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短暂地到访了马季雅庄园。
不等天黑透,橡树镇的另一个富户——大腹便便的木材商米哈尹尔就提着裤腰带,连哭带喊跑进了马季雅庄园的大门。
已经人到中年的米哈尹尔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尊严地拉着老马季雅的手一个劲地干嚎:
马季雅一家面面相觑,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对方。
因为身为的老马季雅,也遭遇了身为的米哈尹尔所遭遇的一切。
代表血狼意志的狼骑兵前来,要求马季雅·米洛克履行身为一名的光荣义务——不过,是从未尽过的义务;同时享受身为一名的权利——当然,也是从未享受过的权利。
他们要求老马季雅:尽快动身,务必在六月的最后一天之前抵达枫石城,出席全体自由人大会。
同样被要求参会的米哈尹尔嚎啕大哭、悔恨不已:
小马季雅故意把的发音咬得特别重,见平日趾高气昂的黑心木材商当下如此失态,他忍不住出言讽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您可是在镇民大会上跟我父亲好好地炫耀了一番!」
米哈尹尔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抱着老马季雅的大腿,嚎得更大声了。
老马季雅用眼神制止了小儿子继续在木材商的伤口上撒盐的行为,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离开客厅。
老仆塔索是第一个走的,他鄙夷地瞧了木材商最后一眼,然后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小马季雅也学着老塔索的动作,笨拙地往地毯外面啐了一小口,追着老塔索跑了出去。
马季雅夫人在给木材商送来一杯镇静的酒之后,担忧地看了丈夫一眼,也裹紧披肩回到了二楼。
米哈尹尔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以后,才说出真实来意。
米哈尹尔抽抽噎噎地问:
老马季雅停顿了一下,脸上依旧是花岗岩似缺乏情绪的表情:都必须要去。」
米哈尹尔哭丧着脸:
都已经被通知到了,要说要做的,也一定是关于整个行省的大事。」老马季雅问:
在帕拉图共和国,自由人并不指,而是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人。自由人可以出任公职,在镇民、村民大会上首先发言成为本地乃至更高级别议会的议员。
但是想要成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非立过军功,否则只能花钱买。
老马季雅的自由人身份来自军功,木材商米哈尹尔则是花了一大笔钱才弄到手。
米哈尹尔悔不当初,他颤颤巍巍地问:都要去?那……那得有多少人啊?」
老马季雅答非所问地给出回答:
得知自己的头衔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稀罕,米哈尹尔莫名生出些自豪和喜悦。
可是又一想到就是这个头衔害得自己要自投狼口,米哈尹尔又不禁悲从中来。
米哈尹尔眼泪汪汪地问:
老马季雅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米哈尹尔一下子来了劲头,他拉起裤腿,露出短粗的小腿,四下在客厅中寻找,最终选定了一个花瓶。
他抄起花瓶,往腿上比划,急赤白脸地嚷嚷:
老马季雅的回应只有一个鼻音。
米哈尹尔咬牙切齿比划半天,始终下不去手,反复几次后,他饱满的情绪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软塌塌地跪倒在地,如同一副被抽空的皮囊。
木材商捂着胖脸,伤心地嚎啕大哭:
老马季雅默默从木材商手里拿回了那支夫人特别钟爱的花瓶,小心翼翼地摆回原位。
米哈尹尔勐地再次抱住老马季雅大腿,语无伦次地问:
老马季雅不解地问:
米哈尹尔使劲吸了一口鼻涕,补充道:
老马季雅努力回忆着向自己推销新式犁具的年轻面孔,无论如何也没法与青面獠牙、凶神恶煞联系到一起。
老马季雅本能地纠正木材商:
米哈尹尔陡然来了精神:
老马季雅缓缓点了一下头。
米哈尹尔忙不迭地追问:
问到最后,木材商已经带上了哭腔:
老马季雅想了好久,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描述血狼。虽然只是短暂地见过面,但是那位年轻的领袖传达给老马季雅的东西,都不是能简简单单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能够说明,老马季雅也不知该如何向米哈尹尔说明。
思忖再三后,老马季雅郑重开口:
米哈尹尔多嚎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老马季雅说了什么。瞬间,他的所有眼泪鼻涕都憋了回去:
老马季雅停顿了一下:
米哈尹尔愣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凄惨地从庄园大门方向飘来:
……
……
有人不愿意去,可也有人主动愿意来。
收到通知以后,远在狼镇的吉拉德·米切尔和爱伦·米切尔第一时间便动身出发,甚至比许多近在沃涅郡的更早抵达枫石城。
眼下,米切尔夫妇正在参观皮埃尔的住所。
原新垦地军团总部的军官寓所,坐落在枫石城最好的地段,站在门口就能望到枫石城大教堂的钟塔,打开窗户便是静静流淌的安雅河。
一众寓所共同组成的建筑群本身是一个独立的社区,由围墙和卫兵守卫,私密又安静。
各栋寓所本身的修建也很是下本钱。
老米切尔把整栋寓所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最后只蹦出一个词:
然后,他又瞟了儿子一眼,轻哼一声,说:
皮埃尔赶忙投降,他求助地看向母亲:
挽着皮埃尔的米切尔夫人温柔地看了丈夫一眼、笑了一下,吉拉德·米切尔便不再和儿子耍小脾气了。
短暂从父亲的攻击中逃脱的皮埃尔打开橱柜,手忙脚乱地寻找酒瓶的踪迹:
这栋房子他也是刚搬进来没多久,甚至由于总是在外奔波,根本没在这里住过几天,也缺乏的自觉。
吉拉德小心地坐在钩花罩面的软椅上,打量着客厅里的陈设:
皮埃尔终于找到了目标,一边往回走,一边问母亲:
米切尔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皮埃尔一边给父亲斟酒,一边介绍:
吉拉德接过酒杯,却不喝,他关切地问:
皮埃尔耐心又克制地解释:讨论如何把我们的军衔、职务并入原有的系统里。」
说着,皮埃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了。所以……这件事还在谈判。」
听到儿子的话,吉拉德半是欣慰、半是失落地长长叹了口气:
皮埃尔赶紧托住老父亲的自尊心:。」
吉拉德拿起酒瓶,给儿子斟了一点酒:
皮埃尔毕恭毕敬地接过酒杯。
吉拉德与妻子对视了一眼,认真地回答:
就在此时,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头短发的斯佳丽一阵风似的从二楼跑进客厅,大声宣布:
小米切尔夫人——皮埃尔的新婚妻子——则抱着女儿眼中含笑跟在后面慢慢走下楼梯。
来的路上,米切尔夫妇把身在热沃丹的儿媳和小女儿也一起接了过来。
皮埃尔毫不留情地回答:
斯佳丽扮了个鬼脸,鄙视道:
皮埃尔看了一眼父母,又看向自己的妻子:
爱伦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
皮埃尔握住母亲的手:
吉拉德沉默片刻,悄悄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
皮埃尔笑着回答。
短暂的失神后,爱伦又关心起儿子:
听到这话,斯佳
丽流露出好大不情愿的表情。
皮埃尔轻轻握了一下母亲的手,又笑着看向妻子:
阿梅莉·米切尔抱着熟睡的女儿,怯生生地问:
皮埃尔走到妻子身旁,揉了揉继女的头发,温柔地解释:
阿梅莉害羞地点了下头。这对新婚夫妇,虽然妻子比丈夫年长三岁,而且是再婚,但是很奇妙,处于主导一方的居然是后者。
皮埃尔转身看向父母,虚指了一下远处:
听到这话,吉拉德和斯佳丽明显都紧张起来。
吉拉德勐地站起身,飞快地扯平衣服上的褶皱,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儿子:
皮埃尔按住父亲的肩膀:
皮埃尔想了想,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皮埃尔点头。
吉拉德慢慢坐回原位,好奇地问:
皮埃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和老父亲解释:
吉拉德长长地了一声。
片刻后,吉拉德又思忖地问:
皮埃尔毫不迟疑回答:
吉拉德皱起了眉头。
……
与此同时,在枫石城外的攻城营地。
温特斯与梅森并肩蹲在火炮掩体里,苦恼地注视着前方。
在他们的视野里,巨兽般的枫叶堡静静盘踞在山岗上。
虽然表面已经被炮弹打得斑驳不堪、墙头工事也被敲得支离破碎,但是这座新垦地军团倾二十年心血修筑的巨型石构要塞仍旧屹立着。
在面朝攻城营地的三角堡上,一面属于红蔷薇的军旗正在有气无力地随风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