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碧蓝,天空湛蓝,海岸线向东方延伸,陆地出现在南方。北方的加勒比海越发无垠,而七艘王国船队,正在南方海岸的一处小村停靠。
“这里就是尾村?尾羽氏族的尾村?”
奇瓦科瞪着眼睛,仔细观察着海边的小村。小村的面积不大,估计只有几百口人。一些村民正在村庄中忙碌,看到海边的船队,只是稍稍有些惊奇。他们没有太过激动,也没有人凑上前来售卖。
总得来说,海边的尾村很是简陋朴素,没有栅栏和围墙,村民们也很淳朴的样子。但是很奇怪的,在村庄外两里的位置,突兀地建有一处十多米高的金字塔小神庙。
老民兵眺望了会小神庙,神庙的样式极为古朴,连砖瓦都残缺了许多,不知道经历了几千年的沧桑。神庙里面似乎空空荡荡,没有神像的凋塑,也没有驻守的祭司与武士。他又看看海岸,白色的沙滩一片宁静,没有任何武士的踪迹,也没有看到飞鸟。
“蒂卡洛,这个村庄,为啥要叫尾村呢?是因为那个尾羽氏族吗?旁边的神庙,又是做什么的,怎么连个神像也没有?”
“奇队长,你说这个尾村啊,那可真真是不得了呀!”
蒂卡洛站在船头,眺望着远方的陆地,似乎想要找到什么。他看了一会东南方的树林,听着遥远的鹧鸪叫声,眼中突然有精光闪过。随后,蒂卡洛转过身来,带着真诚的笑容,指着附近的神庙,向奇瓦科解释道。
“您看到那个空无的混沌神庙了吗?那里就是最古老而神秘的圣地,切克斯卢博,妖魔的尾巴,传说中众神灭世又创世的地方!”
“混沌神庙,众神灭世又创世?”
闻言,主神祭司托马特顿时睁大眼睛,凑了过来。
“蒂卡洛,细细说来!”
“在神都蒂卡尔最古老的传说中,众神第一次降临世间,不是在众神之都,而是在北方的海上。”
蒂卡洛微微仰头,追忆着先祖留下的只言片语。
“他们在北方的海上,降下灭世的神灾,毁灭了众生之前的世界。那是一个可怕的妖魔世界,没有人的存在。然后,他们又再次创世,并第一次创造了人。而神灾落下的地方,就是切克斯卢博,妖魔的尾巴!”
托马特祭司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然而,蒂卡洛却一直仰头看天,没有说话。
“蒂卡洛,快说!后面的呢?神灾是什么?妖魔的尾巴又是什么?”
“呃,后面没了。神灾...妖魔的尾巴...没有人知道是什么。”
蒂卡洛挠了挠神性的光头,脸上露出些许尴尬,又有些唏嘘。
“这是创世之前的神话,是众神留下的知识。众神没有解释,自然无人知晓。先祖们也就只记下这一句。甚至连这一句,也只有极少数经历过远古时代的玛雅城邦,才有图板记述。沿海的玛雅部族,虽然也称呼这里为妖魔的尾巴,但对于背后的一切,根本一无所知。”
“眼前的这座混沌神庙,样式极为古拙,可能是在两千年前修筑的。根据记载,神庙所在的位置下面,曾经挖掘出过妖魔的碎骨,奇特的石头。它们如金似石,坚韧无比,不惧火烧,根本砸不碎。远古的蛇神祭司们,担心破坏众神的布置,就盖了一座混沌神庙镇压。而这座神庙,现在也废弃了。”
“妖魔的碎骨?奇特的石头?”
听到这,普阿普眼中一动,也闻声望去。船上众人,一同注视着古老的神庙,看着草木稀疏的大地,心中是无限的好奇与想象,想象着没有人存在的古老纪元。
当然,他们的目光,不可能穿透一公里的地表,看到闪烁斑晶的安山岩层。这样的岩层,只有无与伦比的大爆炸中,才会出现。他们的目光,也不可能有两百公里广阔,看清楚这个地球表面最大的陨石坑!
切克斯卢博,“妖魔的尾巴”,众神灭世又创世的地方!在6500万年前,一颗巨大的小行星撞击在了这里,发生了一千万亿吨爆炸当量的大爆炸。超过三千亿吨的硫进入大气层,形成了长达数百年的全球寒冬,彻底结束了恐龙的时代!而在妖魔的尾巴下面,就是数千万年前,灭世的陨石坑!
不过,这些宏伟的久远故事,在这个时代,尚且无人知晓。旗舰上的众位首领,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宁静与寻常的海岸,半天也没发现任何的异常。
“除了草木稀疏了些,什么也看不出来。”
奇瓦科打量了好一会,这才转回目光,看向蒂卡洛,脸上露出恍然。
“蒂卡洛,所以你今天穿了这一身行头,是要去这处神庙参拜?”
“奇瓦科队长,您果然目光敏锐。”
蒂卡洛脸上扬起笑容,恭敬的行了一礼。他今天的衣着格外华丽,披了一件众人从未见过的精致长袍。长袍的正面用金沙与银粒,画了一个双手高举,双腿分开,双脚如波浪的人。这个图桉粗略看去,就像联盟的“大”字,而细细看去,既像是海边的波涛,又像是奇异的蛇。
“尾羽氏族是一个小型氏族,不过数万人口,也没有多少武士。他们的统治中心,在南方五十里的吉比查尔通,石刻城,以及南方八十里的蒂霍城。他们只有这两座城邦。而沿海的尾村,除了每年收取贡赋外,几乎无人管理,没有神裔贵族,也没有驻扎的武士。”
蒂霍城,就是后世的梅里达,也是墨西哥在尤卡坦半岛上最大的城市,以游览历史古迹的旅游业而着名。
“尾羽氏族,一个数万人的小型氏族...”
老民兵奇瓦科沉吟了会,就做出决定。
“我们在盐村没来得及补给,船队的食水快要用完了。老普,你多带些武士上岸,尽量把食物与水都补充足够。记住,和村民们好好交易,用船上的宝石、金银交换,不许强行逼迫!”
“好吧!听你的。”
普阿普看了看简陋的村庄,与荒凉的海岸,没啥兴致的点了点头。眼看着就要走完低地玛雅的航程,可他身上的神鹰诅咒,到现在还没个解决的办法,真是愁煞个人!
老民兵严厉的看了普阿普几眼。接着,他看向托马特祭司。
“赞美主神!托马特祭司,您...”
“赞美主神!我要上到岸边,在这处古怪的混沌神庙中,好好查看一会!”
托马特祭司兴致勃勃,再次抱起经书。对他来说,与神灵相关的一切,都充满了无穷的魅力。
“哦,对了!让蒂卡洛跟着我一起,正好做个讲解!”
奇瓦科犹豫了会,看了眼平静的村庄与海岸,又看了看一身盛装的蒂卡洛,微微点头。
“...行!那我就留守船上,你们尽量早些回来!主神庇佑!”
“主神庇佑!”
三人很快商议完毕。托马特祭司带着蒂卡洛,当下跳上小船,往岸边行去。而灰土普阿普带了两百王国武士与部族战士,也依次上岸。经过不久前在盐村的遭遇后,他这次可是带齐了人手,各个都披挂整齐。而老民兵依然站在船头,望了会南方的大陆,又看向越行越远的故乡,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阳升起又西斜,暮色染透了云霞。飞鸟在东方的林中升起,依稀有鹧鸪的叫声。海岸边有船员来回,沙滩上却依然宁静。这样难得的祥和,似乎就要一直持续下去。
普阿普带着武士们来回忙了大半日,只是补齐了澹水,食物却还有些不足。他摸着下巴,正捉摸着,要不要再深入内陆,去找其他村庄交易一点,却突然听到两声示警的骨笛!
“滴!滴滴!...”
混沌金字塔的高处,两名警戒的普雷佩查武士,使劲吹起手中的骨笛。接着,几名斥候的战士,匆忙从南边跑来,大声呼喊。
“玛雅人!玛雅武士!有大队的玛雅武士,正向我们冲来!”
“什么?!”
闻言,普阿普脸色大变。他赶紧手忙脚乱,披上嫌热而脱下的青铜中甲,同时厉声喝令。
“快!快!全部披甲!丢掉你们手里的货物,拿起武器,速速整队靠拢!”
焦急的灰土武士两下披上甲胃,派出亲卫整队。接着,他背着大弓,提着长矛,挎着铜斧,就蹬蹬的跑上小金字塔神庙。他站在神庙的高处,远远向南方望去,只看见大队的玛雅武士,正从数里外急急赶来,扬起行军的烟尘,
“一百、两百、四百、六百...至少有六七百人!”
普阿普踮脚眺望,大概数出了对方的人数。对方的行军速度极快,只是片刻功夫,就已经能看到身上的甲胃。
“啊,大部分人都穿着皮甲与木甲?都是精锐的玛雅武士!这是哪里来的队伍?不是说,尾羽氏族只是一支小部族吗?蒂卡洛!...”
灰土武士观望片刻,刚刚开口呼喊,玛雅商人就翩翩而来。他眯起眼睛,看着越靠越近的队伍,看着他们盔甲上的天蛇家纹,脸上激动莫名,甚至扬起红晕。
“来了!来了!他们终于来了!哈哈哈!...事在人为!我做了那么多准备,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这一刻!”
玛雅商人蒂卡洛狠狠咬了咬嘴唇,手心在华袍下紧握,连指甲都掐入到肉里。骤然的疼痛,从嘴唇与手掌中同时传来,这才让他的面庞勉强恢复平静。他默默看了眼东南的山林,垂下眼眸,再睁开时,已然是一脸的凝重。他又看了看还未赶到的托马特祭司,快步凑到灰土武士的身前,低低开口。
“普阿普队长,这群玛雅武士,来势汹汹的扑来,恐怕满是恶意!”
“嗯?”
普阿普皱着眉头,望着奔来数百玛雅武士,不耐烦的催促道。
“说快点!我要赶紧下去,整队备战!”
“您看,他们身上的盔甲,比卡努尔守护氏族还要精锐。您再看他们盔甲上蛇形的家纹!这样的家纹,只属于一个最强大的氏族!”
“嗯!什么?你是说?...”
听到这里,普阿普浑身一震。他惊讶的睁大眼睛,握紧手中的铜矛,惊喜的扬起嘴角,脸上则浮现出杀意。
“难道是!...”
“对!这些精锐的武士,只会来自于南方蛮横的希乌家族!而能指挥这么多精锐武士,他们的首领,必然是氏族的尊者,天蛇神裔!”
“啊!啊!天蛇神裔!你确定是天蛇神裔?”
“当真不假!您看,那个带头的玛雅神裔首领!他华丽的战衣上,便绣了一条口吐洪水的长蛇。之前您也见过,这正是天蛇神尹特萨姆纳的象征,绝不是普通的贵族能够穿的!”
“口吐洪水的长蛇?天蛇神的象征...果真如此!”
普阿普望了领头的神裔片刻,眼中骤然亮起。这一刻,他的眼睛,就像是茫茫长夜中亮起的烛光,又像是美洲虎发现猎物时的寒眸。不过几个呼吸,他就兴奋的脖子发红,喘着粗气,直直往神庙下的王国武士奔去。
“天蛇神裔!天蛇神裔!我寻了他们那么久,竟然自己送到了眼前!...哈哈!天蛇神血,可解神鹰诅咒!...哈哈!”
蒂卡洛嘴角翘起,看着普阿普奔到神庙下的军阵,喝令武士们把长矛插在脚边,齐齐举起长弓,搭上锋利的铜箭。而凶悍的灰土武士,也亲自取下大弓,瞄准快速靠近的玛雅首领。
看到王国武士展露的敌意,行进中的玛雅武士立刻一乱,纷纷取出武器,脚下放缓。强壮的神裔首领稍一观望,左手举起盾牌防御,右臂往上一竖。这支精锐的玛雅武士,竟然顷刻间就停了下来。
“天蛇神庇佑!就地列阵,举盾戒备!”
希乌王子休图尔眯着眼睛,望了会前方数百步外,披甲举弓的纳瓦武士,脸上露出惊讶。他快速打量了会对面的人数,大约两百左右,又看了看对方的装备,大多穿着皮甲,举着大弓,还有奇特的金色长矛与战斧。最后,他又看了看对方临战前的神情,满是准备厮杀的坚定与冷漠。
“咦!这支纳瓦武士?...似乎颇为精锐,竟然不比我的亲卫差!”
休图尔有些震惊。他又望了望海边的船队,正不断有纳瓦战士下船,往这里赶来。希乌王子略一沉吟,就对身旁的亲卫吩咐道。
“去!让王都的纳瓦语翻译上前,告诉纳瓦船队我们的来意!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要与他们交易宝石!”
“是!尊崇的王子殿下!”
很快,一名穿着古老长袍的托尔特克遗民,就从玛雅武士的军阵中走出。普阿普看了眼对方熟悉的装束,竟然像是圣城乔卢拉中掳掠来,转运王国的俘虏。他怔了怔,眼角就是一跳,在对方开口前,大声喊道。
“赞美主神!准备射击!”
“赞美主神!”
王国的武士们齐齐举弓,瞄准对面的来人,就要把对方射成筛子。
“停下!都停下!以主神的名义,不许主动发动进攻!”
双方只是对峙了片刻,托马特祭司就已从神庙内奔出,急急赶来。他高举着手中的经文,对着王国的武士们厉声急呼。
“玛雅人停了下来,没有主动进攻!他们未必是我们的敌人!...蒂卡洛,与我一同上前,与他们对话!”
“...是!”
蒂卡洛落后两步,小跑着赶来,连长袍都有些凌乱。他紧紧跟着大声制止的托马特祭司,神色变幻,隐隐有些慌乱。而数息后,当对面的托尔特克遗民开口,喊出古老艰深的托尔特克纳瓦语,玛雅商人勉强镇定的表情,终于再也维持不住。
“天空的,至高的,蛇神的,玛雅神裔!告诉西方的,高原的,满载宝石的,纳瓦首领...交易宝石!不要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