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水车舂米试验了几回后果然发现了些问题。
比如力道不是很足,再比如舂米时不像人力舂米那么小心,于是总会带出些谷物出来。
不过这些问题却很容易解决。
前者只需调整杠杆支点的位置就可以,如此一来就可以将木槌举得更高,于是砸到石臼的力道就更大。
也好在用样品做了下试验,否则直接批量生产才发现这个问题,那就要改上千具了。
后者要改造的就是石臼。
也就是选择一个更大、臼沿更高的石臼,如此一来谷物虽然在里头被砸得四处乱溅也不会跳出臼外。
不过此法虽好却似乎并不适合在此时折腾。
因为这样一来就意味着百姓手中用于舂米的石臼便得尽数换过。
这做起来就难了,首先得找到合适的石材,之后还得将其敲出一个坑再打磨一番。
这在工具极为落后的此时少说也要几天时间才能制出。
于是沈兵就想了另一个方法:依旧使用原有的小石臼,只不过在小石臼外铺上一层麻布。
若是没有麻布便用装米用的麻袋或是旧衣也可以,总之就是将溅出的谷物重新收集再加工。如此一来就不存在浪费问题。
出于谨慎,沈兵又试过几回,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开始批量生产。
生产上千具水车对沈兵来说那是小事一桩……数万军队放在那,他们平时都有制作投石机等攻城器械,现在也只是在浍等木匠的指导下制作水车。
甚至其中有部份人已有制作水车的经验。
魏国其实也不需要水车,魏国径流众多且灌溉水网密布,但人对新鲜的事物天生具有好奇心,好事者知道有水车、翻车这些东西后便会尝试着制作。
这样的人虽然不多,但也能像浍等工匠一样起着指导的作用。
然后数万人分成几批:伐木、运输、锯木、制作……上千具水车不过两日时间就制了出来。
沈兵将这些水车分散到寿春城的各处……这当然是要分散而非集中。
若将这些水车集中在一处,一则是会造成拥挤,二则是全城的百姓要舂米都得大老远的将米背至集中处,若是远的步行一来一回只怕也要大半天,还不如在家自己舂了。
而沈兵这样根据径流分散到各处,城内百姓便可以“就近原则”到附近的水车舂米,这才能真正达到节省劳力的目的。
舂米的规则是:舂米本身不要钱,但需到监御史那登记造册,凡舂十袋米便得屯一亩田交换。
且这屯田却也不是白屯,而是依旧按秦律十二税一,只不过要扣除发下的粮种。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因为百姓只需要这么一算:
用水车舂十袋米可以省下月余的劳力,将省下的这劳力用于屯田就已经没损失。
而屯田又能以“十二税一”也就是每十二便得十一的作物,那岂不是赚大了?
所以哪还不趋之若鹜?
沈兵是这么想的。
但让人意外的是应者却寥寥,告示发出一天也无人来舂米。
这时杨端和就找了上来。
他这段时间正忙于淮河的防御,整天在淮河防线跑上跑下布防……这其实是沈兵与杨端和的分工,沈兵负责寿春而杨端和所领的秦军就负责淮河及补给线。
杨端和是看到沈兵贴出的公示才赶来的。
看到公示时他还不知道水车舂米是怎么回事,于是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这沈兵为何如此糊涂?”
“若是能舂完十袋米,岂不是已屯完一亩地了?”
“还要与百姓交换?”
正好杨端和也许久没回寿春了,打算去看看,于是带着亲卫便去寻沈兵。
一路上看到许多水车,杨端和还暗自奇怪:
“这水车如何会建在城内?难道城内也要用水车屯田不成?”
不过他也没细想,找着沈兵时就问:
“副将,这舂米一事你可有仔细估量过?”
“舂十袋米可要耗不少时日……”
沈兵没跟杨端和多做解释,只是把杨端和带到水车前,然后演示了下水车舂米。
杨端和见那木槌自己一上一下的舂米不由大惊:
“竟有此等物事?”
“难怪副将会以舂米换屯田。”
“不仅省却了百姓舂米之苦,还可解决屯田之忧,此法大妙!”
杨端和这段时间正在为屯田的事发愁呢。
嬴政从邯郸那运了一船船的春麦种来下令屯田,可却没说怎么屯……
若是往常,这问题似乎也容易解决,二十万大军解甲归田,再抓些劳役另外补充些百姓也就够了。
然而此时秦军刚取下淮河防线立足未稳,劳役需要构筑工事、封锁河道、制作投石机,二十万大军要沿河布防。
否则楚军只要杀个回马枪,秦军只怕便要大败。
而春麦种便急于在这段时间屯田,误了农时只怕就没收成……杨端和的想法是尽快完成布防,再看看能否挤出一些兵力用于屯田。
这也是他在淮河沿线忙得团团转的原因。
但此时一回头,却发现沈兵已轻松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然而沈兵却苦笑道:
“然则告示发出后却无人响应,至今也无楚民来舂米。”
杨端和想了想,就说道:
“这或是楚民心有疑虑。”
沈兵不解:
“心有疑虑?”
杨端和拿出告示又看了一遍,点头说道:
“便如我看到告示的反应一般,大多楚民看到告示后也会如是想。”
“这秦军莫不是疯了?天下岂有这等好事,又是帮着舂米又是给粮屯田……只怕其中有诈。”
沈兵不由“哦”了一声。
这却是开出的条件过于优厚了,优厚到让人不敢相信。
再加上他们又是秦军,作为新征服楚地的秦军应该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才正常,哪有像现在这般“和蔼可亲”。
于是楚民当然会想,这十袋米莫不是舂完了就拿不回来了吧?
接着就要作为劳役去屯田了吧?
十二税一?
只怕是口头应了,到时秦军要是不给,谁还敢去刀口上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