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汴梁睡的很踏实,不仅仅是因为回到了他的柴房,还有他找到了接下来可以做的事。
等他醒来的时候,陈百万已经出去了,听老板娘说,是去准备出远门的行礼,老板娘嘴里还嘀咕着,这次又要去那里搞祸害。
汴梁嘿嘿一笑,找了张桌子,要了些早餐,吃了起来。
心里想着,不知道军师什么时候来请他。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的包子刚吃完,就有马车停在了门口。
进来的那人他认识,是赏金铺子见过的那位陆总管,请他去王府见薛家人。
“怎么是你?”汴梁问着。
他以为来的会是王府的下人,怎么会让一个大忙人特意来接他,这让他心里有些激动。
陆总管笑眯眯的说,“汴少爷,今天初一,铺子关门。”
汴梁点点头,这日子过的可真快,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了。
马车缓缓的驶过潼关的街道,随着熟悉的建筑物一幢幢的后退,汴梁很快就来到王府的门口。
这是他第一次从正门进入,王府的正门非常的简单朴素,门口连石狮子都没有,就只在大门中间挂了一排灯笼。
要不是灯笼上写着王府两个大字,汴梁都以为走错了地方。
“没人迎接啊。”汴梁背负双手,自言自语的站在王府门口说,刚才的激动瞬间变成了失落,王府终究没有重视自己。
“这不有我嘛。”陆总管笑着将汴梁迎了进去,边走边说,“贵府的孙掌柜一早就将殿下和军师请了过去,说是商量如何将城主府改建成商铺的事情,所以,就有在下代为接待,还望汴少爷恕罪。”
都不在啊!汴梁有些不快,也更加失落了。
那是被人轻视的失落,请他上门的两位主人都不在家,又偏在这个时候请他上门,这是何等的轻视。
但他是个豁达的人,所有的不快马上就在满院的菊花里消失殆尽。
“这院子挺大的。”他感慨着说道。
白天的视线好,比起昨晚在围墙上看,感觉院子大了好几倍。
“是啊,殿下向来节俭,这王府除了大就没什么了。”陆总管说着,带着汴梁穿过了前院,到了中庭。
中庭有座假山,假山下是个小池塘,池塘边傍着个小亭子。
亭子里一位穿金色衣服青年人正在喂鱼,看上去很是悠闲。
在青年人的旁边,有位老人躺在一张竹椅上,闭目养神。
“到了,汴少爷。”陆总管说完,上前几步,朝那青年人鞠了一躬,“驸马爷,汴少爷来看望您了。”
那青年人喂的正开心,又是一把鱼食撒下去,池塘里的鱼为了争食,“哗啦啦”的将水面搅动着,水花都溅到了凉亭的脚下。
青年人哈哈的笑着,听到陆总管的话,他头也没回,只是说了句,“知道了,下去吧。”
陆总管回头朝汴梁也鞠了个躬,便到前院去候着了。
汴梁看这位青年人如此无礼,心里很不高兴,更替薛慕澜感到不值。
她辛辛苦苦寻找的大哥,人家可是开心的当着驸马,并没把她这个弟弟放在心里。
要不然,以他驸马的身份,还怕找不到薛慕澜,那肯定是没有找。
想到这里,他没好气的问,“你就是薛丁凯?”
青年人被他这么一问,也不再对着池塘笑了,他满脸不快的转过头,打量着汴梁,一边更正道,“是丁凯。”
汴梁也在打量他,这薛丁凯的长相和薛慕澜一点也不像,如果说薛慕澜长的娘,这薛丁凯长的还挺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唯一和薛慕澜像的地方就是两人都没有蓄胡子。
不过虽然他长得不娘,可也没什么骨气,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的姓都不要了,他继续没好气的说,“你爹可姓薛!”
薛丁凯冷哼一声,对着旁边的老人说,“找你呢,爹。”然后,转身又去喂鱼了。
汴梁也不理他,转头去看薛老爷。
薛老爷长得和薛丁凯有几分相视,就是脸比他儿子圆润一些,头发也要白一些,而架子也更大一些。
此刻他依旧闭着眼,一言不发。
汴梁有些生气的看着薛老爷,也不说话,他倒想看看薛老爷能将他当空气当多久。
“是追魂让你来的。”薛老爷的第一句话,在汴梁打量了他半天之后才开的口,语气很平淡。
“是。”汴梁本想说是薛慕澜,但是看看这两父子的态度,他觉得不应该说出来。
这种亲人,还不如没有呢。
薛慕澜这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只听她讲了些许,但是他知道那是相当的辛苦。
而眼前两人,衣着华贵,又傲慢无礼,显然早就把薛慕澜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居然还没死。”薛老爷说了第二句话,语气里仿佛追魂早就该死了。
“活得很好,告辞!”汴梁忍不住了,说完,他扭头就走,要不是看着薛慕澜的份上,他估计会狠狠的揍他们一顿。
等他走后,正在喂鱼的薛丁凯,突然转过了身,他的脸上也没了刚才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犀利的眼神。
他冷冷的对他父亲说,“你怎么不问问他薛慕澜的消息。”
薛老爷依旧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
汴梁也一句话没说,大步流星的走着,任由陆总管在旁边跟着。
“汴少爷,有话好好说,别动气嘛,您是我接来的客人,回去也该由我送回去才对。”
“不用了。”汴梁甩甩袖子,“哥自个有腿,不麻烦你们了。”
他走的更快了,没过多久,便出了王府,往老板娘酒店而去。
陆总管也是个坚持的人,他牵着马车一路跟着,一路说着好话,引起了路边很多人的注意,也有很多人在窃窃私语。
“这不是陆总管吗?他追的那个人是谁?”
“据说是汴家少爷。”
“那个汴家?”
“还有那个汴家!”
“汴家真横啊,王府的人都不给面子呢。”
。。。。。。
汴梁听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于是他转身上车,因为他不想给孙掌柜添麻烦。
陆总管的脸上立刻有了笑容,他驾着车正准备离去,却听得街上有人在喊,“汴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陆总管立刻就把车停住了,然后把车帘卷了起来。
汴梁也听到了那声音,便探出头来看,来的是汴家铺子的一个马夫,那天将他和老板娘接去吃饭的那个马夫。
“什么事?”他问。
马夫跑到他跟前,一手甩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喘着气说,“李。。。李家来。。。来人了。”
“李家?”汴梁想起他去许昌的事情,但是他只是让李老爷去接手镖局的事,可没让他找汴家的麻烦。
“他们来做什么?”他又问。
马夫喘了几口气,终于把气喘顺了,他说,“李家要接管千金镖局,掌柜的听说之后,让我立刻来找少爷。”
“找我干嘛?”汴梁很纳闷。
这本来就是孙客轻让他去找的李家人,现在人来了,又要找他,那是演的哪一出啊!
马夫说,“掌柜的让我跟您说,千万别和李家呕气,不就是损失一点镖局的股份嘛,咋不稀罕。”
“就和我说这个?”汴梁一脸的不可置信。
和李家呕气,呕什么呀,他可是李家少爷啊,镖局的股份也根本不会损失。
“是的。”马夫点点头,“还好我跑的快,能及时的报到信。”说完,告辞离去。
汴梁坐回马车,继续想这个问题,孙客轻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了一会,突然想到了忽雷,心里也隐隐约有些明白了。
孙客轻是知道情况的,他故意这么做,一定是做给别人看的,而自己现在正在王府的车里,那肯定是给忽雷看的,至于为什么要让忽雷看到这一幕,他还是不明白。
马车轱辘辘的走着,很快就到了老板娘酒店,汴梁没向陆总管道谢,下了马车直接进了店里。
“小二,上酒。”这趟王府之行,让他的心情很不愉快,需要用酒水来发泄一下。
两杯酒下肚,他的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一群烂人,以后不理就是了。
自己的生活,何必为了那种人而不开心呢,他自我安慰着,正准备喝第三杯酒,又听到有人喊,“汴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来人喊的是和马夫一模一样的词,汴梁回头看去,竟然是董千斤来了,而且是慌慌张张的跑来,汴梁可从没见过他如此慌张。
“又怎么了?”汴梁问。
董千斤跑到他跟前,哭丧着脸说,“李家二公子都住到我府上了,说要入股千金镖局。”
“就这事。”汴梁递了一杯酒给他,“那是好事,来,压压惊。”
董千斤一口喝下,“什么好事啊,总共就那么点利润,汴家要一成,王府要一成,李家再要两成,四成一去,那可就成了赔本的买卖了。”他正为这事发愁。
汴梁笑着说,“别着急,既然你来找我,那咱汴家的一成不要了。”
这事马夫刚和他说过,如果李家来了,汴家就不参和,他也乐得做人情。
听他这么一说,董千斤的脸色好了许多,不过他心里还在计算着,如果要让出去三成,他的利润还是不多,但总比没有好。
董千斤向汴梁双手抱拳,“多谢少爷。”
他准备走人,不想汴梁拦住了他。
“别急着走,看到你来了,我想起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说着,汴梁让店小二拿来了纸笔,他写了几句话,意思是薛老爷和薛少爷两人平安,在北平享福,然后将纸折好,交到董千斤手里说,“帮我把这封信送到西凉,交给花神家里的薛慕澜。”
说完,又掏了几两银子给他。
董千斤那里肯收,一再推迟,汴梁争执不过,也就没给钱。
潼关要做的事情,终于结束了,汴梁又喝了一杯酒,心里还有些难过。
这难过,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二弟。
不知道薛慕澜看到他的字条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