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逐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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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琅跪在厅前,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汗水滴落在地板上聚成一滩。

  回到府中接到长安县尉的官员告身,还没来的及去上任,结果秦琼回来了。

  秦琅刚从兵部衙门军议回来,军议时太子也在,议事结束时,太子建成叫秦琼说话。再次提起秦郑两家结亲之事,他明说这门亲事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说动郑家同意,希望秦琼不要拒绝他的好意。

  秦琼面对太子只答复说这门亲事秦家有些配不上荥阳郑氏,怕折辱了郑家门楣,说还在考虑之中。

  太子面色不太好看,让秦琼莫要再犹豫。

  等顶着暑热回到家里,郑家就来人了,这次郑家亲自派了族人带着管事奴仆前来,说是要谈婚礼订亲之事。

  “我们郑家也是难违太子之意,因此才愿意不计前嫌缔结这门亲事.“

  “此事我秦家还要再考虑一二.“秦琼坐在那里说道.

  此话一出,郑家人脸色不豫十分不快.

  “秦家这是故意拿捏么?“

  有个年轻人甚至在后面直接冷哼,“莫给脸不要脸。”

  “秦将军,见好就收吧。”说着,郑家甩出一张单子到秦琼面前,却是郑家要求秦家出陪门财。

  “黄金三百两,长安郊外田庄一千亩地,长安大宅一座,郊外别野庄园一座,另外绢三千匹,钱百万。”

  高达数百万的赔门财,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就算对秦家这样的军功新贵来说,这也是笔相当惊人的大数目了。

  当初秦琼娶博陵崔氏女时,陪门财创下一时之最,也不过花了百万钱而已,而现在郑家要求的,数百万都不止,已经是近千万了。

  秦琼考虑儿子若是能娶五姓郑氏女,那么就算秦琅是庶子,可将来的路也好走,有妻族的人脉帮忙,将来起码也能勋贵家的嫡子一样的前程。

  咬咬牙,秦琼打算应下,钱不够就卖点田地凑一凑,再找老兄弟们借点周转一下也行。

  “不可能!”

  秦琅猛一拍桌子,再次大声拒绝了。

  “你们这是按斤卖还是按两卖的?一两卖多少万钱?郑十三娘有一百斤没有,一千万赔门财还不包括正常的彩礼,仅这赔门财岂不是就一斤值十万钱?一两黄金才直两万钱呢,你们家女儿难道比黄金还值钱?我呸,这世上就算没女人了,我也不娶你们郑氏女!”

  虽然如今不少五姓女喜欢卖婚,索要高额陪门财,可是他们却最忌讳别人说他们卖女儿。

  郑家人勃然大怒,不甘示弱的回骂,他们骂秦家不过是暴发户,得意便猖狂等等。

  结果秦琅更不客气,直接就动手打人,郑家人诗礼传家,平时最多也就是耍耍剑,骑骑马,真打起手来,哪个是小霸王秦琅的对手,三两下就将他们全部打翻在地,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若不是秦琼喝斥制止,那些嘴贱的郑家人估计得断手断脚爬着回去。

  这些人爬起来,嘴上骂骂咧咧,然后逃一般的跑走了。

  秦琼也十分恼怒。

  就算你不肯娶,那就不娶,哪有这样对郑家人的道理,这样一来那可是把郑家往死里得罪了。

  这事传出去,将来秦琅只怕要被士族高门一起鄙视嫌恶,将来的路岂不是更难走。

  可不料,儿子居然还背着他做下了更出格的事情。

  “说,一五一十的都给我讲清楚!”秦琼气恼之极,早就说了神仙打架,不要秦琅这小儿辈去瞎参与,结果他不但不听警告,还偷偷跑去见秦王,还打着他的旗号去的。

  这可是参与谋反啊,一个不慎那就是满门抄斩株连三族的十恶不赦大罪。

  秦琅没料到义兄秦用会直接出卖他,面对暴怒的秦琼,倒也不想隐瞒,当下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然后梗着脖子迎着秦琼的目光,“阿耶,昆明池之谋千真万确,这事情已经不是你原以为的那般简单了,三日后,秦王和太子只能活一个下来,你究竟要支持太子还是秦王?”

  “逆子!”

  秦琼气的吹胡子瞪眼。

  “你胡编乱扯什么昆明池之变,太子怎么可能在齐王出征仪式上发动兵变?他是太子,将来的皇帝,陛下已经决定击退突厥之后就要改封秦王为蜀王,到时一切矛盾争斗都解决了,太子也已经当着陛下的面答应了的,他为何还要做这等事?就不怕陛下废掉他吗?”

  在秦琼看来,太子和秦王之争已经结束了,皇帝已经下定决心,那么太子就没有半点理由再发动兵变谋杀秦王,这样做的后果将会非常严重,甚至可能会让皇帝废掉太子的储位,因此他根本没理由这样做。

  秦琅也不知道秦琼为何要钻进这样的牛角尖里出不来,也许他是不愿意看到骨肉兄弟相残,也许他是不愿意看到好不容易重归一统的天下,又再起内乱战争,可现在的局势,根本已经不是皇帝一句话就能平息的了的。

  李世民不会甘心,太子也始终不能放心。

  二虎相争,只能活一个。

  “我根本没听说过什么昆明池计划!你又是从何得知?”秦琼喝问。

  “东宫率更丞王至是太子心腹,他参与密谋此事。”

  秦琼知道有这么个人,“你又如何得知的?”

  “王至的一个马夫是阿黄同乡,这个消息是他们一起喝酒时无意说漏嘴的。”秦琅瞎话张嘴说来,东宫率更丞王至确实知晓太子的密谋,但秦琅不是从他那得知的,事实上王至是有把柄落到秦王手里,所以他早就被秦王收买策反,成了李世民在东宫的暗桩,这事在玄武门之变后其实就是公开的,但是现在,这还是个顶级秘密。

  秦琅不过是利用未来的历史知识,提前开了个挂。

  他谎称王至马夫是阿黄的同乡,酒后泄密也说的过去。

  “叫老马头来!”秦琼对秦用道。

  老马头被喊来,一看这阵势不由的跪下了。

  “阿黄,王至的马夫是不是你同乡,太子密谋在昆明池杀死秦王的消息,是不是他无意说漏嘴给你听的?”秦琅抢先对阿黄问道。

  阿黄愣了一下。

  然后看到秦琅对他悄悄使眼色,当下会意的连连点头。

  秦琼虽觉得有些不对,可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

  “好了,老马头你先下去。”

  “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为何不先告诉我,为何要打着我的名义去找知节,还去密见秦王?”秦琼依然是很恼怒,这个孩子已经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如此行事,简直是无法无天。

  秦琅也不藏着掖着。

  “太子欲杀秦王而后快,秦王也不会坐以待毙的,我始终认为阿耶和我们秦家应当站到秦王这一边,这不仅是因为阿耶跟随秦王七年,而且也因为秦王功高盖天,贤明仁德,他比太子更有资格继承天下,大唐也只有在秦王的治下,才能结束这天下动乱,重现太平盛世!”

  “混账!”秦琼对这话不能赞同,他始终还是认为秦王起事那就是造反,除非是皇帝易储,那样才是秦王坐天下的唯一正途,除此之外,都是叛乱谋反,都是在搅乱天下。

  当年秦琼弃郑投唐,导致妻妾儿女十余人惨死,只侥幸活了秦琅一个,这样的人伦惨剧秦琼绝不愿意再次发生。

  “阿耶,今天我见秦王,已经代替你向秦王表明忠心了。”

  秦琼只觉得一阵阵气血上涌。

  本来意欲中立,可现在秦琅这么一搅和,倒弄的他秦琼好像是脚踩两条船,左右骑墙摇摆不定了。

  “逆子,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是谋逆,造反,是要满门抄斩的!”秦琼气的青筋鼓起。

  “阿耶也是乱世中厮杀出来的百战名将,当年也跟随的李密、王世充还有当今皇帝,哪个不是造反派?”

  “阿耶,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去长安县衙上任,不能耽误。”秦琅见秦琼站在那里长叹短吁的,虽也知道自己这行事让他很失望,可现在也顾不得这些的时候了。

  沉默片刻。

  秦琼走到秦琅的面前,他把刚才揍秦琅的马鞭扔到地上,“你走吧!”

  “我先去长安县报道,晚点回来再接受大人教诲!”秦琅起身。

  可秦琼去挥了挥手,“你长大了,我已经管不了你了,我让你娶郑氏女,你非不肯,还把事情闹的如此难堪。我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却非要搅和进太子与秦王之争,甚至还胆大包天敢打着我的名义在外参与谋逆。怀良啊,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回这个家了。”

  “阿耶,这是什么意思?”秦琅愣了一下。

  “你是家中庶子,早晚也要出去顶门立户的,既然你觉得自己翅膀已经硬了,我已经管不了你了,那么你现在就出去另立门户吧,从今往后,你跟这个家就没有关系了。”

  秦琼边说边叹气,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阿耶要将我赶出家门?可我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阿耶,为了我们亲仁坊秦家啊!”秦琅也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秦琼却不再理会他,只是扭头对秦用道,“吩咐府里,以后不许秦琅再踏进府中半步。”

  卧槽,无情啊。

  搞了半天,结果秦琼不但没领情念好,还把他赶出家门了?

  “阿郎,三郎还年轻不懂事,你教训他一二就是了。”秦用在旁边劝说,可秦琼却是已经铁了心,“他不是已经释褐为长安县尉了吗?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投机钻营得授八品职事官阶,很了不起了,我在他这个年纪,还只是齐州历城的一介白丁呢。”

  “阿耶,我错了,我不该背着你行事。”秦琅赶紧认错。

  结果秦琼根本不为所动,“秦琅,你很聪明,不过我也劝告你一句,不要太过耍小聪明,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出去顶门立户,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

  说完秦琼就甩袖走人了。

  秦琅发了半天愣,最后管家过来劝说他离开,那边阿黄甚至已经打包了几个包袱牵了两匹马出来。

  “阿黄,你这是做什么?”

  “管家说三郎你要出去另立门户了,我跟三郎走。”

  “福伯,我阿郎只是一时生气,用不着这样吧?”

  “三郎,阿郎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就先出去找个地方落个脚呆一阵,等过了这阵风再回来吧。”管家福伯说道。

  虽然不情不愿,可最后还是被扫地出门了。

  秦琼对秦琅也没客气,他几乎是被净身出户的,就让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然后让牵走了两匹马,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给。

  甚至连个落脚的长安小宅或是郊外田庄都没给,用秦琼的话说,反正秦琅本事大的很,那就靠自己的本事好了。

  不过李世民给的那三百两黄金,秦琼倒是原封不动的让阿黄带出来了。

  走出秦府,家丁们站在那里目送道别。

  秦琅跟他们挥了挥手,扭头对着阿黄苦笑道,“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啊!”

  阿黄倒是挺想的开的,“反正这翼国公府将来也是由秦五郎继承的,也轮不到三郎你,早点离开跟晚点离开也没什么区别。只是阿郎这次看来是真的挺生气的,以前阿郎可是很爱护你的。”

  “哎,阿耶这人就是有些太死板了,算了,走就走吧。”

  秦府中。

  秦用跟秦琼禀报,“三郎往长寿坊长安县衙去了。”

  “哦。”秦琼负手而立,站在那里长吁短叹。

  “义父,三郎虽犯错,可也不至于赶他出门啊?”秦用疑惑的问。

  秦琼长叹一声,“这孩子自从落马受伤醒来后,性情大变,行事越发没了规矩,我是怕他再这样下去只会歧路上越走越远,现在把他赶出家门,也是希望他能够受些警戒,能够反省反省一下。”

  秦琼对眼下的局势越来越担忧,他现在已经被彻底卷进去了,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秦家现在是个危险的漩涡,一旦出事,他可能就要粉身碎骨。今天把秦琅赶出家门,也是存了点小心思,希望将来万一他被这漩涡吞并了,被赶出家门的庶子能够保存下来。

  “义父,其实仔细想想,三郎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秦琼转过身来,“你去帮我查一下到底有没有昆明池计划?”

  “若是真有呢?”秦用问。

  秦琼站在那里,面色愁苦,“若有,若有······那就是太子的不该!兄弟骨肉,谁先出手,谁就不对,若是太子真的先阴谋对秦王下手,那么秦王反击,也是师出有名,义节不亏。”

  “可若根本没有这昆明池计划,那?”秦用又问。

  秦琼沉默。

  “三郎跟郑家的婚事呢?”

  “算了,本也只是为三郎好,可既然三郎根本不愿意这门婚事,我秦琼又何必非要攀附他荥阳郑氏。”

  “可如此一来,就彻底得罪郑家,甚至可能惹太子不快。”秦用提醒。

  “我岂不知,但三儿不愿意,我也不想强迫他。”

  “义父,三郎娶五姓女的机会只此一次啊,错过就没了,就算郑家狮子大开口,可我们咬咬牙也还是能凑齐的。三郎还年轻,莫因他一时冲动就误了终身,更何况,若因此既得罪郑家又惹怒太子,实在是划不来。”秦用忍不住再次劝说。

  秦琼摆摆手,叹息一声,“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怀良的父亲,他还年轻,我更要翼护他,这事就此做罢吧,以后不要再提了。至于东宫,我秦琼乃是大唐之臣是国臣,并非太子家臣!”

  “义父对三郎的这一番良苦用心,只可惜他并不能理解。”

  “总有一天,他能理解父母为儿女的良苦用心的。”秦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