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层很是厚重,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盖在上方,凉州本就辽阔苍茫,此刻远远看去整个天地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边际。
北凉大营外,
“回北凉城喽!”
徐闲欢快的吆喝一声,豆雨珠拍打在脸颊上有些刺痛,滂沱大雨落下身子已经打湿透了,可自己的心里还是莫名的觉得有些痛快。
因为他知道今夜过后,
整个凉州所有的腌臜事都会被这大水冲走,
所有的世家门阀都会在这场春雨过后消失,
徐闲身侧是司空摘星易容后的徐武,面容便是自己凑近都分不出真假,堪称天衣无缝,昨夜在大帐之中这老猴子比划了大半个时辰,徐武醒来时便发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无论是身形还是模样,都如同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般,看着自家老爹惊异的神情徐闲觉着有些好笑,像极了当初看过的真假美猴王。
司空摘星是个什么样的人?
轻功在三品之中算得上绝顶,
盗术,易容术,同样不亚于他的轻功,
可想而知他的易容术同样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老猴子混迹江湖数十载见过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同样他很善于观察,所以易容各种人物信手拈来。
可自家便宜老爹那周身的气质,
便是这老猴子又折腾了一上午还是学不来。
毕竟是尸山血海中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侯爷,何况那拥兵三十余万那睥睨天下的霸气这老猴子实在模仿不来,所以骑在马上并无太多动作,不想在这关键时刻露出丝毫破绽。
徐闲的身后是选出的三千亲卫,俱是红衣黑甲,实打实的前锋营精锐,还记得今个上午自己跑去前锋营挑人是白叔那肉疼的神情,莫名的有些舒爽畅快,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挑着几个傍身护卫的高手。
偌大的凉州没有高手吗?
有的,而且不少!
自古以来凉州便是苦寒之地,算不得人杰地灵,可好歹也有三郡之地,怎么能没有三品高手,
便是北凉军中都有四人。
北凉铁骑分六镇,
六镇总兵中有四人便是三品高手,那是在无数场血战中突破的,一生杀伐,气势无双,难能可贵,寻常江湖中的三品在他们手中撑不了多久。
可惜人家还要坐镇边关手底下还有五万人马怎么可能跑来给自己当护卫,至于军中招揽高手就更是荒唐可笑了。
北凉出名了的穷地方,
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
便是人嚼马吃的都是自家老爹精打细算省出来,哪有那么多的银子去招揽高手。
高手取利,
凉州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便是有也拿去招兵买马了。
高手取名,
那朝廷中人尚且对这军中丘八看不上眼,何况那些心气儿比天高的江湖中人,一口一个朝廷鹰犬,镇北侯账下走狗,
那位高手兄受得了?
高手兄也是要面子的不是?
要钱没钱,还满身骂名,
高手兄是待不下去喽,
还不如高来高去,浪迹天涯,来得爽利。
说一千道一万,自己老徐家的底子还是太浅了,比不得那些家中良田万顷,富可敌国的世家门阀。
自家老爹的苦楚,外人又怎知道?
徐闲骑在马上思绪翻飞,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抬眼望去已经能看到北凉城的城廓,青石铺就得城墙上已经有些斑驳,城楼上还依稀可见上百老卒的身影。
北凉军中老卒不少,二十余年争战下来,刀剑无眼,缺胳膊少腿的不在少数,
可即便拿了丰厚的盘缠回到家中,又能做什么?
握了一辈子的刀,杀了一辈子的人,
地里的庄稼把式早就忘完了,
凉州民风彪悍,对自家人也是出了名的淳朴,可在军中待了一辈子又哪里融入得进入那乡野之间。
所以自家便留在了北凉城,看守城门,也算是一个轻松的活计,老的老死的死这些年余下来的不过三五百人,干脆全部留在了北凉城中。
北凉城很大,守城的确很少,
因为在所有凉州人的心中,如果北凉城都遭到了袭击,必然是边外的北凉铁骑都死光了,不然没有人能攻到北凉城下,和上辈子那座没有城墙的天下巨城有几分相似,那是一种骨子里的骄傲。
策马近了,
三千红衣黑甲的铁骑已经到了城外不足一里处,
在厚重的雨帘中,
一个头戴斗笠一身藏青色长衫,面容冷冽男子正抱着一把长刀,倚靠在城门口。
远远看去孑然一身,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他是个可怜的人,
他是个孤独的人,
可他的内心却是温柔的,
因为天底下有个人是他喜欢的,
上辈子是上官海棠,
为了她,一刀可以单枪匹马皇宫救人,
为了她,一刀可以与整个天下人结仇,
为了她,一刀可以自断手臂,
纵然这只手臂代表着他天下第一刀的身份,
这辈子又是谁呢?
城门口不远处,
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捧着一只烧鸡正踏着青石从城内走来,脸上是溢于言表的欢喜。
“小姑娘,那个持刀的汉子是你的情郎?”
一老卒开口问道,门口那汉子已经在雨中站了很久,便是想不留意也很难。
“嗯!”
“那是我家一刀哥哥,他说天下快乱了,他想要从军,保护身后的这座北凉城,保护小柳儿!”
小姑娘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感情好,是个好男儿!”
“当几年兵回来年纪不小了,也该取婆姨了。”
“咱们城里的小姑娘也要嫁人咯,到时候老头子我也厚着脸皮来讨一杯喜酒喝。”
老卒喝了一口烧酒咧嘴笑道。
“我,我……”
小姑娘闻言飞快的眨了眨眼,愣在了原地,耳根子都红得滴血,手里的烧鸡有香味溢出,老卒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老爷爷这是给你的!”
“这个鸡腿留给一刀哥哥吃。”
小姑娘握着手中的烧鸡,看了看神情尴尬的老卒,犹豫了一会把荷叶撕开,扯下一个鸡腿护在怀中蹭蹭跳跳的往城门口走去。
“这风大的嘞,哪来的沙子哦!”
老卒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烧鸡,浑浊的双眼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