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灰发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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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这个时候你还陷入沉睡之中。”

  徐朗猛吸了一口烟,燃着的香烟略微被雨水打湿了,吸起来像是走了味道,这种感觉让他稍有不适,但还是继续抽着。

  严言撑着伞,立于细雨之中拍打了一下袖上的水珠,轻声说道:“其实我早就被饿醒了。”

  徐朗闻言嘴角流露了一丝笑意,轻松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出了报社?”

  “报社能够活动的两个人只剩你我,厚实的金属打火机声响在静谧的环境中,穿透力可不小。”严言耸了耸肩,随意地说道。

  他的理由比较简单,话说的也很随意,但这种轻松的话语却内含着残忍的现实。

  报社,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徐朗点了点头,他的注意力始终放置在面前的绿油油的草地上,那边遥远的位置存在着大量的墓穴,里面埋葬着的都是已经快要被世界遗忘的死者。

  好像墓地的存在,对于死人来说并不重要,只有活人才在乎。

  在沉默和雨声中,严言转过头,看着被雨伞挡住小半身子的男人,悄声说道:“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我饿了。”

  ……

  “见鬼了,这种天气还有人在墓地里定外卖!”一个身穿着橙黄色醒目着装的头盔男人,提着两份快餐奋力地攀登着这长的像是没尽头的台阶。

  往天堂河墓地送外卖是他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要不是那远超过外卖价钱的打赏钱,他可不愿意接这一单,尤其是这里竟然还有这么高耸的台阶,送到山顶可他累坏了。

  一边咒骂着一边又不得不爬上去。

  当他将两份已经被雨水打湿包装的外卖送到那两个伫立在山坡上男人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

  “两位…的外卖到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看到撑伞二人之中的那个男人转过头,在惊叹于男子的俊朗容貌之后,他错愕地接过那人递来的一百元钞票,愣在了原地。

  “你可以走了。”俊朗男人的话语像是这夏至的清雨,听着让人觉得有些泛冷。

  “哦哦哦!”外卖男子才反应过来,没想到送到山顶还会有小费,这倒是出乎了他预料,同时也将之前的疲惫全然打消,乐呵呵地下了山。

  “你就请我吃这个?”

  退到屋檐下的二人,将包装拆开,露出了里面已经有些偏凉的快餐盒,严言将饭盒向前推了推,质问着徐朗。

  徐朗将竹质筷子拆开,挑了一下木刺,随意抓起了一个,闻了闻之后开始吃饭,含糊地说道:“有的吃就不错了。”

  严言看着掌心的饭盒,里面横七竖八有些溢出来的菜汤,被泡烂了的米饭,刚刚提起的饥饿感竟然随之消失,他无语地将饭盒放了下来,继而插上吸管,喝上了饮料。

  因为被雨水打湿,饮料的口感倒是很不错,大口咽肚之后,他有些畅快地长舒了一口气。

  转头看着略微弯着腰,一直往嘴里扒饭的徐朗,眼中不由得流露一份笑意,轻声问道:“你还有亲人在世吗?”

  徐朗的指尖一顿,随后从饭里将头抬起来,拿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粘了饭粒的鼻尖,他的吃相一向不怎么样,有些尴尬地说道:“有一个姑母吧,不过忘了在哪住了。”

  “你小时候经历过报社的任务,父母死了,那时候起应该就是你姑母在照顾你吧?”严言习惯性地咬着吸管,随意问道。

  徐朗稍稍歪了下头,看着外部的雨中天气,眼神中有些泛着苍凉:“那年之后,我的现实经历被报社抹除,周围所有人都告诉我,我的记忆是错的……”

  他说到这里,又一次将饭盒捧了起来,底部被雨珠打湿,有点凉。

  “我姑母是个比较势利的女人吧,反正父母死后留下了一笔钱,我带走了一部分,和姑母脱离了关系,生活不成问题。”

  严言点了点头,好像这样说起来,徐朗和他的处境也相差不多。

  不过他的经历似乎要更加惨一点点,他是知道自己父母在世的,可惜都没有人愿意管他。

  严言倒也没什么恨意,从小就习惯了,或许没有父母的遗弃,他也不会成为这样的人,现在的自己他还算比较满意,如果是庸庸碌碌之辈,恐怕进入报社的第一次任务就死了。

  “你有想过找自己的父母吗?”徐朗吃着饭,声音有些沉闷。

  严言无声地摇了摇头,他从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即便是他现在的身份,想要找两个人很是轻松。

  “奶奶死后,我没有亲人了。”

  他说这话时,没有像徐朗一样带着什么情绪,简简单单,很是纯粹,他已经不再需要亲人了。

  严言伸手将杯子里的吸管拔了出来,打开盖子将其内的残留一口饮尽,不像是喝着饮料,反倒像是在喝酒一样。

  随后扭过头,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徐朗,有些嫌弃地问道:“真有那么好吃吗?”

  徐朗抽空瞥了他一眼,理都没理他,他现在太忙了。

  ……

  “徐先生,您要的十三个墓穴都已经选好了!”

  当徐朗和严言重新回到办事处的时候,徐朗再度恢复到了那个外部冷漠的男人,没人知道他其实也有嬉皮的一面。

  女招待员还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亲切地迎了上来,好像徐朗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关系亲密的友人。

  “由于您的要求不是很复杂,我紧急联系人,最快速度为您办理,空空的墓碑上只有几位的名字,这应该满足您的要求了。”

  徐朗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边上的严言,像是问他有什么要说的。

  严言耸了耸肩:“看我干嘛,你的事情你做主。”

  徐朗没再多说什么,对着女招待员挥了挥手,淡淡说道:“那就带我们去吧。”

  “好的,请这边来。”

  ……

  徐朗似乎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他撑着伞驻足在雨中,而他面前那一块被风雨中吹打却纹丝不动的白色墓碑上,写着的却是自己的名字。

  徐朗,正站在自己的坟墓前面,迟迟不语。

  严言在另一边漫步着,他走过一个又一个熟悉名字之人的坟墓,每路过一个都要嘟囔几句,像是和那些人在道别。

  出于关怀,这十三座坟墓前方都摆放着黄白交杂的菊花,只是这些花束也早已被清雨打湿打乱,有一些零散的花片还沾染在严言的脚底,碾成了泥。

  徐朗看着面前的墓碑,心中有些异样之感,他起初只是出于一念之间建造这一个墓穴,也算是留下了自己的生命痕迹。

  但是现在驻足于此,他的脑海之中竟然出现了许多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

  徐朗的头越来越疼了,他的视线出现了偏移,一部分独属他的记忆,又像是不属于他的记忆开始逐渐复苏……

  他的右手没来由的颤抖,雨伞从手中滑落,导致他彻底暴露在淅沥的细雨之中,冰冷的雨水敲打着他的苍白面部,像是有些警示,却又像是提示!

  徐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右手死死地捂住脑袋,试图缓解那愈演愈烈的剧痛,他的身影在雨中更显凄凉,看起来显得很是落寞!

  变故的起源,却仅仅是他建造了一块自己的墓穴!

  严言听到了背后的动静,下意识地转过头,而那一刹那之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雨中的身影……

  是徐朗?

  但又好像不是,他在0.01秒那极为短暂的一瞥之下,竟然觉得那个挣扎痛苦的身影如此陌生,完全不是他印象中的徐朗!

  可立马,事情又出现了回转,那个抱头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就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

  严言甚至有些惊诧地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因为那个感觉实在太短暂了,短暂到一向机警的他都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这场风雨导致徐朗的身影出现了模糊!

  他快步跑去,将徐朗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那张不断颤抖地、越来越发白的脸,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而徐朗却伸出了手将他推开,打湿的头发贴在额上,镜片完全模糊,但他依旧艰难地朝着其余的墓穴走去。

  “朱自醒…禁闭之地……”

  “无名…桃花源祭……”

  “莫野…阴阳路……”

  “张晴雨…噩梦求婚……”

  “宋卓明、宋卓言…七号房游戏……”

  “伍丞、白眉、零…白日之梦……”

  “何孝、程果果…无间之狱……”

  “高意远…死神遮眼……”

  一张张脸、一次次任务、一段段过往的记忆开始从脑海中复苏,这是他经历过的人和事,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但却都不完整,他好像在这个时候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但是徐朗清楚地记得,从进入报社之后,遇到的这些人,经历的每一件事!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我…我失去了什么?”徐朗这一次支撑不住了,他抱着头轰然瘫倒,就躺在墓地的中央,任由天空飘落的雨点砸在脸上,却无法苏醒。

  ……

  当天堂河墓地终于不再有活人涉足,天空渐暗之际,那一列十三块墓碑已经被雨水冲刷了多时,坟前的鲜花早已不再鲜活,四散而飞,一片混乱。

  而在这个时候,一个被黑色风衣完全包裹身躯的人,缓缓撑伞来到了这些坟墓的前方,他走得很慢,路过了一个又一个执行者的坟前,像是有些流连。

  伞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出那人的面貌,但因风吹起的发丝很长,像是许久没有打理,黑白交错的头发混在一起看起来更像是灰色,给他平添了一丝苍凉的气质。

  直到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而他面前的那块墓碑崭新中却又恍惚着有些陈旧。

  灰色发丝的男人终于将雨伞微微抬起一些,那张脸骨骼分明、面容刚毅,大约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但那双眼中却带着漫长岁月积攒而来的沧桑,其内满是阴霾,没有丝毫光采,通身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他缓缓将手伸进怀中,从兜里拿出了一包始终未曾开封的香烟,放置在了那座坟前。

  男人的灰发在风中飘扬,衣衫猎猎,看着那刻着“徐朗”二字的墓碑,像是多少个念头未曾开口,声音极度沙哑和古怪。

  “我说过不让你进入报社的……这一场命中注定的悲剧,又到了终点吗……”

  ……

  PS:又到了猜谜环节,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