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山洞外，那黑影的面容渐渐清晰。
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梳着发髻，灰色长发落背，面容清秀，和人魔有着天壤之别。
“你...可是古原宗修士？”尉迟踏空看着山谷内的罗霄。
罗霄双眼微微眯起，脑海中寻找着与此人有关的信息但一无所获...
古原宗来到这个世界却并未在世人面前出现。
不论是世俗的历史还是修真界的历史，都不曾记载过古原宗。
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和古原宗打过交道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虚粼，还有一个是元一始，后者其实也只是和罗霄有过几次交流，仅此而已。
然而眼前之人却能一口道出他是古原宗修士...
“你...是谁？”罗霄问道。
尉迟踏空道：“我叫尉迟踏空，来自无相界！”
罗霄闻言瞳孔皱缩。
无相界...距离天元界非常近的一个世界，也是第一个被当作道则实验的世界。
换而言之，天元界的修士之所以会前往其他世界让道则显化，带走道则，就是因为无相界成功做到了这一点。
可是对于无相界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无相界修士？”
“为何不信？”尉迟踏空抬手，一道雨幕忽然出现，落入了炙热的山谷之中，顿时水汽升腾。
尉迟踏空淡淡道：“当年，你们天元界的人夺走了雨之道则，你知道我们无相界因此死了多少人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淡，冰冷的眼神却透着杀意。
“天元界为主世界，无相界只是天元界的映射世界，是次世界。”
罗霄想要解释：“如果天元界的道则崩塌，其他所有的次世界都会受到影响。”
“你已经跨入真神，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不是我天元界修士愿意强夺其他世界的道则，而是...”
“而是大势所趋，不得已而为之！”尉迟踏空打断了罗霄。
他缓缓落入山谷之中，挥手将所有水汽扫出山谷，一步步向着罗霄走来。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无相界的人难道就没有活着的权利了么？”
“数千年不曾落雨半滴，河床干枯，江海蒸腾，百姓颗粒无收，饿殍遍地...你告诉我，他们活该么？”
罗霄沉默，因为这的确是无相界的真实情况。
无相界失去了雨之道则，再无自然落雨，这听起来有些荒唐，但却是事实。
对此，无相界中的强大的修士倒是无所谓。
无相界毕竟是一个大世界，缺少一个道则不是什么大问题，兴许日后会自我演化出来。
他们也可以靠着天地灵气补充能量，不会感觉到饥饿，但寻常百姓和其他生灵却是遭了罪。
由于天地不会下雨，最初的时候，无相界的修士自发组织降雨。
他们的能力使得他们掌握了一方生灵的生死，成为了世俗眼中的神明！
然而他们虽然享受了俗世带给他们的一切，却并没有满足他们的贪欲。
这些修士开始发动百姓建造神像，供奉自己，积攒真神境才能调动的能量，信仰之力。
这对普通人而言没什么，只要能让他们活下来，建造一个神像又算得了什么。
可恨的是，他们并不是自己去争取，而是通过他们掌控的皇朝和百姓去相互征战。
胜者将拥有失败者的一切，包括信奉失败者的百姓，皇朝，疆域！
他们只要吃着仙果，喝着琼浆，看着战乱起，看着世俗争斗落幕即可，不费吹飞之力，而且毫发无伤。
这在当时也是所有修行者的共识，而且多年下来他们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资本，可以用世俗来豪赌。
直到输的人越来越多，而这些人联手发动了所谓的“神战”。
当然，在胜者眼里，他们称这批人为“窃贼！”
神战爆发之后，一开始还仅局限于诸神之间的争斗。
可是当一方真神境强者失手毁了一城之后，事情就乱套了。
损失一城信仰的真神境强者同样以牙还牙，开始屠戮对方的信仰者。
最终...越来越多的真神境强者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当年的获胜者。
死的人越来越多...本就饿殍遍地连生存都困难的世界，最终人口只剩下了不到十几万人...
真神境强者也是死了一批又一批...
最后当这荒唐的“神战”落幕之时，这个世界的人哪里信仰什么真神境强者...说是厌恶都不为过。
他们宁可饿死，也不会去信奉这些虚伪的真神！
最终，这些真神境修士也离开了无相界，前往其他世界修行。
一大批修士也纷纷跟随这批真神境强者离开...
这么一来，本就已经是垂死挣扎的无相界彻底变成了熔炉炼狱。
又过几百年，天元界出手。
出于对无相界的“奉献”，他们派出了大能，开始通过术法降雨，情况这才好转了很多。
然而人心最是险恶...
天元界的修士之中也有很多类似无相界修士之人。
他们只不过是将无相界修士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而且事情的发展速度比上一次还要快。
最后，因为信仰之力再次爆发了战争...
往后，天元界一直有在想办法帮助无相界，但大恶被制，小恶却是不断，底层的百姓生不如死。
渐渐地，天元界失去了耐心。
修士修的是天道，可人是人，人不可能彻底成为天道，变成规则，除非自身就是道则显化。
再者，修士为了修行资源，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还少么？
想让他们一心为了普通百姓的存亡而奔波，做梦！
但事情到了这里，你可能会觉得无相界已经很惨了，应该不会更惨了吧。
事实上，无相界最后消失了...
在天元界还未正式派出守望者之前，类似的实验在其他世界进行。
可由于无相界的情况被这些次世界获悉，反抗的世界越来越多。
为了从源头控制事态的影响，同样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天元界的强硬派修士直接出动了数位仙王强者，将整个无相界摧毁。
这一切，罗霄是知道的，几乎天元界的所有修士都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们都闭口不谈视为禁忌。
也因为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守望者的行动都是悄悄进行，所到之处，不论是世俗还是修真界都不会留下他们的踪迹。
这样，即便又发生了类似无相界的事情，原住民也很难找到源头，除非有真神境强者甚至更强的人介入调查。
守望者也很聪明，为了防止被发现，他们挑选的世界，往往很原始，甚至没有修行者...
罗霄也曾对无相界的事情感到惋惜，甚至对当下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厌恶...
因为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言，他们就是“窃贼”，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世界会崩碎，他别无选择...
此刻，罗霄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尉迟踏空，又看看四周的人魔，心有愧疚，向后退了半步。
就在此时，尉迟踏空瞬间来到了罗霄身前语气冰冷道：“你们天元界的修士，都该死！”
话音落，天空下起了小雨。
李忆安躲在洞口处，不断用神识和感知尝试联系罗霄，想要提醒他小心。
然而此刻落下的雨水却阻隔了任何神识和感知的传递。
又过了片刻，罗霄回过了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尉迟踏空心中一惊，可意识却是越来越迷糊...
“该死...我怎么会胡思乱想这么多事情...”
“不对...这雨水有问题，从尉迟踏空动用雨幕之时便已经展开了进攻...”
“他的道则...有致幻的作用...”
不仅如此，罗霄感觉自己的气府内的真元在急速流逝，已经达到了骇人的地步。
这些能量被雨水带走，滑落在地，消散在山谷中。
配合着致幻的效果，罗霄已不知不觉中从半神的实力跌落到了化虚境九阶...
“难怪他不着急对我动手！”
“该死！”
罗霄向后退去，再次动用手中道则，想要破开雨幕，然而就在此时，雨水在空中停滞。
罗霄止步，不敢乱动。
他察觉到有能量在这些水珠中穿梭。
一旦他贸然移动，这些雨水会直接穿过他的肉身。
此刻，李忆安也在关注着局势的变化。
他发现，尉迟踏空对道则的运用类似剑宗的空山新雨，但比空山新雨更高明，更强。
除了能阻隔外界的神识和感知之外，内部的动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无法探查。
现在，他也明白罗霄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察觉人魔靠近了...
就在此时，尉迟踏空造成的雨水流进了山洞，在李忆安不知不觉间，流到了他的脚边。
“老大！”小天出声提醒，李忆安也立刻缩回了腿，全力运转隐匿。
然而这一刻，尉迟踏空的眼眸微微动了下，瞄了一眼李忆安所在的方向。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对李忆安发动进攻，反而看向罗霄。
“你叫什么名字？”
罗霄见雨水不再落下，体内真元也不再流失，恢复了冷静。
他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其他人拖延时间。
既然尉迟踏空没有急着要他性命，那正合他意。
他神色冷漠道：“我叫罗霄。”
“罗霄？”尉迟踏空又问：“百善仙王可还活着？”
百善仙王在天元界有很高的声望。
当年出手毁掉无相界的那群仙王境强者就是以百善仙王为首。
“不知。”罗霄摇了摇头：“我离开天元界已有数万年，我怎么会知道？”
“你如果有兴趣找他报仇，为什么不自己去天元界。”
“哈哈哈...”尉迟踏空大笑...下一秒却眼神冰冷道：“你以为我不想去么！”
“当年我离开无相界的时候就发过誓，我一定会灭了天元界，就像当初天元界对无相界所做的那样！”
“噗嗤”一声，罗霄也笑了：“你？你不过真神一阶，想灭天元界，你没资格！”
“是的...我资格。”尉迟踏空也不反驳，只是淡淡的陈述着。
“当年师尊也这么对我说过，但他还说，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带我跨入真神巅峰，带我跨入仙王之列，甚至更高！”
“到了那时，我便有了出手的资格！”
罗霄若有所思道：“你师尊是？”
闻言，尉迟踏空神色高傲地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我师尊，虚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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