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狠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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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往下看,从阵中冲出的乱兵有如潮水一般,好似铺天盖地。

  其实并不多,真真算起来,也就两三百个。

  只因缺口太小,挤的太紧。乱兵猝然冲出后便四散逃开,犹如遍地开花,所以看着场面有些大。

  而前有车兵阻拦,后有骑兵追赶,又能逃掉多少?

  况且所有丁壮早已被反绑,这些乱贼自然也不例外,根本跑不快。

  跄跄踉踉,踉踉跄跄,跑两步就一个跟头,有不少栽下去就没爬起来。

  近百骑士来去如风,一刀一个,一刀一个……

  郭存信看的直呲牙。

  泾州多年未生过战事,他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委实有些血腥……

  他本能的挪回视线,又看到就近处,许县丞、江让,并几个未被乱民裹挟的县兵,正在翻那堆被乱兵踩死的尸体。

  一个个软的都跟面条似的,也不知被踩断了多少根骨头。

  等翻到最后,他们才翻出一具可以依稀看出穿着官衣的死人,诡异的是,别人是断手断腿,这一具竟是脖子断了,吊的好长?

  分明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郭存信暗暗心惊。

  这难道是巧合?

  换做自己是李承志,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心机和周折,肯定要想办法尽全功,不可能再让这索思文活下来。

  因此,九成九的可能,这脖子就是李承志派人弄断的……

  但谁敢说这不是一场意外?

  城上城下都看的清清楚楚,是索思文强令李氏兵丁开阵,他甚至不惜亲自冲撞,兵丁怕伤着他,或是被他伤到,一时慌乱,这阵才散开的。

  就是散的整齐了些,合拢的时候,也太快太轻松了……

  估计外舅与两位舅兄,以及江让这些知道索思文所做所为的人,应该会怀疑。

  不过李承志够慎密,除了怀疑,这些人是不可能找到任何明证的。

  郭存信也不得不佩服,便是换做李始贤,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

  从索思文出城到被乱兵踩死,这中间才过去了多长时间?

  李承志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设计出如此巧妙的计策……若不是时间太过仓促,他说不定还能设计的更严密一些,痕迹不会这么重。

  真真是了不得啊,自己这傻外甥,本都已被自家姐夫放弃了,两夫妇还商量过,看能不能老树开花,再生一个出来,没想一朝开智,竟成了这般的厉害人物?

  姐姐和姐夫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郭存信正在暗自高兴,又听旁边传来一声冷哼。

  “这手段,未免太狠辣了一些……”

  他扭头一看,说话的是大舅兄张之奂。

  郭存信历来与他不怎么对付,总觉的这张之奂是那种读书读傻了的典型。

  为人迂腐也就罢了,还不识实务……

  他眉头一皱,不悦的问道:“哪里狠辣了?”

  “那县君……”张之奂指了指索思文,最终没敢说出什么臆测的话来。

  因为这件事情,他张家也有份。

  只见他指头拐了个弯,又指向阵中,“你难道未听到县君所言,阵中被困之人,十之六七都是民,那李氏主将依然屠戮不止,难道不狠辣?”

  明知自己蠢,还要出来丢人?

  郭存信都懒的和他争辩,冷哼一声,袖子一甩,往城下走去。

  他准备去劝一劝李承志,即便是贼,也不能一杀了事。

  毕竟杀俘不祥!

  看郭存信视他如无物的模样,张之奂气的面皮发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举着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郭存信的背影。

  “大兄!”张之敬劝了他一句,“被杀的都是贼!”

  放屁……

  张之奂差掉就爆出一声粗口:“这一刻都不到的时间,那主将是如何辩别出来的?”

  看还没点醒他,张之敬又往下一指,“大兄你看,那些兵丁在做什么?”

  张之奂怒道:“除了杀人还能做什么?”

  “正是在辩别啊……”张之敬无奈道,“除了看是僧还是民,还在看衣服,看手看脚……”

  张之奂稍稍懵了一下,刚恢复了一些的脸色再次涨红。

  没头发的自然是僧贼无疑,衣服相对整洁的,大概率也是贼,而手腕脚腕上有伤的,肯定是被捆了整整一夜,甚至被拖在车后马后走了数里十数里的民壮……

  “这混账东西……”张之奂气的破口大骂。

  他气的是就算自己没看出来,自己也是兄长,郭存信怎能用这样的态度同他说话?

  张之奂转了转眼珠,又暗叹了一口气。

  他兴师动众的跑来说亲,连父亲都答应了,偏偏被你给搅黄了,他不恨你恨谁?

  眼下便是你想答应也不可能了……

  张之奂转着念头,往城下瞅了瞅。

  只见帅旗底下还是那几个骑将,但大致穿的都是同样的衣甲,他也认不出哪个是李承志……

  ……

  阵中的惨嚎声求饶声就没停过,一股一股的血箭飚向高空,又落了下来。

  不时还能看到飞起的头颅……

  江让抱着索思文的尸体,死死的盯着只印着一个“李”字的帅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县丞的脸色也在变来变去,却是被吓的。

  他再迟顿,也发觉不对了……

  论起来,索县令之死难道不是李家造成的?

  但人就躺在他们的脚边,这些兵丁竟似未看到一样,头都不回一下?

  还有李氏主将,至今都不露一面,竟然还在忙着杀人?

  这难道不是在说:就是我干的,你又能将我如何?

  许县丞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发抖,厉声问道:“这李氏,难道是想造反?”

  “他若想造反,就不会不停的斩杀乱贼了……他这是有恃无恐!”

  江让的牙齿咯咯直响。

  他想了半天,竟然都未想出如何指证索思文之死是李承志指使的?

  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是意外……

  江让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李承志这般狠绝,自己就该提醒一下索思文……

  他固然不齿索思文的为人,但更愤然李承志这种一言不合,便斩尽杀绝的做派。

  索思文再卑鄙,也是官……

  而你李承志即便是门阀子弟,也是一介白身!

  谁给你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