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楷带领他的“草台朝廷”和数万大军戴孝出征,绕道陕西去收复开封府的时候。他的好哥哥赵桓则在忙活两件事儿,一是在应天府登基——赵桓可不知到自己已经“被淹死”了,也不知道他爸爸赵佶临死前传了遗诏要让赵楷当皇帝。
所以在跑路到应天府后,他就“很不情愿”的在群臣拥戴下,流着眼泪登上了大宋官家的宝座。
这下可好了,一个大宋,两个皇帝,可不知如何收场了!
而赵桓的第二件大事,则是迎回赵佶的尸首。
他还得给赵佶风风光光埋了呢!
虽然还不知道该往哪里埋?但是尸首肯定得迎回来。另外,还有几个兄弟也得赎回来......长兄为父啊!
赵佶一崩,他就得好好为父了,怎么能看着兄弟们在金贼那里受苦?
所以在赵楷出兵的十日前,也就是在六月十五日这天,赵佶终于抵达了让他魂牵梦绕了大半年的大宋南京应天府......是躺在一个宽敞、舒适、充满豪华感的木头盒子里,从金兵盘踞的滑州一路拉过来的。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赵枢、赵杞等五位大宋的亲王,还有亲赴滑州迎回赵佶梓宫的张邦昌为首的使团。
一行人披麻戴孝,哭哭啼啼,扶灵而来。而当他们进入应天府城的时候,这座城防坚固的大宋南京城,也已经变成了白色的城池,到处都插上了白幡白旗,大街小巷上原本色彩鲜艳的建筑,也都披挂上了白色的麻布。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都换上了素色的衣裳。而城内的官人兵将,都在官服戎服外面披上了白衣。
而刚刚在群臣拥戴下登基的赵桓和一群大宋亲王、皇子,则全都披上了重孝。
整个城市,这些日子都沉浸在一片悲痛和恐惧当中——除了悲痛,当然也少不了对金贼的恐惧!
怎么可能不恐惧呢?
金贼的主力虽然已经开始北走,但是并没有走光,还有不少兵马屯驻在滑州、三山浮桥和黎阳这紧挨在一起的三处险要——其中黎阳在黄河以北、滑州在黄河以南,三山浮桥在黄河之上。
金贼控制了这三处,也就控制了一大段的万年新堤,随时可以扒了黄河大堤放水!
虽然这大水冲不垮应天府城,但还是能把应天府城外变成一片泽国——熙宁十年那回大水一路淹到徐州,当然也把应天府城周围给用水冲了冲!
当然了,金贼现在要对付应天城内的赵桓君臣,压根不用放水,派个万儿八千的大兵过来,赵桓君臣还不得让他们吓跑了?
这些日子,赵桓借口应天府城内的皇宫太过破烂,所以还在那条大龙舟上住着呢!
“嘎吱、嘎吱、嘎吱.......咚咚咚.......”
六月二十五日这天,在一片锯木头和敲敲打打做木工的声响当中,赵桓正在召见刚刚从梁山泊而来的李纲!
这锯木头和敲敲打打的声音,是来自于正在进行的“龙舟改造工程”,赵桓当日在龙舟上遇险,差一点让金兵用火箭射死或烧死。所以在逃到应天府城后,就立即下令对龙舟进行改造!
龙舟得防火防箭,还得有反击的能力——得装上床弩、梢砲什么的,等金贼打过来的时候,好歹能反击一下。
另外,那个目标很大,但是又没什么用的龙头得拆下来,船上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装饰物,能拆的也都拆了,以减轻重量——加装防火的盾板,再用烂泥涂抹船身得加不少重量,如果不从别处减一些重,这船就容易翻啊!
因为工量大、工期紧,所以就得日日夜夜的开工,哪怕赵桓在船舱里面上朝,外头该干活还得干活!
而且在穿应天城而过的汴河运河之上,有人在上面居住的漕船、官船还有许多!几乎每一条船上都住满了人。
住在这些船上的,可不仅仅是没钱租房的平民百姓,还有许多从开封府城内逃出来的官僚富户,宗室勋贵,也一样不去岸上找房子......说是怕扰民,实际上想什么,李纲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但是他还得继续在龙舟朝堂上说一些谁都不爱听的话!
“陛下,您初登九五,正是天下期待的时候,理应振奋精神,刷新政治,整顿军队。然后再向西收复东京,向北驱逐贼虏,以雪先皇战死之恨。怎可日夜居于水上,做随时逃亡之状?”
赵桓听了这话就火大,要不是你这个行营使不会打仗,朕和先帝至于如此吗?
先帝倒是挺猛的,御驾亲逃.......不对,是御驾亲征,结果呢?给人装在一个木头盒子里拉回来了,而且往哪儿埋都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赵桓就给自己的老师,知枢密院事耿南仲打眼色。
耿南仲得了赵桓的眼色,嗯咳一声,板起面孔就道:“李纲,你怎可如此与官家说话?”
李纲被耿南仲一敲打,才想起赵桓这后生现在已经是大宋官家了,连忙向赵桓行了一礼,“陛下,臣想到先皇之崩,便情难自禁,出言无状,请陛下治罪。”
治罪?赵桓心说:你的罪过太大了......出言无状算什么呀?你把朝廷的二十多万大军败得差不多了!我父皇之所以要御驾亲逃,也是因为你!你的罪过真是百死莫赎啊!
赵桓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却不敢真的治李纲的罪。
因为李纲在万年新堤兵败后就和种师道、种师中、种师闵三兄弟一起上了梁山!他们并不是去替天行道的,而是以梁山泊为据点收拢败兵。不仅收败兵,还收京东西路、京东东路、河北东路的义兵。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还真给李纲、种师道、种师中、种师闵他们聚集到了四五万军队。
这就叫手里有兵,有罪不怕啊!
而且现在大宋不仅有赵桓这个官家,还有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称帝的赵楷呢!
赵桓现在要敢治李纲的罪,种师道、种师中、种师闵他们哥仨一害怕,多半就投了赵楷......
“李相公言重了,”赵桓现在没有实力,只好哄着李纲,“朕又何尝不想收复东京,为先皇雪恨?朕居住在船上,并不是为了南逃,而是为了北伐!”
为了北伐去江南吧?
李纲也不傻,当然明白赵桓的心思,于是就道:“其实陛下不必急于北伐......只要不离开中原即可!”
赵桓沉默不语。
李纲又道:“如果朝廷离开中原......而郓王不离开,那中原百姓会怎么看?”
赵桓眉头紧皱,看着李纲,“李卿放心吧,朕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中原的......不过朕也不能在应天府等着金贼来抓啊!所以朕还想往东挪一挪。”
“不知陛下想去何处?”李纲问。
“楚州如何?”赵桓试探着问。
“楚州在淮河以南,不算中原之地了!”
“那......那就去徐州吧!”赵桓又让了半步,一脸正色,“徐州是楚霸王的都城,项羽以之为据,灭了暴秦!朕也要以此为据,抵抗暴金!”
李纲叹了口气:“那就请陛下以徐州为止,不要再向南了。”
“好,那朕就绕道徐州北伐吧!”赵桓舒了口气,又想起自己的好兄弟赵楷了,他召李纲来行在,就是为了对付赵楷的。
“李卿,”赵桓道,“河北东路安抚使李禄日前上表行在,说大名府城防空虚,而且其治下的雄州、清州、霸州、信安军等处,最近都出现了大股金贼......所以朕想让李卿督大军入援大名,并宣抚京东东路和河北东路。”
李纲微微皱眉,他如何不明白赵桓的心思?这是要夺赵楷的地盘啊!
不过这么一来,就怕赵楷会被逼反!
而赵楷一反,必然会向南夺取洛阳,进逼开封。如果开封为其所取,朝廷可就被动了。
想到这里,李纲并没有马上接下这个差遣,而是问赵桓道:“陛下,朝廷在京西路可有准备?”
赵桓点点头,“已经着宇文虚中去宣抚京西了......河阴、荥阳、荥泽还有数万大兵,也归宇文虚中节制,应该没有大碍。”
李纲吐了口气,对赵桓道:“有宇文虚中坐镇京西,当无大碍......河北东路、京东东路就交给臣吧!有臣在必不使贼过济水一步,请陛下尽管放心在徐州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