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意思?”兒燕不明白,歪着脑袋问。
“就是什么事也没有,没有危险,没有什么只得在意的。”张昊天也很难相信,明明这东西看着那么神秘,道灵居然一点表现都没有。
“就是说没事咯,我来!”兒燕一改之前的胆怯,大胆地向着这银沙摸去,看来她相当信任张昊天的话,明明本人都没有自信。
“等等……”张昊天想拦住兒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兒燕的手已经碰到了银沙。
毫无预兆的爆发,那团银沙直接在两人面前扩散开来,就像爆炸一般,可是两人并没有被银沙所伤,被银沙突如其来的一炸吓了一跳后,留下的只有惊魂未定。
“没事吧?燕儿。”张昊天紧张地望着同样吓愣在原地的兒燕。
兒燕僵硬地摇摇头:“没……没事。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道灵也没有异样……”可是周围有异样!张昊天仔细一望才发现那些银沙已经遍布整间小屋,覆盖住了周围的一切,不,这些银沙在重新塑造周围的一切。
张昊天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形状布置都在被银沙改变,可是道灵没有任何反应,这种改变是无害的吗?张昊天不明白,也不敢擅自妄动,停留在原地观察着变化。
“这是怎么了?昊昊。”兒燕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
“不知道,不要乱动。”说罢,张昊天取出了龙文符,谨慎地应对可能会发生的变化,看到张昊天的动作好,兒燕用力八巧驭符,八张八通符环绕着二人旋转。
银沙的重塑最终成形,勾勒出一副全新的景象在二人面前,而二人看到眼前所见,差点没恶心到吐出来。
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一具焦黑色的人体,无数形状各异的怪虫在焦黑人体上爬出爬入,被密密麻麻怪虫爬满身体的那个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可是他的胸口还在起伏,还在呼吸,他还活着承受这种痛苦。
兒燕吓得一把搂住张昊天的右手,张昊天也不知道是为了护住兒燕还是自己也害怕,反搂住了兒燕,也许两种心态都有也说不定。
半头灰发的中年男子就站在床边,一脸愉悦地用手轻抚过面前这人的身体,笑道:“多么美丽的人药啊,你不这么觉得吗?滔儿。”
中年男子抬头望向张昊天他们,他那声滔儿,只让张昊天他想到了一个人,三味医馆的医师滔。
“你在说什么胡话,师父……你怎么能以人做药!”滔略显年轻的声音从张昊天他们所站的位置响起。
“滔医师?”兒燕望着周围奇怪地问了一声,却不见滔的半点踪影。
“这可能是滔前辈的记忆?”张昊天这么猜测,他们所看的是滔的视角。
“为什么不能?我的好徒儿,一道人药,这世间便无病不可解。我们医师不就是为了替这道界苍生辟除病灾而存在的吗?有了人药,六千年前邪帝麾下所掀起的那种瘟疫就不可能再一次出现。
“有了人药,我们便能拯救世间苍生,保这世间再无病痛。滔儿,行医济世可我们青城宗医道的要旨。你不会忘了吧?”白亭春问,那副模样与疯魔无疑。
“不,师父。现在的你也没有资格提青城医道,说着医治苍生这种话,拿一个无辜人的性命来牺牲练人药,算什么医道!你不配当医师,你才不是我师父!”滔取出紫符对准了白亭春。
“紫符,你已经晋入紫阶了吗?滔儿。”白亭春看着滔手中的紫符,眼神有些迷离。
“在你醉心这种罪恶之事时,我可没停下修炼。这是师父一辈子都没有到达过的紫阶,现在的我可以杀了你,阻止你继续行恶!”张昊天听得出,滔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是白亭春听了滔的话后,却一脸迷惑:“行恶?我哪里行恶了?这可是对这世上千千万苦于顽疾的人一个最大的福音。”
“福音?”滔望着那具在死亡边缘残喘的人药,似乎能够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这种人药算什么福音,这是灾音!有了第一具,你就会做更多的人药,会有更多人的牺牲。我今日我就要替青城怜生阁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白亭春笑了,“徒弟杀师父来清理门户?你是脑子不灵光了吗?苏滔。弑师之徒,自弃姓氏,可是这道界的规矩。”
自弃姓氏?听到这里,张昊天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位滔前辈的师父恐怕已经被滔前辈亲手了结。
“身为治病救人的医师,为了救人而杀人不是更讽刺的事吗?回答我,苏滔。要是知道你杀了人,你苏家医馆的父母听了会有什么脸面?杀了我,你还有什么脸面娶我女儿?”
白亭春的每句话都深深地刺激着苏滔,对于他而言,动手就代表他要舍弃很多东西,这本不应该是他做的事情,怜生阁的长辈来出手才更符合规矩。可是在现在,能够惩戒误入邪道师父的人只有他。
张昊天他们无法看到苏滔脸上的决意,那是真正下了杀心的人才会露出的表情。
看着苏滔的脸,白亭春竟笑了出来:“你……这身杀气,你是真的下决心了。真的要动手吗?你杀了我,如若有更大的疫情再现道界,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也许是真的察觉到了死亡在敲门,白亭春颇有番垂死挣扎的意味。
“循心音,溯流一线,丛云穿引。”苏滔的声音消沉无力,这一击一旦施展出去,似乎会连同他所珍重的一切全部陪葬。
六众苍位紫阶·心音穿引。
这是能用来治病救人的符术,专清人心周边异物。但这符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用这个符术巧夺人心脏简直就是神术。当然这也只有运用娴熟的医师可以做到,只是真正的医师不会用此术杀人,这是为了救人而诞生的符术。
如今苏滔却要用这个术杀死教导自己十余年的师父,用他亲自教导的用来救治伤患的符术。
“天从幻壁,走马灯停。”面对苏滔的果断出手,白亭春终于还是乱了心神,匆匆施展了符术抵御。
六众苍位落阶·流幻壁。
张昊天他们眼前的空间像是被各式不同的镜面切割得破碎零落,根本分不清楚白亭春的方位,这是苏滔的视觉,所以张昊天他们所见就是苏滔所见。
滔前辈真的能在这种符术面前,找到白亭春吗?张昊天不由地这样担心。也许寻常人得另寻符术破除流幻壁,可是苏滔不需要,他是医师,救治病人就是需要缜密心思,而这份缜密同样可以用来夺人性命。
苏滔的视线越过层层交叠的流幻之壁,精确无误地锁定了只呈现在些微空隙之中的白亭春,张昊天根本没有注意到。
心音穿引如数道闪电掠出,尖刀一般绕过流幻壁,切入那道空隙之中。最后一声刀刃入肉的声音响起,一切符术对碰曳然而止。
流幻壁尽碎,白亭春的身形再度显现,心脏尽中心音穿引,本应为病人切除心脏病灶的心音穿引如今精准无误地白亭春心脏与经脉连接之处断开来。
看着白亭春痛苦地捂着心脏一脸狰狞,苏滔像是染上梦魇,松开手中稍微尽燃的道符,仓促退了几步。
紫符飘落,在半空中徐徐飘散,张昊天他们背后传来门扉打开之声,狂风飞雪吹飞紫符碎屑,连同心音穿引的闪电曲折一同吹散,白亭春捂着心脏在苏滔跪倒下来。
“爹!”身后传来了张昊天熟悉却又略显年轻的女声。
两人正打算回头一望,她却跑过他们身边,或者说跑过混乱地苏滔身旁。张昊天和兒燕都认了出来,那就是年轻的雪姐。
这么说来雪姐是滔前辈师父的女儿,那滔前辈和雪姐之间岂不是……张昊天想起来,他和兒言谷一直都觉得奇怪的事,滔前辈和雪姐两人明明形影相随,如同夫妇一般,却听说两人从未成亲。
两人迄今为止都没有成亲,大概就是张昊天眼前所见之事的影响。可雪姨因此憎恨滔前辈的话,雪姨怎么可能会在三味医馆陪滔前辈那么多年。
雪姐搀扶着已无法吐出半句话的父亲,流下心伤却又纠结的泪水。她抬头看着眼前那具人药,她清楚父亲犯下的罪过,同为医师的她不能跟父亲走一样的错路,能做的除了悲伤再无他。
雪姐抓紧父亲的手,亲眼看着满是罪过的父亲,抓紧她的手,在她怀中彻底逝去,一句遗言都无法留下。
“对不起,阿雪。”滔倒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地板,无力地道歉着。
“你为什么要道歉?你没做错……滔。”雪姐望着苏滔,她想安抚一下苏滔,他没有做错,换着怜生阁的几位长辈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亲手了结罪恶满盈的师父,似乎耗费了苏滔一生的精力,他再也没有意志回应雪姐的回答。
银沙再度变幻,周围的一切再一次改变,兒燕环视着四周问:“这次又是看什么?”
“不知道,这大概是滔前辈封存起来的,不愿想起来的记忆。”张昊天多少猜到了。
这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青城宗的怜生阁,张昊天认得出来这里,看望刚刚被熔炉莲心侵蚀的徐子风时去过一次。
一名怜生阁的老医师站在苏滔面前,苏滔的视线躲避着那位老医师。
“你已经到了见到师公都不行礼的地步了吗?”老医师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滔厉声道。
“师公,苏滔失礼了。”苏滔像是梦游一般,心不在焉。
韦润落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苏滔,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你的师父。只是本不应该由你动手的。清理门户应该是我这个做师父的该做之事。”
“可是杀了,就是杀了,这是事实,师公。徒弟杀死了师父,无论出于何种缘由,都得摘除姓氏,不得再用旧姓行走。”苏滔自己说出了他即将要面对的处置。
“苏滔,你也明白,我们是青城宗的怜生阁,除了这种事自然得对外界有个交待。剥除姓氏,也好维护你们苏家医馆的名声。”
“我明白的,师公。我动手之前就想明白了。”苏滔淡淡地答道。
“既然已想通透,为何一阕不振?是白念雪吗?”韦润落一语中的,看到苏滔退避的视线,他已经明白过来,他猜对了。
“念雪她是个明白人,她不会怪罪你的。”
苏滔摇摇头:“我可是我过不了心里那关,我和阿雪的婚约,师公你可以主持取消吗?”
韦润落先是一惊,继而摇头问:“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苏滔重重地点头,然后再无后文。无数的银沙再度收缩回那个高高的银杯之上,像之前那样不断起伏,仿佛刚刚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小屋还是刚刚那间阴森的木屋。
可无论是兒燕还是张昊天,都已经没有心思放在这间木屋的阴森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