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波始终让车子保持着和房宽明之间,五百米的距离,直到天亮以后,关了车灯,这才又靠的近了一些。
房宽明到加油站加油的时候,胡波已经从另一头进村了。看到电脑上的那个红点不动,他就让把车子停在村口,派一个便衣,过去侦查一下情况。
没有多久,便衣回来报告说,房宽明加了油,去了通往上豁峪的水泥路了。
上豁峪是山上的一个小村子,离着行政村十几里地,只有十几户人家,靠种山上的桃园为生。除了夏天有人去那里拉桃,平时很少有人过去。
胡波就点点头,这正是他设想的,司老大和房宽明应该躲藏的地方。
他就对手下说:“这条水泥路,只通到上豁峪村头上,他们应该就躲藏在村里。还是和他保持距离,以不让他听到汽车的声音为准。反正他们就在这村子里,咱们不怕跟丢了,不用跟的太紧。”
三辆警车进了水泥路才知道,就是想跟的太紧也没办法了。
水泥路有两个地方被夏天的山洪冲毁了。
大家冒险通过了第一个冲毁的路段,第二个却无论如何都没法过去。路太窄了,房宽明骑着摩托车勉强能过去,汽车想也不要想,非掉到山沟里去不可。
“下车,跑步过去!”
这下胡波就真急了。万一耽搁的时间太久,这俩家伙在山上发现了他们,跑进更深的大山里面去,他们这十几个人,进山搜索根本就不够用,就是再来十几个人也白搭。真要那么容易搜索,警力足够的话,胡波早就进山搜他们了。
不过胡波也想多了。如果只有房宽明,他早就跑了,谁愿意在这个破山村里藏着受罪?
司老大能从城里跑到这里来,已经要了他的半条命了,再进深山去翻山越岭,恐怕不等走出这大山,那半条命也没了。
第二个冲毁的路段,已经离着上豁峪村很近了。大家没跑多远,就看见半山腰里,一个破落的院子前面,停着那辆三轮摩托车。
这上豁峪村的房子,都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半山腰上,不像大村那样,聚集在一起。
因为在这大山里,尤其是这种陡峭的山腰间,大一些的平地很难找到。人们找到一块可以收拾出来盖房子的平地,就在平地上建一个房子。平地与平地之间间隔很远,房子与房子之间也就间隔很远。
房子建好了,再修石阶或者小道,把房子所在的院落都连接起来,方便彼此来往。
房宽明和司老大隐藏的那个房子,离着最近的其他院落,也在五百米开外,是村落里最偏僻的地方,没有交通工具,出来十分不便。因此,早就没有了人居住,也很少有人过去。就算村里有人发现了房宽明在那里住着,也多半会以为是收山货的贩子临时落脚,或者是哪里来的流浪汉没处住了,过去暂住。
村里年轻人早就出去打工,再不回来,常住的都是老人,也不会有人跑这么远过来看。
在这样一个荒芜的地方,那个院落本来就十分显眼,门口又停着一辆摩托车,立刻就被警察们发现了。
胡波一声令下,大家立刻散开来,悄悄包围了那个院子。
确定了司老大和房宽明就躲在屋里之后,胡波就让人把那辆摩托车给偷偷推走了。
司老大如果不缠着房宽明磨叽还好一些,他这么一磨叽,就给了胡波时间,让他们从容接近了房子,把院落包围起来。
他们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院落外面,十几双眼睛,正透过石头围墙的缝隙,死死地盯着他们。
十几只手枪,指向了他们,把他们包围在院子门口。警察们端着手枪慢慢接近,形成一个半圆的包围圈。
胡波骑着那辆摩托车,面色上有些得意地驶过来,在离着他们十几米的地方停下来,熄了火。其余警察,也是走到这个距离上,一起站住了,仍旧是双手持枪,警惕地瞄准着他们。
胡波就大大咧咧地在摩托车上说话了。
“别打算跑。你们是重犯,追你们这些年,老子憋一肚子怨气,敢跑格杀勿论,省的费事押你们回去。”
两个人也没打算跑。
看这架势,胡波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下山。
房宽明倒还镇定,面不改色。司老大已经两腿哆嗦,快站不住了。
胡波就继续喊:“想活着下山,就老实听我命令,把大衣都脱了,把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扔到地上!”
他这是在玩心理战。
不管多么穷凶极恶的歹徒,都有求生之心。被十几只手枪指着,想逃跑肯定死路一条。倒不如先投降保命,没准儿在被押解下山的时候,还有机会逃跑呢。就算跑不了,到了公安局,预审、定案,交给检察机关起诉、开庭审判,判决之后还有上诉的机会,怎么着也能多活个大半年。
好死不如赖活着。到这时候,大多数嫌犯,都会按照胡波的命令,乖乖听话。
果然,胡波喊话之后,司老大开始颤抖着手脱大衣。
房宽明犹豫了一下,也开始解军大衣上的扣子。
他把扣子慢慢解开,双手抓住大衣的两个衣摆,做了一个脱大衣的动作。
到这时候,嫌犯已经做出了束手就擒的选择,警察们也就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房宽明突然就以极快的动作,从腋下拽出一把手枪来,对着十几米外的胡波,扣动了扳机。
“叭”的一声脆响,胡波大衣的胸前,就多了一个小洞。
胡波身子剧烈震动了一下,低头看看胸口,又抬头去看房宽明,眼睛里全是惊诧。
真特么的百密一疏,这小子竟然有枪。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就一头从摩托车上扎了下来。
“早晚是死,老子杀一个赚一个!”
随着枪响,房宽明嘶吼着喊了一嗓子。
警察们没给他开第二枪的时间。随着枪响声不断,房宽明身上就多了许多的弹洞。
他双腿叉开,面对着初升的太阳,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仰面朝天摔了下去。
这时候,司老大已经脱了大衣,双手抱头,尖叫着蹲下了。
“别开枪,我投降,投降啦!”
两脚边,一泡尿已经顺着裤腿,流到了地上。
胡丽丽带着医疗巡视车过来的那一天,其实是高崎让她过来的。他要胡丽丽想个办法,人不知鬼不觉地把罗甸军给送过来。
他跟胡波说过,他不能拿他老婆的命赌博。有罗甸军这员虎将在,房宽明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罗甸军出狱之后,高崎让人把他接回来,就一直住在罗小嫚那里,没再露面。
只有他见过房宽明。高崎想着,抽个适当的机会,让罗甸军扮成个收皮货的皮货贩子,去那些深山里的村子里转转,看能不能发现房宽明。
这个事儿还没定下来,他就着了房宽明的道。
他让胡丽丽想法子把罗甸军偷偷送来,却没告诉她具体怎么办。胡丽丽的确聪明,立刻就想到了利用这个机会,请中心医院的专家大夫,再给高崎检查一遍,确保他的胳膊腿将来不会留下残疾。
高崎最讨厌医生给他检查身体,如果不是送罗甸军,她还真不敢让中心医院的医疗巡视车过来。
这可是高崎要她想办法的,她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医生折腾高崎一顿,他也不好跟胡丽丽发脾气。
高崎的茶室里,有个电脑座机,那就是屋外监控的控制系统。
茶室没有窗子,也没有暗门,只有一个厚重的木门。这门比其他门厚重的多,想凭着蛮力弄开,根本办不到。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如果出现什么意料不到的情况,高崎就会把陶洁藏进这个茶室里,确保她毫发无伤。
高崎绞尽脑汁设计的这些机关,其实一半都没用上。他设计这些东西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受伤。
原先的打算,就是从监控里看到房宽明来了以后,故意让陶洁单独现身,引诱房宽明奔着陶洁去。陶洁可以利用这些机关,成功把房宽明引到客厅或者大卧室里。
趁陶洁引诱房宽明的时候,高崎把通到外面去的客厅门锁死,在客厅或者大卧室等着房宽明。
只要陶洁不在,屋里单独剩下高崎和房宽明,房宽明就休想再逃出高崎的手掌心。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房宽明让高崎在康复中心势如疯虎一般的拳脚功夫给吓怕了,在高崎好好的情况下,根本就不敢来找高崎。
要不是高崎受伤,他还是不敢前来自投罗网。
罗甸军来了以后,就在这间茶室里待着,随时查看监控。
房宽明从南边山坡上下来,罗甸军通过远红外监控,立刻就发现了他。山坡的方向,是高崎特意给房宽明留的道,当然也是重点监控的地方。
罗甸军立刻通知高崎,趁房宽明还没来得及爬上车库顶,观察屋内的情况之前,他把头上缠上绷带,过来代替了高崎。高崎则通过暗门,去了另一间卧室。
这些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房宽明往屋里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已经是罗甸军了。陶洁剥橘子喂罗甸军,也是故意做给房宽明看的,为的就是让他确信,躺在床上的是高崎。
陶洁开着灯躺到床上去,然后关了床头灯。在厚实的窗帘遮挡下,屋外的房宽明什么也看不到。
关灯之后,她爬起来,摸黑把枕头和几件衣服塞进被子里,弄个人形模样出来,好像她还在床上躺着。然后就通过暗门,去了隔壁。
房宽明逃跑以后,大家就都到大卧室里来,等着胡波的消息。
一直等到中午,高崎给胡波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难道,真让他不幸言中,胡波这个笨蛋,又让房宽明给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