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二年仲夏末。
麒麟殿。
赢渊宣召赵使昭庆公主入殿。
在初夏这个季节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她。
一身华服,气质雍雅,举手抬足间,落落大方。
美到令人心醉。
这也是秦国的朝臣们,第一次看到赵国的公主。
比他们今生今世见过的所有美人儿,都要美上几分。
这简直就不像是,生活在凡尘俗世中的女子。
哪怕说她是天上来的仙女,也会有人相信。
得亏能够在秦国朝堂上混下来的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在短暂的失神过后,他们便恢复正常,目视国君,不在将眸光瞟向昭庆公主。
不然的话,换做是寻常百姓,尤其是色利熏心的那种人,眼光会一直在她身上,不会有丝毫挪移。
她刚才自然是能够感受到来自周围人群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
不过对于这一切,她早就已经是见怪不怪。
一直以来,她对自己的容貌极有信心,也更是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男人,觊觎自己的眼神。
但是这一次,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对自己的容貌,失去了信心。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抵抗住自己的容颜。
可是眼前这个很多年没有再见的秦国君上赢渊,完全将自己的这个想法破碎。
她在他的眼眸里,看到的只有清正。
哪怕此刻他的目光,还凝聚在自己身上,但是自己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并没有贪图自己的美貌,或者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看上自己?
在这种胡思乱想下,一种发自内心的挫败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心底的失落隐藏起来,向赢渊作揖道:“赵国昭庆公主赵长歌,参见秦君!”
赢渊淡然的朝她摆了摆手,道:“免了。昭庆公主此次入秦的目的,寡人已经全部知晓,眼下秦赵合纵,乃是关键,所以,寡人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怪罪昭庆公主的。此番你能够入秦,那么一些流言蜚语,也自当不攻自破。”
赵长歌举止高雅道:“秦君所言极是,贵国使节,不愿千里来我赵国,长歌还那般对待贵使,实非待客之道,如今已深知罪孽,特与秦君以及朝中大臣,说声抱歉。”
她已经将姿态放得很低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能来道歉,就代表在此事上面,乃是赵国向秦国低头,是一桩好事。
赢渊开口道:“昭庆公主言重了,寡人乃至群臣,皆无怪罪昭庆公主之意。愿我大秦,世代与赵国修好,互不侵犯,让秦赵之好,传成一段佳话,流芳百世。”
言语刚刚落地,便得到群臣们激烈响应,“君上圣明!”
随后,昭庆公主再次作揖道:“此番入秦,亦是表达,我赵国与秦国世代修好之决心。临行之时,父君千叮咛万嘱咐,说是要将他私藏的几坛美酒,赠予君上,也供各位秦国大臣们享用,也好让外臣,与诸位一醉方休,以显我赵秦之交。”
此次入秦,她另外一个身份,就是使臣。
所以自称外臣,并无不妥。
只不过话说回来,派遣一位女子,担当使臣重任,这也就是一向豪放不羁的赵君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赢渊听到她说的话以后,大笑道:“难得赵君有此诚意,也罢,今日宫中设宴,就让寡人,与诸位臣工,一品品尝一下赵国的这几坛美酒。”
“谢君上!”
文武百官纷纷作揖。
就在这个时候,有侍卫前来通报,说是犬戎一族的王子‘单’跪在宫外求见。
听到这个消息,文武百官,除了丞相左丘、大司马庞统之外,皆有些惊讶。
早在赵国公主来秦之前,赢渊就已经接到消息,说是犬戎进攻秦国边城不利,内部矛盾激化严重,老犬戎首领“蝎”重病垂危,不省人事。
如今,整座犬戎,大致分为两个派系。
第一个是深得民心的大王子一党,也就是单这一个派系。
他们主张与秦交好,并且联合西方数个蛮夷部落,意图组织联盟。
还有一个是自幼好战,掌握犬戎少量兵权的二王子‘战’。
犬戎老首领蝎在攻打秦国边城的时候,突然身患重病,那时,大王子单远在草原王庭,而二王子战距离犬戎首领,不过十里之遥。
于是,他就发动政变,意图挟持首领以令戎族。
事情办得也很漂亮,政变一举成功。
远在王庭的大王子单怕他班师回来杀掉自己,于是,连夜跑路。
历经周折,终于来到了秦国。
这件事情,也是锦衣卫传来的消息。
只是不曾想到的是,这位犬戎王子,竟然会这么快就来到了咸阳。
要不是赢渊命令锦衣卫暗中助他脱身,他也到不了咸阳。
他的到来,或许是目下解决犬戎祸端的关键。
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
赵国公主昭庆见状,识趣道:“既然秦君还有贵客,那么,外臣就先告退了。”
赵长青有意让她难堪,于是开口道:“无妨,只是一个犬戎王子而已,即使让贵使见了,倒也没什么。”
他之所以想让她难堪,主要原因,还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打消妄想成为秦国王后的念头。
既然赢渊不让她走,她自然是舍不得走的。
于是,便留在了秦国的朝堂之上,退到一旁。
受到赢渊的意思,站在殿门前的太监朗声说道:“宣西戎王子‘单’觐见!”
西戎,是戎族对自己的称呼。
戎是种族之意。
西戎,是指自己在大秦西方。
以此来定国名。
至于犬戎这个词汇,是世世代代的老秦人,这般称呼他们的。
认为他们这些修炼巫术的异族,妖人,乃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劣下贱的人。
所以在戎字前,加了一个‘犬’字。
西戎王子单听到宣召后,大喜过望,顾不得身上脏兮兮的模样,他连爬带滚的,来到麒麟殿中,看到高高在上的那位后,二话不说,立即下跪道:“戎族王子单,拜见秦君!”
赢渊大手一挥,“免了吧。”
这时,满朝文武,都对这位戎族王子,抱以冷眼之态。
原因无二,老秦人痛恨犬戎,不是一天两天了。
或许在对各国的战争中,老秦人有让步的时候。
但是对这些关外异族,老秦人一直以来的姿态都是死战到底,哪怕是拼了一个山穷水尽,也要将犬戎彻底打服打垮,从未有过向犬戎让步的历史。
西戎王子听到秦国君上的声音后,没有起身,而是用着不太地道的大秦口音,不停磕头跪拜道:“请贵国君上,帮助单杀掉戎族叛逆,我戎族,将永远奉秦国为上国,此誓,永不悔改!”
赢渊心中讥笑,表面淡定道:“王子单此言差矣,目前,秦戎两国,正在交战,这个时候,你让寡人去助你戎族剿灭叛逆?到底是你在异想天开,还是寡人耳朵出错了?”
西戎王子跪在地上,看向秦君,不消片刻,眼泪竟是直接挤了出来,“君上,单深知,戎族与秦交战,对秦造成了很大损失,这些损失,戎族都愿赔偿,只要君上您,能够将我戎族叛逆诛杀,助单一臂之力,使单登上戎族首领之位,单必当告诫后世戎族,永不与秦交恶!”
随后,他将二王子‘战’详细的叛乱经过,全部讲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文武百官,才算是彻底明白,怪不得前方接连传来大胜戎族的消息,感情是趁着戎族内乱,自顾不暇的时候,突然出兵,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获得的胜利啊!
在单言尽后,赢渊豁然起身,目光如炬道:“寡人听闻,此次,你们戎族,突然进攻我大秦,乃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不知道,这背后推波助澜之人,到底是谁?”
戎族王子当然知晓这个事情。
只不过,回答起来,有些面露难色。
赢渊看到他的这副神情,便是冷哼一声,“既然你并没有带着诚意来我大秦,那哪来的,就回哪里去吧,你们戎族越乱,就越容易使我秦军,迅速剿灭你们戎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