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台阿再彪悍,也不可能一骑当千。更何况,碎叶城中有数万葛逻禄人。”王勇本人也是武力超群的战将,对个人武勇的极限有着清晰的判断。
“你们这些蛮干的武夫肯定不行。”苏十三娘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勇,故意说道:“若是我的话,机缘凑巧的话,利用葛逻禄的疏漏逃脱,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以十三娘的聪明和剑技,应当根本不会被葛逻禄人抓住吧。”王勇非常大度地回道。
苏十三娘莞尔一笑:“算你会说话。”
“多谢十三娘,雯霞小娘子探听到的信息十分重要。说不定葛逻禄人和大食人之间有猫腻,我们不得不防。回去之后,我会立刻告知杜判官和王都护。”王勇郑重说道。
“王别将,我们此刻是同舟共济,大家都要齐心协力,所以不必客气。”苏十三娘笑道。
王霨、阿史那霄云和阿伊腾格娜明白此间事已了,便连忙起身,和苏十三娘、阿史那雯霞道别。
“妹妹小心,有危险就跑。”阿史那霄云叮嘱道。
阿史那雯霞目光复杂地点了点头,然后低低说道:“姐姐也多保重。”
“雯霞姐姐,你别太逞强,遇见麻烦事记得找我。”王霨的嘱咐让阿史那雯霞眼圈微红。
“雯霞小娘子,珍重!”阿伊腾格娜的话言简意赅。
少男少女们道别之时,王勇走到苏十三娘身边,悄声说道:“十三娘,无论贵师门如何授徒,还望你谨记,雯霞小娘子身份不一般,千万不能将她置于险境。”
“用你交待?!”苏十三娘轻啐了一口,压低声音回到:“放心,她在碎叶城里打探消息时,我一直跟着她身后呢。不过她确实是个好苗子,他日成就,必在我之上。”
王霨一行离开东市后,走上横街,驱马向西。可能是因为各怀心思,故而大家都闷闷的。
即将右拐上鸿鹄街时,忽有大队的骑兵至北向南,从鸿鹄街上呼啸而过。
王勇止住了乌骊马,在横街上静待骑兵通过。
“王勇叔叔,是葛逻禄人吧。”王霨见骑兵中有人举着黑狼旗,便凑到王勇身边问道。
“让我也看看黑不溜秋的葛逻禄骑兵!”阿史那霄云也驱马上前,轻笑着探头望道。
阿伊腾格娜则缩在了最后,躲在了北庭牙兵身后。
王勇三人围观之时,忽听葛逻禄骑兵中有人用突厥语淫笑道“好俊的马儿!好标致的小娘!”
王霨立刻催动赤炎骅、拔出横刀,守在了阿史那霄云身前。
只见葛逻禄骑兵中分出数骑,直奔北庭牙兵而来。当前之人,身形肥硕、脸黑如碳、满目淫光。
“啧啧啧,这匹黑马真不错,比我马厩里的十几匹骏马都漂亮!”黑胖子浑不把王勇和北庭牙兵放在眼里,目光在乌骊马上前后打量了一番,就直扑阿史那霄云而去:“小娘子,可否陪我玩玩。某乃葛逻禄王子,金银财宝无数,亏待不了你!”
“混账东西!”王霨尚未发动,王勇已然磕马上前,挥刀用刀背朝黑胖子砍去。
北庭牙兵早已拿起了马槊,他们见王勇上前阻拦黑胖子,也怒吼着策马向前。
“什么人,竟敢拦我!”黑胖子大怒,拔出弯刀劈向王勇的横刀。
王勇见他刀势虚浮,心中一阵冷笑。学着王霨练太极拳的姿态,柔劲一缠,直接把黑胖子的弯刀挑飞。
“王别将,挑得好!”阿史那霄云娇声赞道。
“啊!!”黑胖子惊觉手中弯刀不翼而飞,怒吼道:“这群人都是石国的探子,统统给我抓起来!”
大队的葛逻禄骑兵听到王子的命令后,立刻散开成半圆,向北庭牙兵扑来。
“某乃大唐北庭都护府别将王勇,谁敢乱动!”王勇望着气势汹汹的葛逻禄骑兵,毫不畏惧,用突厥语高声喝道。
北庭牙兵也列好了阵势,将王霨、阿史那霄云和阿伊腾格娜护在中间。
“北庭都护府?”黑胖子身后的葛逻禄骑兵面面相觑,纷纷勒马止步。
“哼!”黑胖子扯紧缰绳,让坐骑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气呼呼地对葛逻禄骑兵吼道:“谁让你们停下来了!!他说他是北庭都护府的,有何凭证?再说了,哪有上战场带着女人和小孩的?他们肯定是石国派来的奸细!快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葛逻禄骑兵慑于黑胖子的淫威,重新呼喝着战马向前。不过,他们显然对王子的话将信将疑,因而只是有气无力地缓缓前行。
王勇腰间悬有鱼符,自然可以证明身份,但黑胖子的嚣张态度令他十分气愤。王勇虽平时为人低调沉稳,但却也从不是逆来顺受之人。
“贼子敢耳!?”王勇横刀平指,锋利的刀锋对准了黑胖子的眉心。北庭牙兵依令挺槊上前,如林的马槊散发出凌厉的杀气。
北庭牙兵的威胁刺激了葛逻禄骑兵的凶性,他们也抓起长矛,对准了人数占劣势的北庭牙兵。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远远听人喊道:“可汗有令,快快住手!”
葛逻禄骑兵回首张望之际,王勇也探身遥望。看清来人后,他微微一笑,轻松道:“故人来了。”
“王别将,别来无恙!”面容清秀的谋剌思翰策马破开人群,来到王勇面前拱手施礼道。
“思翰王子,数月不见,风采依旧啊!”王勇收回横刀,回礼道:“只是某竟不知,贵部得了碎叶城后,脾气见长啊!”
“你们还不退下!”谋剌思翰转身斥责道。葛逻禄骑兵们一怔,想退却又不敢,目光都盯着他们的王子。
“弟弟,我帐下的勇士,你凭什么吆五喝六?你是不是因为手下无兵,所以想在我这里耍耍威风啊!”黑胖子对谋剌思翰擅自发号施令十分不满。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逻多王子。你我虽素未谋面,某却久仰王子的大名啊!”谋剌思翰还未回话,王勇抢先用突厥语冷笑道。此时他已明白,黑胖子就是葛逻禄叶护谋剌黑山的长子谋剌逻多。
去年北庭军围攻突骑施汗国时,谋剌思翰随军出征,和王勇有过数面之缘。谋剌逻多被谋剌黑山留在弓月城镇守老巢,所以并不认识王勇。
“我的什么大名啊?”谋剌逻多没听出王勇说的是反话,还得意洋洋地问道。
“贪财好色、蠢笨如猪!”王勇冷冷说道,目光如刀子一般,从谋剌逻多臃肿的身体上刮过。
“贪财……”谋剌逻多此时才反应过来王勇是在羞辱他。从小受宠、在葛逻禄部为所欲为的他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气得挥起马鞭就想打王勇。
马鞭刚举起一半,谋剌逻多忽然意识到,对面之人十之八.九真的是北庭都护府的别将,又想起方才王勇一个照面就将其弯刀挑飞的神勇,不禁有些胆怯。他有心放弃,但众目睽睽之下,又实在抹不开脸。
心中又怒又急的谋剌逻多转眼瞥见站在一旁看笑话的谋剌思翰,手腕一扭,马鞭在空中突兀变向,尖叫着朝弟弟身上抽去。
王勇见谋剌逻多举起马鞭,右手就已放在了横刀的鲨皮柄上。见马鞭忽然转向,如一条丑陋的长蛇扑向谋剌思翰,王勇想了想,还是压下了把横刀拔出来的冲动。
谋剌思翰武技本就平平,又全神贯注于思考如何化解不必要的干戈,根本不曾防备来自兄长的偷袭。
王霨注意到了马鞭的变线,他有心提醒谋剌思翰,但见王勇选择了置身事外,他也就没有出声。
“啊!”阿史那霄云见马鞭的末梢抽到了谋剌思翰如书生般清秀细腻的脸上,留下来一道赤若朝霞的血痕,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这位小娘子的声音真好听。”谋剌思翰脸上火辣辣生疼之际,还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句。
“小娘叫得真骚!”谋剌逻多也留意到了阿史那霄云的惊叫,他虽酥痒难耐,却也知今日必不可能得手了,心中更是火大。
“混账杂种,你竟然敢说我的坏话!还在北庭都护府传播谣言!实在可恨!”谋剌逻多一腔邪火都发泄到了弟弟身上,怒斥道。他周围的葛逻禄骑兵则桀桀怪笑,嘲笑手下无兵无将的二王子。
谋剌思翰鄙夷地盯着暴跳如雷的谋剌逻多,一言不发,仿佛在看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王勇之前听王正见和杜环提过,葛逻禄部的两位王子,兄长又贪又蠢、弟弟城府颇深,由于谋剌黑山的偏心,两人关系非常紧张。今日亲眼看到两人发生冲突,王勇更加明白了王正见为何要在奏报碎叶大战军功时,特意“照顾”谋剌思翰。
王霨本以为自己的兄长王珪已经够不堪了,但见了谋剌逻多强词夺理、鞭打弟弟,才知道什么叫做“无耻之尤”。
阿史那霄云近日虽和妹妹有点小心结,但她还是很关心妹妹安危的。见容貌俊秀的谋剌思翰被哥哥无故鞭打,怜悯之心大生,忍不住透过北庭牙兵的空隙,多瞧了他几眼。
“混账,我教训得不对吗?你是不是还想再挨一鞭?”谋剌逻多最厌恶弟弟那又冷又硬的眼神,再次挥鞭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