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变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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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朱由检乘坐月球车,碾过异形尸体,抵达环形山地边缘,他呼吸急促,抬头眺望地球,蓝色光晕笼罩着月球车,朱由检脑海中浮现起那个遥远的、已经渐渐模糊的噩梦。

  红色荒原,铠甲铮然,长枪与顺刀组成钢铁森林,疯狂收割生命。

  红色战袄的溃兵,如河堤崩坏的洪流,一泻千里。

  三眼铳、鸟铳、顺刀,铠甲被丢满一地,头顶金钱鼠尾辫的骑兵,紧随而来。

  马刀在空中划过,斩向跑在最后面的溃兵,马蹄将他们踏成肉泥。

  骑兵摧锋,所向披靡。

  无路可逃的败兵挤在一起,背贴背,挥舞兵刃,尖叫着,咒骂着,哀嚎着,直到筋疲力尽。

  重箭飞斧激起一片血雨,不断带走溃兵们的生命,死亡如影随形,唯有绝望与恐惧。

  环形溃兵阵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凹陷。

  齐孟被挤在人群中间,他身体负伤,大口大口喘气,周围全是战友,此刻缺顾不上同袍情义,他挥刀劈砍,缺连抽出兵刃的余地都没有。

  索马里单挑海盗,墨西哥掩护撤侨,见惯了生死,早不知恐惧为何物,此刻,他感到了深渊的恐惧。

  你在注视深渊,深圳亦在注视你。

  他拼命朝阵线外围挤,脸上身上沾满血污,终于,他来到溃兵边缘。来不及喘口气。一把顺刀呼啸着从半空砍下,将他人头斩落。

  人头翻滚,齐孟最后看到的是,马蹄乱飞,红尘滚滚。

  齐孟终于醒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一张很大的床,床上还有个女人。

  “拔步床?”

  他的注意力没在女人身上。

  传说中的拔步床,高两米,长五米,如一座小房子,平时上下床甚至要借助扶梯。

  名贵木料制成的床架上,镶刻有龙凤祥云之类的图案,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周围,昭示着主人非凡地位。

  床上的女人充满诱惑,齐孟不敢多看,深呼吸,终于心跳放缓。

  “我在哪里?”

  古色古香的房间,货真价实的青花瓷,龙凤图案的屏风,富含光泽的实木家具,随便挑出个都是价值不菲,所有一切都充满穿越的味道。

  刚才还在金三角追捕毒枭,怎么突然就跑到古代博物馆了?

  这,难道就是组织对我的终极考验?!

  “老张,我的党费不是交了吗!”

  老张没在身边,或许现在还在热带雨林狙击毒枭。

  如同卡夫卡笔下的格里高尔突然变成了甲虫。

  “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齐孟发现自己进入一个陌生国度。

  一堆金黄澄澈的东西闪烁亮光,那是缴获来自大毒枭的黄金,还有他的收藏品。

  零五式微冲,M1917型左轮手枪、九五式步枪,重型狙击步枪,莫辛-纳甘步枪、PPSh-41冲锋枪鲁格尔左轮手枪,鲁格尔左轮······

  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和自己一起过来?!

  牛顿爱因斯坦伽利略的棺材板快压不住了!

  “一定是量子力学引发的空间折叠!”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精神分裂,空间折叠。

  就在齐孟安慰自己时,耳边传来幽幽女声。

  “皇上,元旦朝会,快些安歇吧,

  ”皇上?”

  “元旦朝会?

  信息量有点大,齐孟决定暂时放下量子力学,先问个明白。

  “今年哪年?”

  “崇祯十七年啊皇上”

  纤纤玉手搭在脖上,香气弥漫开来,像极了初恋的味道,女人似还有话要说,不及开口又昏沉睡去。

  没有一丝杂念,此刻,他经受住了组织的考验!

  不过更大的考验就在眼前。

  他不是明粉不是历史专业大学生,不是图书馆管理员不是天朝历史发明家,对明朝的记忆,只存于电影与千家讲坛中。

  即便如此,齐孟也很清楚,崇祯十七年意味着什么。

  崇祯十七年的大明王朝,用风雨飘摇来形容都是溢美之词。

  实际上已经完蛋了。

  两年前,松锦大战中,明国倾尽国力打造的九边精锐损失殆尽,辽军退守山海关,龟缩不出。

  大明最后一支机动兵力——孙传庭统领的秦兵——在崇祯的猜疑催促之下,全军覆灭于河南。

  崇祯十五年,清军过山海关,沿山东南下,长驱直入,一度攻略江淮。

  明清之间的战略缓冲地带,已经推进到华北平原。

  外部风雨飘摇,内部也不容乐观。

  1644年三月,李自成兵临城下,固若金汤的京城被人打开城门,京师沦陷,朱由检斩杀妻女,在煤山自尽。

  清军与吴三桂合流,将李自成赶出京城。

  由于缺乏稳固防线,兵力部署失误,顺军一退再退,闯王李自成最后更是莫名其妙死在湖北,顺军由此走向消亡,令人扼腕!

  流贼与建奴在北方厮杀不休,南明几个小朝廷忙着争夺正统,杀得天昏地暗。

  左良玉杀起百姓毫不手软,清军南下时,却温顺的像只德牧,在八旗军面前摇尾乞怜。

  大名鼎鼎的史可法,大概率上也没有后世传说的那样高大伟岸,此人志大才疏,前期幻想与北京朝廷谈判,划江而治,后期坚持各种骚操作,将南明朝廷为数不多的机会浪费殆尽。

  最后,史可法在扬州走投无路,丢下满城百姓被清军屠戮殆尽,自己一摸脖子去见朱由检了。

  南明时期,虽有李定国、张煌言这样的真英雄力挽狂澜,然而天命最终还是一点点向满清倾斜。

  定国难定国,可望不可望。

  随着台湾郑氏的覆灭,我大清终于完全一统天下,百年文字狱,成就千家讲坛专家口中所谓的“康乾盛世”·····

  国破家亡,神州沦丧,烟雨江南,小桥人家,化为烟云。

  齐孟不是民族主义者,不是愤青,对朱家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然而想到这个文明将被野蛮人践踏,不由感觉深沉悲伤。

  大明灭亡,亡在建奴流贼,亡在文武官僚,亡在东林、复社、楚党、浙党,藩王宗亲,当然也亡在朱由检自己手中。

  诚如崇祯临终时所说,文臣皆可杀。作为大明天子的朱由检,他更该去死。

  这些年,崇祯不停作死,忠臣猛将被他斩杀一空,若论大明罪人,朱由检当属第一个。

  不过小孩才分对错,成年人只讲利弊,现在不是做道德评价的时候。

  在乱世要想活着,道德廉耻就要先放一放。

  历史上朱由检正是因为道德感太强,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未能及时南下,最后落得家破国亡,妻儿惨死。

  既然现在穿越到这位老兄身上,齐孟当然不会让历史悲剧重演,至少,临死之前,他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京师百官,九边总兵,藩王宗亲,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该死!

  不过眼下还是要想办法先保住性命。

  留给穿越者的时间不多了。

  逃走?南迁?像大怂那样南渡,逃到南京,逃到广州?让多尔衮“搜山检海抓崇祯”?

  如果逃跑有用,永历皇帝就不会被吴三桂勒死在云南了。

  留在京师和李自成死磕?好像也不现实。

  李自成一路杀来,明军望风而降,只有山西副总兵周遇吉,因为最后实在无处可逃,留在宁武关抵抗了一天,然而仅仅就这一天,就被后世史学家吹上了天,成为明末忠臣良将的楷模。

  到崇祯十七年,朱由检还能依赖的军事力量,只有京营和宦官。

  京营和宦官的战斗力,不提也罢,还不如边军厉害。

  苦思冥想之际忽然感觉头痛欲裂,千万个脑细胞奔涌而出。

  瞬间,穿越者与皇帝灵魂记忆融合,齐孟变成了朱由检,朱由检变成了齐孟。

  明末惨状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哥哥朱由校临终时颤抖着指向群臣,凤阳老家被挖的祖坟露出的白骨,陕西吃观音土的饥民,抗税不交的东南缙绅靡靡之音········

  朱由检抬起头,杀气腾腾。

  “元旦朝会,朕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