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骑着老驴出城闲逛。天气没有一个月前那么冷了,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开犁种地了。
可是现在跑到盐山的饥民并不多,这样下去一个月后根本不可能有多少人在盐山附近开荒种地。
长寿没有催促任凭老驴随意在道路上走着。
远处迎面有一百多人走过来。看骑马走在最前面人的硕大体态就知道是泼风刀廖超。
廖超的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他的马屁股后面跟着二十多破衣烂衫的人。再后面就是廖超手下的几十个伙计。
“这是廖大哥第二次这么带人回来了。”长寿笑着说道。
“没办法,把嘴都磨破了也不好使!我只能用一点手段了。明明对他们是天大的好事,有住的地方,有吃的,白给他们地种。可是他们就是不愿意来!”廖超无奈的说道。
从盐山向北一直到燕山府四百里之间由于战乱百姓早就跑光了。
只有向南越深入大楚国境内人烟越稠密。
长寿让行走各地的盐商们在路途中经过的地方向当地的百姓宣传可以到盐山来种田。盐山附近有大片的荒地,而且有饭吃不会被四处流窜的匪寇袭扰。
可是大楚国的官府和乡绅地主也感觉到了威胁。他们都纷纷张贴公文告示或者放话造谣惑众。
在官府和乡绅地主嘴里盐山的这群匪人十恶不赦,去盐山就等于进了虎口一样。活着要作奴工,死了会被熬成灯油。
谎言有四条腿,而真相只有一条腿。谎言永远比真相跑的快得多。
官府老爷的话还能有假?百姓避盐山如避蛇蝎。
盐商行走各地的劝说一点用都没有。那些百姓在当地就是穷死饿死也不肯向盐山迈出一步。
别的盐商看见劝说没有效果也就算了。可是泼风刀廖超是一个暴脾气,他直接指使伙计动手抢人。
上一次就是他带着伙计强掠了三十多个无地农民到盐山。
那三十多个人刚到盐山的时候吓得要死。安排住处后又连续几天都有饭吃这才渐渐的安定下来。
这一次廖超又带回来二十多人。
“这个孩子是他们家的三代单传。我把这个孩子抱来了,这些人就乖乖的在后面跟着。”廖超在马上抱着那个三四岁的孩子得意的说道。
长寿看向廖超身后的二十多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脸的菜色。衣衫褴褛不说,每一个人的脚上穿的都是草鞋。
“大王,把孩子还给我们吧。让我跟你们走,当牛做马都行啊。”一个老汉带着哭腔哀求道。
他称廖超是大王。看来真的把廖超当做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了。
“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到了盐山就把孩子还给你们!这一路上不停的啰嗦,真是烦死老子了!”廖超不耐烦的说道。
长寿看见老汉脚上的草鞋都磨破底了。他跟过去说道:“大叔要不坐我的毛驴吧?”
结果他的话竟然把老汉吓得连连向后倒退。
“不要太好心了。对他们越好,他们越觉得你不怀好意!”廖超警告道。
长寿只好苦笑着作罢。
二十几个人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只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恶狠狠的盯着廖超像是随身准备扑上来的样子。
最幸福的就是那个三四岁的孩子靠在廖超肉乎乎的肚子上居然睡着了。
长寿看着这二十多人心里不住的叹气。对这些人来说到盐山种地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却需要靠廖超这样的强硬手段。
长寿跟在一行人的后面回到盐山就把廖超单独找来。两个人谈了半个时辰才分开。
几天之后,在盐山以南的刑州,易州,德州等地出现了几个闲汉。他们出入酒楼勾栏出手十分大方。
没有多长时间,在大楚国北部甚至是京城里有一个消息迅速传开了:在盐山的河床上发现了金脉。很多人就在河床上挖到了狗头金发了大财!
真相是死的,干巴巴的。可是谣言却是活的,在口口相传的润色夸大中越来越丰满。让人听了不得不信,直到血脉偾张。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消息更蛊惑人心的了。大楚国河北东西两路和京东京西两路的百姓现在是人心惶惶,都想去跑到盐山去发大财。
最先跑去的自然是那些捞偏门的鸡鸣狗盗之徒。本来就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来去无牵挂所以走的很快。
然后就是给乡绅地主卖身种田做活的佃户。只要能挖到一块金子就能翻身做人了。
滚滚而来的人潮像一股一股的洪水让长寿也始料未及。
小蝶忍不住抱怨道:“你和廖超搞的什么鬼?跑来的净是一些好吃懒做的地痞无赖!这些天我的五百多骑兵马腿都快跑断了,抓都抓不过来!”
“先来的都是胆子大的。这些人种不了田,可以让他们当亡命徒嘛。实在不行的就把他们赶走!”长寿说道。
“后面来的,不少都是携家带口。他们可以留下来种田。大不了让他们自己先在河滩上挖几天死了心再说。”长寿忍不住笑道。
“表面上看不出来,没想到你心里这么坏!脑袋冒坏水的人比拿刀杀人的更坏!”小蝶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可是他们自己要来的,不是像廖超那样硬把人拉来的。”长寿的答话振振有词。
“所以我才说你比只知道拿刀杀人的廖超更坏!”小蝶反唇相讥。
小蝶不再像以前那样抓人了。而是任由来盐山想挖金发财的成千上万的人们在河滩上像蚂蚁一样漫无目的的乱挖。
人多创造奇迹。没有几天,本来浅浅的小河居然被挖金的人挖成了两三丈深!
盐山的人都赶来远远的看热闹。每一个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成千上万的人弯腰用最简单的工具甚至是双手挖着根本不存在的金子。这个场面也实在是太壮观了。
“利字旁边一把刀!真是害人不浅啊!”赵介手捻胡须忍不住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