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炮开炮!”林凤嗜血的舔了舔嘴唇,一手握着栏杆,对下面的炮手高声吆喝道:“把炮弹塞到他们的屁眼儿里!”
这粗俗的话语让初来乍到的海警炮手很是吃惊,不过这样才对味嘛!这血与火交织的海上世界中,容不得纤细优雅!
而且听美人讲粗话,格外刺激呢。
炮手们轰然应声,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迅速装填,发射!
炮声轰鸣,白烟腾起,无数炮弹飞向了敌船!
胡椒老的船队被这当头打一棒打懵了,炮手们慌忙还击,可射出的炮弹只溅起一道道水柱,根本没有命中来敌。
“射击射击,继续射击!”林凤啪啪作响的抽动着马鞭。让炮手们感觉像抽在自己身上一般……别提多刺激了。
半分钟之后第二轮炮击,击沉了一艘胡椒老的战船,另有几条受创不轻,失去了行动能力。
胡椒老虽然滑头,却也是老海主了,知道这时候逃跑已经来不及。恐怕等掉头的功夫,一半的战船都要遭殃。
“给我迎上去!老子也有乌尾船,看谁能撞过谁了!”胡椒老咆哮着命令炮手稳住,继续射击!
随着双方距离拉近,眼看也要进入海盗船的火力范围了!
这时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林凤的船头忽然由西南转向了正南。在强劲海风的作用下,疾驰的战船竟划出了长长的白色尾迹,划一道优美的弧线,避开了与胡椒老的船队面对面。
如果葡萄牙人在此,肯定会惊讶于林凤舰队表现出的高机动性,已经不亚于他们的卡拉维尔帆船了。
跟卡拉维尔帆船主要靠船型的高操纵性不同,林凤的部下驾驭只是普普通通的乌艚船,操纵性甚至不如同等大小的福船。
林凤舰队只靠蓬帆和每条船上的两条橹,就能把乌尾船开出卡拉维尔帆船的感觉。可见她过去几年打遍海上无敌手,也确实不是吹出来的。
胡椒老的部下可没这种技术,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船队排成一字纵队,从己方也近似一条直线的舰队侧面驶过。
“开炮开炮!”林凤亢奋的挥舞着马鞭,她舰队侧舷的一百五十火炮便齐射开来!
这一个半月来,她一直在如饥似渴的向海警学习,已经很清楚炮击将取代接舷战,成为未来海战的主流。
那么如何最大限度的击中敌人,同时不让对方击中自己,就成了未来海战的关键了。所以在战斗时,让己方舰船首尾相接,排成一字阵,用侧面的舷炮轰击。同时尽可能的与对方船队保持垂直,让对方的火炮难以射击,就是舰队指挥官在海战中的头等要务了。
其实赵昊的人,根本没跟她讲过抢上风,争‘丁’字横头这些战术内容,唯恐她短时间内邯郸学步,把自己会的也丢了,战场上反而危险。
但天才只要被点醒,就自动明白该怎么做。林凤在海战中有着超人的敏锐,自己就琢磨出了这套战法。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还能用出来……
震天动地的轰鸣声中,林凤舰队第一轮齐射,在海面上激起一片水柱的森林。
见只有几发炮弹命中了敌船而已,林凤感到一阵失望,看来哪怕是海警的炮手,这种行进中的远距离炮击,命中率都可怜极了。
然而炮手们却十分淡定,他们依靠简单的光学测距仪,测量了弹着点的距离和方位。马上用铅笔解算出射击诸元。
然后根据结果调整火炮,再进行下一轮修正设计。他们并不追求命中敌舰,而是追求跨射——散射区域能够覆盖敌人舰队的大部分目标即可。这样齐射的火炮越多,就越容易将地方舰队笼罩在自己放火力范围,即所谓的‘跨射’。
根据华叔阳编纂的,保持对目标的跨射,能够达到最大的命中概率。
所以林凤惊奇的发现,经过五六轮齐射之后,己方火炮命中率大大提高,毛估估能十中二、三了!
换了她的手下,能十中一就烧高香了……
这也是火炮迟迟无法在海战中唱主角的原因。因为根本打不准啊,要解决问题还得靠白刃战!
但凡能保持一成稳定的命中率,谁也不会去接舷肉搏的。那不只是拿手下的命冒险,更是连自己的命也有可能赔进去。
而且炮手们射得快,射得准,量大自然出奇迹。
一轮接一轮的跨射洗礼,让胡椒老的船队蒙受了惨重损失。一半的船只沉没或者严重损坏,水手们纷纷跳到海中逃生。
剩下不到十条船都是铁力木打造的乌尾船,虽然个个带伤,但船体还算完好,再说还有水密舱呢,这才勉强跟着胡椒老,向西驶回了乱糟糟的本阵,终于脱离了战场。
林凤也不追击,继续南下然后绕个圈子回到有利位置,等待下次出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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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一本也率领残兵败将,从青澳湾中退了出来。
海主们一通气,才知道今日居然连折三阵,损失了五十多条船,两千多兄弟,就连曾一本手下最得力的大金牙也死在了敌人的火炮下。
“他们的炮,打得实在太邪门了。”曾一本像被抽干了精气神,颓然坐在交椅上,对坐在一旁的林道乾道:“我现在相信,当初在韩江口开炮的,不是你的人了。”
“是啊,我是被栽赃陷害的。”林道乾叫起撞天屈道:“八月时横扫福建沿海的也不是我,都是他们为了离间咱们弟兄,才把屎盆子一个劲儿往我头上扣。”
“你怎么不早说呢?”众海主不禁埋怨道。
“我说过不是我啊,你们不信呀!”林道乾两手一摊。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胡椒老悒悒道:“今天也就这样了,明日如何是好?弟兄们得拿个章程出来。”
这个年代的海战,不论操船还是打炮,全都是纯人力的,对船员的消耗极大。一天搞不了几个回合就得歇菜。
“妈的,红毛鬼和二鬼子不地道,让我们顶在前头流血,他们却无影无踪!”有海主狠狠啐一口道。
“就是,我们不能白白给他们当炮灰。反正给大伙儿的任务是骚扰,咱们也别太实在了。”另一个海主道:“我看从赶明儿开始,咱们得改变策略,尽量躲着点儿,不给他们炮击我们的机会。”
“有道理。”海主们都是欺软怕硬的主,现在见点子这么扎手,早就一个个心生怯意了。只是等着有人先捅破窗户纸罢了。
“也是,眼下这一局,也只有佛郎机人能破了。”曾一本也认怂道:“咱们就别逞能了。”
众海主正说话间,忽听到外头响起震耳的锣声。他们赶紧出去船舱,便见一支由五十艘大福船组成的舰队,缓缓从北面驶来。
有人认出来,那正是皇家海运的南下运输船队。虽说是那只是些武装商船,但凶猛的火力已经教过不少海主做人了。
“撤,快撤!”没想到刚刚达成的共识,转眼就排上了用场。
一阵鸡飞狗跳后,庞大的船队终于开始南撤。一直撤到远离青澳湾十几里的海面,见皇家海运的船队没追上来,这才停下来喘口气。
那是因为陈怀秀的目的,只是把他们驱离,并没有穷追不舍的意思。
大家原先是同行,陈怀秀能不明白海主们‘苟’字当头的心思?相信他们也会从自己的举动中,明白赵公子并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其实在珠江口起兵之前,就已经有好几家海主偷偷联络南澳岛了,希望能归顺江南集团。为了瓦解敌人,赵昊自然来者不拒,并许给他们高官厚禄和美好的未来。然后让他们继续跟着葡萄牙人行动——要是葡萄牙人占了上风,赵昊也不指望他们能做到临阵反水。但要是葡萄牙人落了下风,比如这会儿,他们就派上用场了。
刚才在曾一本船上,就是他们几个挑头动摇军心的。这会儿见陈怀秀没追上来,他们又趁机对众海主说,看来江南集团也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不如偷偷派人接触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不打仗?
曾一本几个都面露动摇之色,谁知却遭到了林道乾的厉声呵斥。
“糊涂啊!江南集团占了南澳岛,等于扼住了闽粤海面的咽喉。我等往后还怎么讨生活?只有乖乖投降他一途了!”只听林道乾疾言厉色道:“我林道乾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绝不认人做主人的!”
然后他霍然起身道:“谁敢投降,先过我这关!”
说完,也不理面面相觑的众海主,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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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时,远在南澳岛西北,大洋深处的佛郎机船队,得到了首战失利的消息。
对此多明戈并不意外,那帮乌合之众本来就是消耗品,打成什么样他都不奇怪。
信使还把众海主在曾一本船上的表现,一五一十描述了一遍。绘声绘色,如同亲见,显然海主里也有他们的人。
听说才打了一天,海主们就打算磨洋工,多明戈十分恼火。
不过林道乾的表现多多少少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便对林弘仲道歉道:“我的兄弟,还是你更了解林道乾。看来他确实不是江南集团的人。”
“嗯。”林弘仲点点头道:“这不足为奇,江南集团占据南澳岛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他。虽说巡抚有意将他移驻屯门,可猛龙过江哪有那么容易?林道乾不会看不到曾一本的下场的。”
“不过他最多能拉着不让人逃跑,但人家要怠工,他也无计可施。”一旁林华农轻叹一声。
“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多明戈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狠狠道:“我决定了,明天出战,稳定一下军心!看看能不能把江南舰队的主力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