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火中取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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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风历4月20日,浅水清带着铁风旗的将士回归天风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

  浅水清自抱病起至今也有二十日左右,在这段时间里,整个帝国接连发生大事。

  先是鸿北冥的女儿被人劫持,然后离奇放回,却誓死不愿向任何人证明自己的清白,拒绝验身,引发民间流言;然后是南安县血屠震动朝野,依天风律例,南焕林的死,南府需要吊孝三年。吊孝期间,南门子弟至亲之人,三年之内不得有婚嫁红事,一年之内不可摆酒,三月之内不得远行,七七之内需披重孝,守灵棺,即便是国之重臣也同样不得例外。

  浅水清这一手狠棋不但一下子断送了南无伤和云霓的亲事,同时也把南山岳从朝廷上拉了下来。

  从南焕林的灵柩送抵苍天城的那一刻起,有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南山岳几乎无法以丞相身份处理政事,代为履行其责的是御乾院的历明法和尚书省各部要员。

  与此同时,燕南边境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烈狂焰领着暴风军团将孤正帆打得龟缩不出,寒风关取代了三重天,成为天风人新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帝国大战刚定,止水新收,尚有大量工作要做,帝国本身也支付了大量的钱银,实在没有力气再发动一场战争,因此苍野望暂时不打算对惊虹动手,只是命令暴风军团暂时回撤十三州,分守各地,同时对战败后的鹰扬军团的重整工作开始,由于原鹰扬主帅水鸿光已死,副帅依然失踪,下落不明,因此急需有人负责起对整个鹰扬军团的重建之责。

  新的鹰扬主帅中,呼声最高的就是原天风双秀,云岚和南无伤,和已经在对止水战争中大展拳脚的浅水清。

  此时此刻,南无伤还在飞马赶回苍天城的路上,浅水清依然在清野城“抱病”,而云岚,却已从恶浪河悄悄地回到了苍天城。

  天下云家。

  云岚看着云霓,兄妹俩相顾无言。

  。。。。。。。。。。。。。。。。。。。。。。。。。。。。。

  在天风帝国最出色最优秀的三位年轻新秀中,假如说南无伤是那种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人中龙凤,虽有才华却清高冷傲难以亲近,且心计歹毒魄力不足的将军,那么浅水清就是那种严重的表里不一,外表温文尔雅,内心却刚烈而充满叛逆的将军。

  云岚却与这两种又有不同。

  他看上去有浅水清的斯文秀气之风,却也有南无伤的孤高冷傲之绝,骨子里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帝国军人,有着最严谨的家风,最狂热的爱国情怀,和对家人最深最重的爱。

  如果把这三个人放在一起,那么南无伤就是一只独行虎,有着啸傲山林的威风,却有着目无余子的毛病,浅水清就是一只巨蟒,有着可吞下一只大象的胃口,和永远的伺服于暗处,有着永不惧怕任何对手并等待时机的耐心与果决。而云岚,却是一只草原雄狮,睥睨天下之余,却永不脱离于狮群之外。

  如果说南无伤的性格,来自于文官世家的特殊环境,浅水清的性格,和他的穿越者身份有关,注定不可能盲从于封建帝国君王的统治,无条件地交出自己的身心,那么云岚这样的将军却是真正的帝国典型,军中翘楚,是值得所有人学习的榜样。

  天下云家是武勋世家,自一世皇帝起,就世代为天风帝国效力卖命。

  二世皇帝曾是天风帝国最善战的皇帝,每战必身先士卒,生平不知负伤过多少次,当时的云家先祖跟随其侧,为了救他也不知付出了多少云家子弟的性命。在有一次云家先祖云飞原再一次救了皇帝的命后,二世皇曾言:“天风帝国能有今天,云家人已经流了太多的鲜血,他日一统天下,我愿与云家共分享。”

  云飞原自然知道这句话本身就是最好的赏赐,谁要想要求兑现,就必定是个大傻瓜,因此只是淡淡地回答:“臣等对享天下无兴趣,只对帮助陛下打天下有兴趣。”

  皇帝大悦,赐号天下云家,意指将来天风帝国无论有着怎样的辉煌,云家人都有其不可动摇的地位。

  假如说,烈狂焰是今天观澜大陆的东战神,是一颗辉煌而灿烂的巨星,充其量也只是耀眼那么数十年时间,随着其退役之后,终将隐没于历史长河之中,那么云家就是一颗永恒之星,已经辉煌灿烂了一百余年,且到今时今日,依旧风采耀人。

  天下云家,自云飞原以下,云风舞,云岚皆是军中翘楚,从未让帝国失望过。他们领导的雪风军团,扼守恶浪河畔,使得天风帝国近百年都不用担心北方强敌的进攻,而可以专心攻略东南,统一大梁全境。

  今天,云岚坐在这里,看着他唯一的妹妹,心中却颇有几分感慨。

  “我这次回来,显然来得很不时候,苍天城里暗流汹涌,眼看着就要有大事发生了。”

  云霓低偎在哥哥的怀里:“怕是又要有很多人死去了。”

  “或许吧。”云岚停顿了一下:“我这次回来,是为了鹰扬主帅人选一事。烈帅不知为何,今年格外心灰意冷,早早就向皇帝暗示了自己将辞去暴风主帅一职,要把帅位交还太子。这样一来,帝国两大军团就同时出现了两个主帅空缺。现在烈帅尚未回国,但是为了这两个位置已经有不少人争得快要打破头了,偏偏苍天城此刻竟然还接连出事。止水新收,百事待定,南安惊变,众起纷纭,今年是个多事之秋,各路人马,牛鬼蛇神早已经纷纷登场,中间再夹杂了个浅南之争,当真是热闹得可以了,若是不出流血事件,反到稀罕了。“

  云霓的心中微颤:“大哥你知道水清他。。。。。。”

  云岚苦笑:“南焕林死了,天下震惊,南山岳再笨,也该知道会是谁在对付他了。天下除了他浅水清,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公然杀了南相之父?朝野上下,只怕已人人猜测,浅水清到底何时回京,好和山公撕破脸皮展开一场龙争虎斗。而在这之前,最感为难的,反而是我们云家了。也因此,我才要急急回来,和你说现在这些话。”

  云霓不明白:“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你的事,让很多人都头疼。虽然明面上没有公开,但是暗地里已无人不知。父亲虽恼你辱没家声,但你终究是他的女儿,他也不能把你怎样。问题是浅水清咄咄逼人,和南家势成水火。他做了这件事,也就等于宣布了和南无伤南山岳之间是不死不休的结局。现在最头痛的是父亲,很多人都在看着父亲,想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又是如何表态的。偏偏这场情场恩怨,却因为浅水清和山公而变成了官场争锋,早不再是那样简单的了。父亲。。。他再不可轻易做出抉择。”

  “父亲的看法是。。。。。。”

  “云霓,你该知道天下云家在帝国能够屹立百年不倒,依仗的不仅仅是盖世之功,最重要的是,我们从不做那帝国之中最出风头之人,同样的,我们也永不轻易卷入任何事端的旋涡。”

  “可是这一次,我却成了旋涡的中心?”

  “所以我要你明白,你想嫁谁,父亲需要你嫁给谁,都已经不再重要。天下云家的立场,永远是站在胜利者的一边。除非浅水清能让我们看到他成功的希望,否则,我们不可能帮他。”

  “那么二叔的死。。。”

  “相比家族存亡,百年兴盛,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你是如此,二叔也是一样。只要浅水清能拿出实力来,他就有取得父亲原谅的本钱。否则,或许不用山公动手,父亲就会亲自来取了他的人头,以保证两家之和睦。”

  云霓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大哥,云岚语重心长道:“鸿雁的失而复现,帝国东部的动乱频频,绝对和浅水清有关,鸿雁一事,使你得了一个强力帮手。从此以后,你再不用一个人面对天下的蜚语流长,而又多了一个姑娘将和你共同面对了。南焕林的被杀则使南家人再无法娶你,浅水清的布置简单而凶狠,凌厉非常直指要害,我相信他一定还有很多后手以备使用。但是山公也不是好对付的人。他以前是过于看轻了浅水清,所以才不愿拿出全部力气来教训他。如今被浅水清这么一刺激,他若不发狠下死手去对他,才真正叫人难以相信。他们两人的交手才刚刚开始,谁胜谁负孰难预料,父亲要我回来,是趁此时机火中取栗,为云家争取利益,所以你要冷静,因为到时候,如果形势需要,我也会对浅水清下手的。”

  “大哥!”云霓高叫起来。

  云岚无奈的笑:“你是我的好妹子,你的幸福我不会不关心。但是父亲的命令我又不能不从,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山公漫天开价了。鹰扬军团主帅的位置,我是要定了,南无伤却绝不能做暴风副帅,而必须是我云家指定之人。天下云家从未有机会一举控制帝国三大军团,此其时也。”

  云霓在那一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此时此刻,她的爱人在为能够娶到她而豁出一切,不顾性命地与比自己权利大上许多的敌人抗争,搏斗,而她的家人,却在想着如何利用时机,为家族,为自己取得最大的利益。

  这世上,到底什么是爱?她不明白,但她知道,或许普天之下,她唯一能真正信任并全身心去爱的人,真得就只有浅水清了。

  “那么。。。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总要先看看浅水清和山公后面的斗法,才能下决定的。再美好的承诺,也要有其实现的能力才可以。”云岚背负双手悠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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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天城相府。

  曾经的豪门大宅,如今已经被一层阴惨死气所笼罩,整间大院插满白幡,时时可闻啼哭之声。

  前来南府悼念的官员络绎不绝,南无忌子代父职身披重孝,代迎宾客,南山岳本人则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所有宾客一律不见,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就坐在书房里,书案上,那封红色信笺分外刺眼。

  信笺上写着一首割,赫然是苏云当日在南安县唱的那首望海潮:

  “瞿唐栈道,剑阁羊肠,从来险路应嗟,人心似箭,贪肠如枪,自古宦途多难。鬼蜮会含沙,豺虎相为暴,如此手段,这般伎俩,安有容身处。前方血战沙场,后方陷害忠良,断头不过一次,剥皮却有两回。当悲切,屠夫手段尚需菩萨心肠,鬼蜮心计却有仁义皮囊,怎得立命所,神魔斗法,当毁擎天柱!”

  假如说,震动南焕林的,是那句断头不过一次,剥皮却有两回,那么前方血战沙场,后方陷害忠良,却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南山岳,谁才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

  浅水清,他正式向南家发出了挑战书。

  天下间其实没有几人知道,南氏家族虽然地位显赫,但是那高居帝国相位的,其实是个庶出。

  南焕林活着的时候,对南山岳未必就好到哪里去,那曾经的同胞兄弟,也未曾给过他好脸色。年轻时的南山岳,同样是在煎熬中成长出来的人物,早在数十年的风风雨雨中磨练出坚强的心志。

  父亲的死,并不令他悲痛,却令他有种分外的心悸。浅水清出手时的毒辣,的确使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人的性格之可怕。

  他知道自己终归是小看了浅水清了。

  官场争锋,在不到最后决胜的时刻,总不会把关系撕破到最决裂的地步,因为官场上永远充满了出卖与被出卖,盟友与敌人间的转换之快远超出人们的想象,为此,轻易是不可以下死手,下重手的,为的就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是浅水清和所有人都不同,他自始至终是军人身份,总在第一时间明确目标,然后不遗余力地对手进行全力打击。从南山岳对付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南山乐划进了敌人范围,所谓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和对人对己留些余地,对他来说都是屁话。用尽一切手段将敌人打倒打趴下才是真的。

  南山岳用以往的思维来审度形势与对手,很明显就犯了这样一个大错误。所以他的出手远远没有浅水清那般的凌厉气势,反而充满了一股子小家子气,在浅水清这样的对手面前,虽是朝廷大员,却一交上手就小落了下风,被人打了个晕头转向。

  如今,面对浅水清咄咄逼人的态势,南山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去对付了。

  他所拥有的所有手段,在浅水清的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他的优势,被浅水清巧妙的回避,而半年来的苦心准备,却在这刻一步一步地将南山岳逼向难看的境地。

  “我要如何。。。才能杀了你!浅水清。”这一刻,南山岳扪心自问,一个又一个方案从脑海中掠过,却又被他否决了。

  突然之间,他发现以自己目前的权势,要想杀一个五品小将,竟然出乎意料外的困难。

  惊讶之余,书房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老爷,二公子回来了。”

  南山岳霍地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