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长子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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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名士兵一脸紧张地站在城门口,前方就是笼罩整个薄暮城的灰幕。

  虽然巨额赏赐让他们有赌命的勇气,但显然,在死亡面前,不是谁都能承受这种压力。

  有19人在庞大的灰幕前退缩了,想要退出。

  奇诺没有为难他们,放他们回去和妻儿团聚,一家人只感觉劫后余生,拥住彼此抱头痛哭。

  剩下5人铁了心要上,对于这些只能赚取铜月的士兵来说,不管是死是活,都有一大笔银月进账。

  这些银月足够让自己的孩子去读几年书,如果能获得优异成绩,博得一官半职,晋升银月阶级,就能彻底改变家族的命运,从社会底层的泥潭脱身。

  5名士兵和痛哭流涕的家人告别,留下遗言,出发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出城门,迈向灰幕。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

  人声死寂,唯有风在呼啸。

  当士兵们触及灰幕,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们突然惨叫起来,用手开始挠自己的身体,将自己身上的血肉全部挠烂。

  “啊!!!啊!!!”

  “有东西在我身体里!救命!!”

  “唔啊!别咬我!...从我身体里出来!!!”

  他们把自己抓得血肉模糊,仿佛是想将什么东西从体内抓出来,浑身上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最后,5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腐化成一具具干尸,倒在灰幕中。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当残忍的事实展现在面前,大家意识到,出不去了...所有人都将被困死在这里。

  “我们完了...大家都会死吗...”

  “呜...有没有谁可以救救我们...”

  “阴阳师大人,行政官大人,请想办法救救我们吧...”

  “宝宝,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

  人声鼎沸,奇诺穿过人群,给跪地痛哭的家属们下发300枚银月抚恤金,派医疗官记下他们的名字。

  他随后走到陆羽倾身旁,淡淡地问:“你之前说过,从外面进来的人,不会变成他们那样,对吗?”

  陆羽倾点头:“天幕蒙尘,可以进,不能出。”

  “好的。”奇诺转身离去。

  “行政官!”陆羽倾唤住奇诺,攥紧秀拳看着他的背影,“你到底在等什么?!”

  奇诺侧过脸,语气平静:“还有一件事,我必须亲眼确认。”

  陆羽倾眼神悲哀,笑得很凄惨:“灰幕过后,便是长子凋零,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奇诺什么话都没说,背对着她离去。

  ...

  当天晚上,时针越过24点,进入滴露29日。

  “不!!!!...”

  第一声哀嚎从何处响起,已经不得而知。

  它就像往油田中投入了火星,以燎原之势扩散,一声又一声哭嚎此起彼伏,烧遍整个薄暮城,将深夜虚伪的宁静彻底撕破。

  12处避难点的士兵们赶忙点起火炬,将黑夜照得通明。

  没有血腥,没有杀戮,却是一片人间炼狱之景。

  “孩子!我的孩子!!!”父母们涕泗横流地抱紧怀中的孩子,他们已经没了动静,就这么在睡梦中凋零,死得悄无声息。

  死者数量有多少,已经难以统计,全都是各个家庭的长子。

  有些已经是青壮年,年老体弱的父母在尸体旁哭得死去活来。

  也有些还没成年,尚未长大的身体倒在父母怀中,宛若儿时的乖巧安眠,却再也不会醒来。

  这庞大的死亡实在太精准了,各家长子无论性别、年龄、出身、职业...无人得以生还。

  而那些并非长子,抱着先于自己出生的哥哥、姐姐啼哭的孩子,没有一个遭到误伤。

  地震山摇、风暴摧城,而后天幕蒙尘,凋零的诅咒降临于长子...

  天谴的七灾预言化作死神手中的镰刀,犹若割除成熟的稻穗般收走灵魂,而那些未成熟的稻穗,死神一株都没要。

  奇诺在各个避难点巡视,失去长子的父母们哭得撕心裂肺,那些出于种种原因没有子嗣的男男女女,反倒成为了灾难中最幸运的人。

  有平民抱着长子的尸体跪倒在地,向奇诺痛哭哀求:“行政官大人,请您相信阴阳师大人说的话,替我们抹平这场灾难吧!”

  长子凋零只是第四灾,后面还有三灾,恐惧已经击溃了平民们的心防,他们被灰幕困在薄暮城这座孤岛,无处可逃,阴阳师的解咒之术成为了唯一的希望。

  “大人!请让阴阳师救救我们!”众人纷纷跪倒在地,拼了命地给奇诺磕头,裹挟着汹涌民意的哀求从四面八方而来,仿若化作一堵堵墙压向奇诺,要把他压碎。

  奇诺淡漠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所有墙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全部灰飞烟灭,他只是很简单说了一句:“再给我一些时间。”

  当奇诺巡视到最后一处,即陆羽倾所在的避难点,所有随行士兵都陷入了难以言述的震撼。

  只见陆羽倾坐镇于避难点最中心,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液流淌在地上,猩红色的纹路不断向外延伸,交汇,穿越起伏不定的人群,最后汇聚成庞大的阴阳卦盘,将这处避难点的数万平民全部笼罩其中。

  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死门...卦盘八门附近聚集着铺天盖地的可怖死气,黑雾浓如深墨,阴云弥漫间白骨乍现,似有魍魉咆哮,越发凄厉,伴随着大作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然而,在阴阳咒术之下,这些黑雾死气全部被困死在卦盘八门,未能入侵分毫。

  陆羽倾的精神极度萎靡,衣袍已经被鲜血浸染,她取出袖下一张金色符咒,汲取其中术力,以自损修为的代价灌注于筋脉,最后快速结印。

  “皆为苍生...”陆羽倾道袍一挥,袖下忽然金光四起,瑞映千条,猎猎作响的符咒纷飞飘出,它们原本仅有只掌大小,却在悲飒黑风中涨至数丈,宛若参天巨壁。

  8张符咒坐落于卦盘八门,放出隆隆巨响,声势浩大,随着她最后一声厉喝,符咒爆发出惊天之力,金光呼啸间犹若洪流过境,刹那吞没浓如黑墨的死气,与其一同化作璀璨星火,消失于茫茫黑夜。

  死气消散之后,父母们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孩子们也依偎着父母,没有痛哭,没有哀嚎,唯有劫后余生的相拥而泣。

  阴阳阵下,无一长子凋零。

  难以言述的震撼涌遍士兵全身,在前面那些避难点,太多的离别与死亡让他们变得麻木,此时却兀然感觉体内热血奔腾,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唯一一束光。

  在平民们自发的簇拥搀扶下,陆羽倾步履蹒跚走向奇诺,她已极度虚弱,就像落叶般摇摇欲坠,声音细如秋蝉哀鸣:“接下来...便是...血...雨...”

  “阴阳师大人!”士兵们赶忙将昏迷的陆羽倾扶住,将她带往篝火旁休憩。

  拜萨站在奇诺身后,眼神复杂地看着被抬走的陆羽倾:“大人,我们...”

  奇诺什么都没说,视线望向东方,望向京畿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