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猪!”
“什么事啊刘工?”
“我出去一下。”
说罢,刘澈将门房钥匙一甩,拽了一辆自行车就蹬了上去。
“刘工?!”
“我去一趟消防局。”
刘澈摆摆手,打了个酒嗝,然后哼着小曲儿,一边骑车一边冲着游行队伍招手,“孩儿们,都操练起来啊!操练起来!”
“……”
一脸醉意的刘澈嘴里骂骂咧咧,“臭不要脸的老王八蛋,啥叫七零后八零后不行啊?老子看着还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行人也不知道他在笑个什么,有愤怒的学生冲他吼叫着,但还是有维持秩序的学生在那里阻拦。
整个游行队伍,混乱归混乱,但总体而言,还是相当的有秩序。
“嗯,不错。”
刘澈点了点头,相当的赞赏,举凡这种游行,就鲜有不混乱的,更有甚者,直接打作一团。
能够做到眼前这种程度,已经是相当的了不起。
不过刘澈也清楚,这种秩序,也维持不了多久,最多一天,一天过后,就是各种混乱。
打砸抢是必然的,就算不是自发性的,也会有人浑水摸鱼,进而就是更大的骚动,然后失控。
但在刘澈心中,这种失控,并不算什么,尤其是和鼓起勇气站出来相比,真是不值一哂。
而等刘澈离开之后,拿着钥匙的“猪油哥”一脸懵:“刘工……这是干嘛?”
“刘工说去消防局……”
“消防局有好酒?”
“……”
众人也是无语,总感觉他们的满腔热火,被刘工这骚操作给打断。
挺着个大肚腩,刘澈盘算着现在的情况,暗忖道:这事儿应该不会善罢甘休,交州州府没反应,安南省省府都会有所行动。
琢磨之后,刘澈到了消防局跟前,跟门卫点了点头,裤兜里摸出来一包烟,抖了一根出来,然后说道:“老库在吗?”
“刘工!”
门卫双手接过来一支烟,然后堆着笑道,“刘工过来,库老板肯定在啊。”
“成,我自个儿上去找他。”
“好,刘工慢走。”
“回头我顺两桶好酒,有空去厂里喝两杯,搞研发这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团队气氛,有空喝两杯啊。”
“一定!一定!”
“那可说好了啊。”
说罢,刘澈将自行车直接靠在墙上,然后叼着烟,踩着人字拖就上了楼,摸着肚腩,刘澈在走廊里张望了两下,然后瞅准了一处阴凉的房间,敲了敲门喊道:“老库!我。”
“老刘?进来进来!”
进去之后,就见一群人正在搓麻将,哗啦啦作响,整个房间极为阴凉,空调正在呼呼作响,然而烟雾缭绕,思咖烟的气味把刘澈都熏得差点掉眼泪。
“我滴妈呀!这儿是消防局啊还是怀远煤矿?这是熏鱼呢还是熏鸡啊?”
“蹦!糊了去!”
只听一人带着口音,嘻嘻哈哈地把牌一推。
“卧槽!碰碰胡都行?”
“轻点喽库老板,台门都把你蹦坏了去~~”
有个叼着烟的“少年白”,嘿嘿一笑,带着很重的鄱阳湖口音说道。
“房局长,一张台子也这么在意,艹。”
“嘿嘿,库老板,我祖先话个啊,细水长流喽~~”
“卧槽,牛逼。不愧是房二公子之后。”
此人声音粗重,然而诡异的是,嘴唇却涂着口红,不但描眉画眼,更是连指甲盖都涂了油。
在场搓麻将的四个人,三个抽思咖烟,唯独此人,不但抽着一支极为细长的特制烟,更是用了一支长长的烟杆,整个画面,极为违和。
“艹,老库,老子每次看你这个鸟样都想吐。”
“彼此彼此啦老刘,你看看你,上上下下有像样的地方吗?艹,来干什么啊?别他妈又给我整活儿啊。”
“艹尼玛有事儿呢。”
说着,刘澈排了排桌子,“都先停停,说个事儿。”
“都行啦刘工,有什么事情,刘工只要开口,一句话啦。”
“行了行了行了,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刘澈随手抽了一张椅子,翘着二郎腿,然后叼着烟道,“外头学生在游行示威,我寻思着,早晚会叫你们开车过去,水枪是必须的。这么个情况,这到时候呢……”
“等等!”
描眉画眼的彪形大汉当时就惊了:“卧槽你说啥?!”
“学生游行示威?!”
“刘工!你话真个假个?!”
姓房的“少年白”双目圆睁,“我怕个啊。”
“艹,老子跟你们胡咧咧瞎掰扯呢?都他妈听着。”
吐了两道浓烟,刘澈手指点了点道,“今天水枪压力不够,行不行?”
“老刘,我他妈水利公司的,这里是消防局,你他妈给爷整活儿呢这是?”
“你他妈人不人鬼不鬼的屁话怎么这么多?我他妈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吗?再说了,老子出来商量事儿,啥时候不给好处了?艹尼玛你这脸越看越想吐,你转过头去。”
“喂喂喂刘工,我们也恶心啊。”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还在笑,然而刘澈知道,这群家伙还没有从打牌的气氛中出来,对学生闹出来的动静,完全没有预料。
轻笑一声,刘澈道:“现在工人都跟着参加游行去了,我呢,不是在跟你们说笑。一句话,答应呢,有个杂志的股份,我可以做中间人,带你们投资。”
“嘁,杂志?不是吧刘工,这种有什么好投的?”
“噢?沔州银行的一个行长,姓纪,他投了。”
“什么情况啊老刘?你他妈不是流放去杀龙港了吗?”
“我说库巴,你是失了智?老子流放归流放,老子还是正牌工程师好吗?我北上还是南下,那都是国家栋梁、大唐未来。你懂个篮子。”
“老刘你等等,你说的这个投资,是之前说的那个‘苍龙道’自由办报?”
“这他妈不是废话吗?”
刘澈猛嘬了两口烟,然后道,“一句话,学生游行示威怕什么?到时候顶你们上去,这命是自己的啊,万一学生上头,那他妈不是顶前面的受罪?州府给你们最多就是几百块,为了几百块,拼什么命啊对不对?”
“卧槽,老刘你这是发大财了?”
“你头别转过来!看了真的想吐。”
“……”
“真能赚钱?”
“别废话,我他妈什么时候坑过你?”
刘澈大概是觉得翘着二郎腿有点夹蛋,又重新把腿放了下来,然后抖了抖烟灰,接着道,“你们也是知道的,投资这种事情,我向来就是有肉吃肉,没肉喝汤,不吃不喝呢,也不要紧,随缘。不过呢,这一次是我一个在杀龙港认的兄弟,他是体面人,你们跟着投,不会吃亏的。”
“刘工,你是不是找个有钱的妹嘞?”
姓房的“少年白”,完全没有掩饰他的江西口音,带着浓重的江西鄱阳湖东的方言,此人用牙齿咬着思咖烟,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刘澈,“排不排场啊?”
他口中所谓的“排场”,便是别处好看、靓、俊一般的形容。
刘澈笑了笑,仰头道:“漂亮啥啊就漂亮,我就不爱这个。”
又直接抖了抖烟灰在地板上,刘澈继续说道:“一句话,靠得住。”
房间内几人还在说说笑笑,忽地,一个人咂摸过了味儿来:“冚家产!刘哥!学生仔闹事?!”
等他猛地大叫一声,另外几人这才从玩笑的氛围中跳了出来,浓妆艳抹的猛男也是身躯一颤:“老刘,我他妈都忘了问了,多大的规模?”
“你们他妈的但凡这时候派几个人出去看看,还至于在这儿跟我瞎逼逼?艹尼玛不是大事儿,我他妈能来这儿?”
“我叼你老母啊!”
“刘哥!要是上头下了死命令,事情就大条啊!我不敢抗命,我胆小啊!”
“卧槽你怕个鸟?你他妈是不是白痴?上头来了命令,就说水枪崩了会如何?你是不是傻?到时候治一个后勤处的处长,就说他吃空饷,然后让他滚,你怕毛?”
“呃……这会不会?”
“妈的智障,让他滚就真的让他滚吗?给点钱打发一下不就行了?”
“刘哥,欺上瞒下这种事情……”
“艹。”
刘澈顿时将烟头往地上一摔,起身踩灭了之后说道,“讲话这么费劲儿呢?你们要是听上头的,要立功,想想升官的概率。轮得到你们吗?你们出装备出人,功劳最少也是警察局的。对不对?”
“卧槽?”
“我叼……”
几个消防局的头头一愣,水利公司的老板库巴也是点点头:“老刘,你这话讲的到位。”
“这他妈不是废话?脏活儿干了你以为就没人抢功劳?就你们那点水枪水炮的,跟警察局斗什么斗?这活儿轮不到你们。完了呢,你们再想想要是敷衍了事的责任,多大点事儿?镇压不力事后追责,你们想一下,这哪回找过消防局的?州府镇压不力,先完蛋的就是分管副州长,对不对?”
“老刘你这说的……有点儿道理。”
“你他妈头转过去,老子看了是真的想吐。”
“……”
刘澈正要继续说话,却见姓房的“少年白”赶紧抽了一支烟出来,双手奉上,嘿嘿一笑:“刘哥,吃一支烟慢慢话喽。”
“嗯。”
满意地点了点头,刘澈继续说道,“你们之前也是知道的,广州那边呢,死了人。这次学生闹事,就是针对‘明达惨案’。这事儿往深处想,那就是四大家族吃瘪吃亏,对不对?”
“老刘继续。”
“哪家神仙斗法咱们不管,呐,先讲清楚,我是巴不得那群王八蛋死干净。但是你们呢,亲兄弟明算账,镇压的时候抬抬手,往后我他妈还能给你们作证,对不对?这万一将来这批闹事儿的有出头的,这他妈就是善缘,对不对?”
“能成事儿?”
“你成你妈呢?这事儿那么容易?我他妈就是给你们说个情,讲事实,摆道理。没道理消防局的上赶着送人头啊,成或不成,你们只要卖力气,都是被清算的命。何必呢?你们跟手底下兄弟讲清楚,一年到头混个几百块的,为了几百块拼命,玩什么命呢。”
“老刘,这么着,水利公司这边,我保证,别说高压水枪,水枪都得坏。”
“艹尼玛你要不坏,老子事后弄死你,保管安南省警察厅查不出痕迹来。”
不屑地瞄了一眼库巴,刘澈对另外三人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受地方管。这房间里呢,肯定有州府哪位老爷的人,眼线耳目嘛,很正常。所以今天这事儿,是我刘澈额一个人出来浪,有帮衬的,那是兄弟们讲义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原本在打牌的几个人,也早就从之前的嘻嘻哈哈氛围中,深入到了刘澈描述的情况内部,陡然发现风险重重,往哪边都是坑之后,几个人脸色也是相当的难看。
还在纠结,却听到外头楼下传来了急促的刹车声,同时警报已经被拉响。
姓房的“少年白”立刻道,“库老板!”
“艹,快走!”
浓妆艳抹的库巴起身后,立刻道,“我去隔壁公司!”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就听到走廊里有了急促的脚步声。
却见几个身穿制服的家伙进来之后,一人气喘吁吁正待开口说话,就听牌桌上一人起身,堆着笑连忙道:“哎呀,杜秘书,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赶紧的,三缺一,三缺一啊!”
“打几块钱的啊?我今天身上可没带多少现金。”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澈已经坐在了牌桌上,伸手摸了一只倒扣的麻将,搓了一下之后,口中念叨:“发财!”
啪!
这只牌被拍在了桌子上,赫然就是一只绿油油的“发财”。
“别玩了!玩个屁!十万火急!”
只听杜秘书连忙喊道:“快把水炮拉出来,春明大街,路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就那儿!赶紧的!”
“杜秘书,这是……演习?”
“你演个屁的演!赶紧的!柴副州长亲临,你们这次只要表现好了,我一定给你们请功!”
“不是……杜秘书,怎么这么急急忙忙的?这到底是……”
“快别废话了!走!这是命令!”
“好好好,这就来,这就来……”
杜秘书顿时松了口气,然后道,“我先下去,你们快点跟上!”
等杜秘书前脚走,后脚牌桌上的人立刻骂道:“冚家产!刘哥!多谢!”
“姓杜的叼毛说得好听,一句实惠也无,海贼出去做生意,还有开船钱,叼毛唱戏给消防局听呢!”
之前刘澈说一万句,都没有杜秘书刚才的表现来得好,因为全程没有一点实实在在的好处许诺,全是空话。
对消防局这些老油条来说,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有好处才上,没好处叼尼玛臭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