们和王子殿下吃喝都在一起,如果饭菜被人下了毒,我们也应该中毒了才对...”

  “七王子殿下,不要为难他们了,这跟饭菜没关系。”医者用一只手按着安德烈的脸,另一只手擦去额上的冷汗,沉声说,“从症状上看,应该是颅内受损。”

  “颅内受损?!”珀修斯顿时人懵了,“安德烈一直很健康,怎么会突然颅内受损?”

  医者解释道:“颅内受损并非都是先天性遗传,也可能是后天因素所导致,比如头部外伤,又或者...长时间休息不足,导致颅内出血...”

  波顿手臂用力一振,对拎着的官吏质问道:“我二哥多久没休息了?!”

  官吏哆哆嗦嗦说:“二王子从7天前开始,就一直在四处走访王城中的贵族,联系各大商行,向他们买粮借粮,就...就没合过眼...”

  “去你的!”波顿眼看二哥硬生生累垮了,这些官吏助手反倒脸上血气十足,一副精神很好的样子,他心中气不过,直接将人抛摔在地上,砸得对方腿都断了,倒在地上哭喊哀嚎。

  “父王...父王...”突然,虚弱的呢喃声响起。

  安德烈似乎出现了苏醒迹象,但意识并没有完全恢复,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是一直喊着“父王”。

  珀修斯赶忙蹲下身,用手搭住安德烈的肩膀:“孩子...”

  安德烈的身体不停发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搭住珀修斯的手,将自己手里紧紧攥着未曾松开的东西递了过去:“父王...粮...粮票...”

  珀修斯接过这叠粮票,呆呆地翻看着。

  这些粮票种类繁多,有些是商行的购粮记录,有些是贵族的借粮凭证,加在一起竟有数十万吨。

  如此庞大的数量,居然在7天内就被安德烈筹到,很难想象他这7天见了多少人,耗了多少心力。

  安德烈意识模糊,断断续续说道:“父王...这里是...我替您筹来的粮...但是...丹雨城...还远远不够...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安德烈话说到一半,原本就难看的面色突然变得更加苍白,他肚子一抽,趴在地上呕呕吐血,整个人像是被抽掉脊梁骨似的瘫倒。

  医者跪倒在珀修斯面前,神情紧张地说:“陛下,颅内受损是非常危险的事,王子殿下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必须立刻被送去急救!否则...否则再这么下去...”

  否则再这么下去,很可能会死...这后半句话医者实在不敢说,但想必珀修斯能明白。

  看着眼前这个为丹雨城殚精竭虑、硬生生累到吐血的亲儿子,珀修斯已是红了眼,只是身为国王的威严让他无法当众落泪。

  珀修斯再次搭住安德烈的肩膀,重重地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现在立刻去休息。”

  “不...我还不能...倒下...”安德烈虚弱地用手撑地,试图挣扎爬起来,“丹雨城...丹雨城还有那么多人...”

  “休息,这是父王的命令。”珀修斯将安德烈按了回去,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好好养病,心里不要再想着丹雨城的事。等你恢复过来,你会发现所有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我向你保证。”

  安德烈的意识已经非常不清晰了,似乎连珀修斯的话都没听见,他嘴里不停念叨着“丹雨城”,被几个医者合力抬了下去。

  安德烈被抬走后,现场的气氛非常凝重,除了索兰黛尔在抹泪呜咽,其它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珀修斯以手掩面,沉默地站在原地,许久后,他默默呼唤道:“波顿。”

  “父王。”波顿站了出来。

  珀修斯将手中那些沾着血的粮票递交给波顿,眼神炙热如火在烧:“你哥哥累垮了,你这个做弟弟的要站出来,替他完成没有完成的事。”

  波顿不是优柔寡断之辈,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接过粮票,重重地说:“交给我吧,父王,让二哥好好休息,我一定完成使命!”

  “我相信你的果决,但你在为人处世上不如你哥哥,我也不求你学会圆滑,你将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极致即可。”珀修斯说完,看向随行的御前侍卫,“把我的手谕稿纸和月桂花印章取来。”

  御前侍卫很快将两样东西拿了过来,还很细心地取来了笔。

  不过,珀修斯并没有接过笔,只见他左手拿着空白的手谕稿纸,右手握着月桂花印章,直接在上面一盖,将其递给波顿。

  波顿看着手中这份盖着月桂花印章、内容空白的国王手谕,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下意识问道:“父王?...”

  珀修斯的神情充斥着上位者威严,冷酷地说:“给你空白手谕,就是告诉你——你的话就是我的话,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无一例外——你可以无视法典,在丹雨城做任何决断!”

  “只要能在限定期限内将血精草种下去,你就是把那里的官吏、贵族抓起来杀个干净,也不必请示,无需担责!”

  波顿这种军营长大的猛将,平时办事最怕的就是瞻前顾后,束手束脚,现在有这份空白手谕,他就像苍鹰腾空,蛟龙入海,没了任何顾虑,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干了。

  波顿重重点头,拿着空白手谕转身离去,只留下四个字:“等我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