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战速决!”
陈余武低沉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身后百十个汉子闻言默默地从快步变成了疾行,靴底踏地的嗒啪声已经连成一片,手中的横刀微微扬起,沉重的喘息声从人群中传出。
刀身直狭,小镡,长柄,
右手扬刀在身后,
此时距离城门不过五十丈,
“城中有内贼!”
“城中有内贼!”
禁军惊恐的喊叫声从城门上传来,有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升起,陈余武甚至可以看清他微微颤抖的手竟是手中的兵器都拿不稳。
“咚!咚!咚!”
城楼上有鼓声传来,陈余武回身往长街看去眉头紧蹙可步子却没有放慢半分,当自己离开那个小院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生,封侯拜相,死,满门抄斩!
紧了紧手中的横刀,
继续埋头往城门冲杀而去,
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冲锋的路上!
“诛杀内贼!”
“诛杀内贼!”
“诛杀内贼!”
当鼓声响起过后,街的转拐处有震天的喊杀声传来,这是城中巡逻的兵卒,从天上往下看去如同蜘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往街面袭来,洛城门便是蛛网的正中。
上京城的正中心位置,
摘星楼上,那小道士心头陡然一震,
已经感知到了洛城门方向异动,
入了上京之后自己已经清理过一遍守城的禁军,杀的碟子数以百计,杀得城门内人头滚滚,可哪成想城中还有内贼?
“这大庆果然是千疮百孔!”
小道士苦笑不已,一步迈出已经到了摘星楼下,此地距离洛城门方向甚远,可上京十二道城门自己若不坐镇中心位置又怎么料得到那凉州铁骑从何处攻城?
若是从外部破城,各处都有自己真武山的道士协助守城,自己自然是有时间从容赶去的,可眼下倒是真的应了那句,世间大多坚城都是从内部所破的道理。
但愿还来得及吧!
小道士每一步迈出便是百丈有余,
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脚下长街的尽头。
……
洛城门上,
守将看着前仆后继的人群低喝一声,城垛上有黑衣黑甲的禁军穿梭,伴随着上弦的铮铮声响,隐隐还有黝黑光芒闪过。
“惊神弩!!!”
余光扫过陈余武莫名的有一股心悸,那是惊神弩,除了真武山的老道士外,洛城门上还有百十把惊神弩配合防守,讲到底自己还是低估了城门守备的力量,又或者说是禁军在那一轮清洗过后没有了往日的不堪。
“快躲!”
陈余武顾不得其他一个翻滚直接往临街的商铺撞去,木板被撞碎,木屑残渣横飞,可也堪堪躲过了这波箭雨,惊神弩的威力自己很是清楚正面撞上非死即伤,其余百十个也握住了手中的横刀隐入各处小巷之中,虽然弓弩还未抬起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提醒,可还是有十余人被当场射杀!
一轮齐射过后,
城门下已经有两列禁军挡在门洞处,腰间的铁刀已经抽出,宛如一道人墙挡在中间,后方巡逻的兵卒已经踏上了长街正合围而来,在耽搁半盏茶的时间便会陷入包围,到时候别说封侯拜相,能留下个全尸都是奢望了。
“破阵!”
陈余武低声喝道,人已经率先往禁军组成的人墙中冲去,自己手中的横刀本就很是适合短兵相接的混战,隐入人群中混战也能把惊神弩的威胁降到最低。
话音落下,
余下的数十名汉子也是咬牙随在身后,如同一把尖刀狠狠的往人墙撞去,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厮杀在一起。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鲜血便染红了门洞,雨水混着血水积在脚下有些黏稠,便是抬脚都能感受到那股子粘腻,从未见过血的禁军瞬间就走了溃败的趋势,可望着长街上涌来的巡逻兵卒强咬着牙支撑着,他们也晓得城破了自己是什么下场,罕见的没有一个人往后退走。
“放箭!”
城楼上的守将目光如炬的盯着陈余武面色阴沉双手紧握,城楼上手持惊神弩的兵卒闻言确是不知所措,想要射箭底下还有自己的袍泽,可仅仅只是愣神地片刻功夫,陈余武等人又是往前推进了十余丈的距离。
上京城中的禁军在上次御花园事件已经清洗过一轮,许多兵油子已近被清理出去,余下的禁军虽说没有了往日的不堪,可讲到底还是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洗礼远远做不到对生命视如草芥。
“放箭!!!”
“耳朵聋了?”
“他娘的,老子让你们放箭!”
城楼上的守将气极一巴掌拍在身旁的禁军脸上大声的咆哮起来,后者的面颊片刻的功夫就肿了起来,但是也瞬间清醒过来。
弩弦铮铮作响,
咻咻咻——
上百锐利的箭矢笔直的射出,
雨势也不能减弱其分毫的势能。
陈余武手中的横刀刚刚从一禁军的腹部抽出,抬眼时箭矢已经落下,避无可避,就在这时一个粗粝的汉子大喝一声整个人直直的往陈余武扑来。
“噗噗噗噗——”
这是箭簇穿透血肉的声响,
“嗬嗬……”
那汉子扑倒在陈余武身前,口中有鲜血吐出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惊神弩的势能竟是直接穿透了那汉子的身子,锋利的箭簇还刺穿了陈余武的腹部,有鲜血缓缓渗出。
“破门!”
陈余武望着近在咫尺的洛城门高呼道,腹部的箭簇被拔出有血液飙出,可也顾不得这些了,放眼望去自己周遭的汉子已经不足四十人,大多都是死在了这惊神弩下。
仰头望去北侧城墙主城门方向,几个协助守城的真武山老道士正往洛城门方向赶来,还不断有兵卒往城下而去,城上的人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减少。
“不能再拖了!”
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汉子,都到了这方地步哪里又在乎自己的身死,二十名汉子抽刀挡住城楼上下来的兵卒,余下的二十人随着陈余武直直的往城洞而去。
“洛阳门乱了!”
上京城上空天色阴沉,雨声和马蹄声掩盖了城中的喊杀声和弓弩声,可洛城门下正绕城而过的一校尉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细细看去城垛上的兵卒稀疏了许多,细细听来隐隐有鼓声传出,马蹄踏下的声响相比于鼓声还是有些许不同的,何况那几个正在往洛城门奔走的老道士实在太过显眼。
“往城下压进!”
洛城门外的凉州校尉当机立断道,身后一千二百余凉州铁骑闻言没有丝毫犹豫调转马头绕着护城河环绕奔走。
近了,
“引弦!”
那校尉没有任何的犹豫,引手一压,身后的千语凉州铁骑俱是弓马娴熟之辈,箭矢搭在长弓之上,弓身轻震动便是一轮箭雨往城楼抛射而去,之前还在思虑殿下为何下令铁骑绕城如今想来那校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殿下,洛城门方向乱了!”
高坡之上百晓生最先注意到洛城门方向的异动,回身向徐闲禀报道。
“嗯!”
“传令凉州重甲铁骑往洛城门方向冲锋!”
“其他方向各路铁骑用弓弩压之,务必牵制住其余方向来援!”
话音落下有令骑奔走,
高坡之上黑衣黑甲的重甲铁骑已经换上了冲锋的战马,拉下了冰冷的面罩,手中森冷的铁戟微微扬起,笔直的往洛城门的方向而去。
徐闲则是一骑当先往洛城门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从天上往下看去,
整个上京城的十二道城门外,无数的凉州铁骑弯弓搭箭,一时间压得城楼上的守军喘不过气来,无数的箭矢落下,同样城楼用弓弩还击,片刻之间便有数百凉州铁骑中箭摔入护城河中,水花四溅,鲜血流出河面被染红。
同北侧的横门下,
原本正领一路骑兵绕城的乔峰见状,更是双脚踩在马镫之上,势大力沉整个马匹竟是直接前蹄受力弯曲直直摔入护城河中。
与此同时乔峰已经腾空而起跨过这三丈有余的护城河。
顶着漫天的箭雨往城下疾驰而去,
横门距离洛城门的方向不过百丈,
几个纵跃便已经到了城门之外,
掌出如龙,一掌拍下城门有灰尘簌簌的往下掉落,可细细看去当乔峰掌出的时候城门上有无数的符文隐现,挡住了这一掌的冲劲,便是外层包裹的铁皮都没有丝毫破损反而让出掌的乔峰连连后退数步,城楼上护阵的老道士也是面色骤然变得苍白,绝了下城的心思,牵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细细看去,北墙主门方向还有几位真武山道士正在赶来,一旦到了区区几十名血勇的汉子又如何挡得住?
“陈余武,你他娘的可千万不要死啊。”
“我凉州还不差你一个爵位!”
徐闲身侧还有燕十三和归海一刀护卫在身旁,可此时距离洛城门还有数百丈之遥远,心急如焚,若是眼下不能趁着这个机会破城,直接强攻还不知道会死多少凉州兵卒,自己耗不起啊!
顾不得其他,
八步摘星瞬间启动,
人在半空时惊蛰剑已然出鞘,
脚尖连连点在过往的途中的马匹之上,几个呼吸后终于来到了护城河外,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天外飞仙也瞬间启动。
一剑往城头落下,
城楼上的数名老道士一口咬在舌尖,
有鲜血喷出,
半空中同样有无数的符文隐现,
原本半透明的符文陡然间变得凝实,
“轰……”
有气浪在半空之中炸开,
数名老道士连连后退,口中有鲜血吐出,
可挡住了这无比惊艳的一剑。
徐闲刚刚落地左手已经握住了春分刀,
一道亮光闪过吊桥轰然落下,有灰层簌簌的落入护城河中,引得河面震动不止。
有凉州轻骑已经顺着吊桥涌入城下,
其他方向的守军也是疯狂起来,竟是顶着抛射的箭雨往洛城门方向赶来,滚石垒木不断落下,城下人仰马翻,当金汁洒落下来时,滚烫的金汁从上方而至落到脸上瞬间皮肉被烫红,伴随着浓郁的臭味无数水泡冒死,无数的兵卒嘶吼着往护城河摔落而去,惨不忍睹。
“射箭!”
身后有一校尉沙哑的嗓音传来,
护城河外无数凉州铁骑继续弯弓搭箭,
咻咻咻……
漫天的箭雨再度往城楼压去,
这阵法本就是用来挡住高手以力破城的,
虽然可以挡住漫天的箭矢,可也没有道士愿意消耗阵法之力来抵挡这对城门毫无威胁的箭矢,死多少守军他们不在乎,只要城门不破凉州大军便入不了城池,若只是高手登城而入在用阵法杀之即可,守城之前便已经有了章程,只要拖住即可!
箭雨落下,一时间倒也压下了城楼上的攻势,
滚石垒木落下的频率变慢,
城洞内,
“嘀嗒,嘀嗒……”
陈余武黑色的衣衫不断有鲜血浸出,竟是打湿了整个腹部,黑衣已经不能汲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上是触目惊心的红。
余下的十余名汉子已经到了城洞之中,
厚重的城门触手可及,
当粗粝的手掌搭在门栓上的那一刻,
一股心悸的感觉再度传来,
陈余武扭头望去,
长街的尽头处,
一年轻小道士宽松的道袍被风扬起,
腰间的桃木剑微微晃荡,
“还不算太迟。”
小道士苍白的面色上挂着轻笑。
一步迈出便是百丈,
“开城门!”
陈余武心中惊骇欲绝,
手臂青筋暴起厚重的门栓被合力抬起,
城洞外二十名断后汉子,尸体倒了一地,
“噗……”
一柄长刀从陈余武的后背而入,
映入眼帘的一张年轻的狰狞面容,
数十名禁军已经杀到了身后,
鲜红的血液飙出喷射到脸上,
随后又是十余把刀子落在身旁的汉子肩头,
口中有鲜血吐出洒在城门上,
身旁不断有汉子倒下,
可依旧没有一个人转身。
“吱呀吱呀……”
城门被推开,
门上的符文变得暗淡,
有一丝亮光从缝隙射入,
“成了!”
“嗬嗬……”
陈余武扶着城门缓缓倒地,整个身上的衣衫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倒地时回身望去,那个风采绝伦的年轻道士已经到了城洞处,靴子踏下有点点猩红的血液溅起,落到那淡青色的道袍上有红点晕染开来。
小道士手中的桃木剑已经飞出,
笔直的刺向自己的眉心,
就要眼皮快要合拢的那一刻,
城门轰然炸裂,
桃木剑倒飞回道士手中,
有木屑贴着头皮擦过,
有灰层簌簌的落入口鼻,
少年郎一身黑金蟒袍,大袖翻飞,
左手持春分刀,右手握惊蛰剑,
一步迈出,便踏入了这上京城。
“上京城破了!”
陈余武瘫倒在地仰头呐呐望着城洞心神恍惚。
“可别死了,我凉州还欠你一个爵位。”
徐闲清朗的嗓音在陈余武的耳边响起如同仙乐,与此同时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落入口中还未来得及嚼动,药丸就已经化开,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喉咙而入,往四肢百骸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