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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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陈演官邸,灯火通明,高朋满座。

  大院中央搭了个戏台,铺层艳霞绸,烛光映照下,宛若仙境。

  台上乃是赫赫有名的周家班。

  周家班姿色才艺,唱腔舞姿皆是一绝,此刻在唱的,是昆曲杜十娘。

  杜十娘身着华服,情真意切,回味甜蜜恋情,哭诉郎君的背叛。

  陈府外面,路上倒毙着冻饿而死的流民,嘴唇微张,寒风灌进肚子,发出古怪咕咕声。

  一条野狗在尸体旁边游弋,眼睛被屋檐下灯笼照亮,泛着红光。

  “周家班便是在江南也无福消受,咱们都是托阁老的福啊!”

  “可不是咧,这些个女子,比那怡红院的头牌都有味道!这身段,啧啧,”

  丫鬟捧着瓜果菜肴上来,都是从运河送到,价格不菲,一小盘精致鹿肉便在五两以上。

  陈演的心思没在昆曲上,他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皇上一口咬定赵侍郎贪墨,还让锦衣卫去抄家,杀人诛心啊!”

  京营指挥使李国祯神色阴冷,京营每况愈下,他近来一直挨皇上骂,对朱由检恨之入骨,

  “刻薄寡恩,还敢自比堯舜!”

  “前年在苏州强收商税,去年在河南逼死孙传庭,现在又要对咱们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辽饷不能拖,否则咱们拿什么?”

  众人纷纷倾诉苦水,陈演伸手打断。

  “派人去山海关,告诉吴三桂,皇上要裁辽镇了,问问吴家怎么办!要不要派兵来京师问问,”

  虽然还不确定朱由检是不是真要裁撤辽镇,不过让吴三桂在山海关搞点事情,还是可以的。

  “阁老,辽镇那德行,来了京师,还不闹翻天·····”

  “祖大寿多少年没来京师了!己巳之变前他还听孙承宗的话,现在没人压得住这武夫了!”

  京官与辽镇休戚相关,共生共荣,朝廷搜刮百两辽饷,其中一部分便被京官们分润。

  辽饷在,大家就有银子拿,至于吴三桂打不打仗,崇祯还有没有钱,大家都不是很关心。

  牌面虽然不好,还是可以继续玩下去的,如果让辽镇“进京勤王”,那就是掀牌桌的节奏了。

  陈演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辽镇和建奴那点事儿,皇上会不知道?朱由检不过是想用辽镇威胁咱们,让咱们掏钱!!”

  “当朝杀人,公然得罪辽镇,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

  晋商头子乔治尧拍案而起:“管他疯没疯!灭了他!”

  “一个朱由检,他想怎么样?他能怎么样?!当年没咱们,他能上位?!”

  ”阁老!拿个主意吧!阁老!!”

  众人又把目光投向陈演,陈演却把目光投向戏台上,对上面大声道:

  “出来吧!”

  一个身穿戏服的武生走向台前,他背后插着把扇子,连连向众人作揖。

  陈演目光扫视众人,对那戏子道:

  “贾量,这些年,你在老夫这里没少拿好处,该是报效的时候了。”

  那武生取下扇子,淡淡问道:

  “陈大人但请说来,”

  陈演眼神忽然凝聚,充满冷峻之色:“老夫杀人,”

  “大人要杀谁?”

  “崇祯皇帝朱由检!”

  京城西街,深夜。

  油皮灯笼如暗夜流萤,淹没在茫茫黑暗中。

  “真是倒了血霉,抽中这巡夜的签!!”

  年长番子嘴里哈着热气。

  身后跟着个番子约莫二十岁,手握绣春刀,小心四处张望。

  “三爷,今儿个发饷,老王要买个小媳妇儿,咱也瞅瞅?”

  三爷停下脚步,啐了口浓痰:

  “兔崽子毛都没长还想要媳妇!!”

  杨云龙嘿嘿一笑:

  “三爷,巡夜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事儿,怎的给咱镇抚司了?”

  “晓得逑!还不是皇上给咱争到的!”

  杨云龙还要问,忽然被马三拉住。

  “巷子里有东西!!”

  “啥啊,”杨云龙就要往前去看。

  “离远点!!”

  三爷盯着漆黑的巷道,手指抵在刀鞘上。

  黑暗中响起衣服窸窣声,女人哭泣声,满洲语的叫骂声。

  “鞑子!”

  两人相看一眼,同时拔出绣春刀。

  “哪儿来的点子!不要命了,敢对锦衣卫下手·····”

  马三袖中飞刀猛地投出,杨云龙也连射两箭,几乎同一时间,对面火铳轰隆响起,暗夜中传来阵阵惨叫。

  ~~~~~~~

  次日天明,皇极殿前,朱由检两眼放光:

  “拔步床呢??朕的拔步床呢!”

  朱由检扯着高文彩衣领,使劲摇晃,差点将高千户勒死,高文彩剧烈咳嗽一声,好不容易喘口气道:

  “回,回皇上,拔步床没见到,后院地窖里发现了大米、麦子约有两千石,”

  ”两千石?”

  “要这么多粮食干嘛,他想开粮号吗?”

  “回皇上,臣连夜审问赵府管家,那管家说从桐城大粮商赵笑梅手中买来的,准备卖给国丈,给的价格特别低,”

  朱由检微微点头。

  “赵笑梅是什么来头??“

  “回皇上,是赵楚锐的亲戚,是桐城生员,赵锐楚在桐城做县令时,他们便有来往。”

  “在桐城低价买粮,转手卖给周奎,再用漕运掩护,运回京城,高价卖给百姓,狗东西!”

  朱由检脸色阴沉,回头望向高文彩。

  “赵笑梅狗胆包天,还敢从商,敢偷朕的钱,不能让它跑了!拿住她!”

  “朕果然没看错你!田契呢?”

  高文彩愣了片刻,连忙道:

  “臣率人攻入后院时,他们已将田契烧毁,还烧了不少银票!臣办事不力,恳请皇上责罚!”

  “不妨,不妨,来日防长,这些田地都会是朕的,一块也不能少,管他有没有田契。”

  “赵家的田契,务必要找到,田契可以烧掉,田地烧不掉的,“

  朱由检想起什么,补充说道:

  “古董字画,找人出手,一份留给镇抚司,赏给大家,剩余的交给朕。”

  高文彩面露为难之色,镇抚司门多路广,倒卖古董不是难事,清查田产可是虎口拔牙,是要出人命的。

  天启年间,东厂派到地方厂矿的太监,因为帮朝廷收税,竟被暴民活活打死。

  就凭镇抚司几个番子,当然不是土豪劣绅家丁的对手。

  朱由检长叹一声:“此事先放一放,等朕收拾完陈演再说!”

  没有强大武力做后盾,彻查田地是白日做梦,皇权不下乡,朱由检现在面临的却是皇权不出京。

  “镇抚司抓了个建奴?!带朕去看看,”

  古克谭被绑在柱子上,全身都是伤口,他昨夜被锦衣卫严刑拷打,连建奴天启年间的情报都供出来了。

  “陛下当心,鞑奴是黄鼠狼变的,小心,”

  高文彩没去过辽东,没见过鞑子,鞑子是黄鼠狼精的说法,最早来自勾栏瓦肆说书艺人之口。

  怎么抓住的?”

  朱由检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鞑子,眼前这鞑子胡须稀疏,嘴唇露出两个门板牙,和黄鼠狼颇有几分神似。

  朱由检感觉味蕾在蠕动,口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这不是中风偏瘫的症状,而是对美食的渴望。

  G病毒改变了崇祯的基因,改变了他的饮食结构,更恐怖的变化正在宿主身上发生,他开始对生肉充满渴望。

  “回皇上,是巡夜番子发现的,鞑子劫持一个民女,”

  “这肉看起来真是肥美······”

  朱由检擦了擦口水,像是在打量一只烤鹅,古克谭感觉到明国皇帝的恶意,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

  “不要挣扎,越挣扎朕越兴奋,”

  旁边几位心腹觉察到皇上身上表现出的异样,相互看了一眼,高文彩正要说话,却听皇上道:

  “能斩杀建奴,非等闲之辈,何人所为?”

  “回皇上,是南镇府司小旗官马三,番子杨云龙,”

  杨云龙被砍了一刀,现在镇抚司静养。

  “好!”

  朱由检抑制住美食的诱惑,大声喝彩道:

  “赐百两银子,御酒十坛,布十匹。”

  赏赐完毕,崇祯转向柱子上神志不清的建奴细作。

  “这人是什么底细??”

  高文彩连忙回道:

  “回皇上,鞑子叫古克谭,正白旗马甲,受镶黄旗步兵统制鳌拜派遣,混在晋商队伍中来到京师刺探消息,”

  朱由检微微点头,杀心顿起。

  “来京师抢钱,还要四处杀人,胆子也太肥了吧,真当我大明无人?!待会儿把你心肝挖出来,朕要好好看看!”

  崇祯收紧目光,攥紧拳头,微微笑道:

  “晋商这些年为建奴做了许多事,这笔账,咱们也该好好算算了!”

  “皇上,这鞑子如何处置?”

  朱由检瞅着半死不活的古克谭。

  “押回去镇抚司,把京师建奴细作都挖出来,别让他死了,留着他做科研,”

  高文彩不知道什么是科研,不过还是应诺一声,命人将古克谭押了下去。

  朱由检转身向皇极殿走去,很快来到承天门前,众人已经站好,等待开始新军训练,皇上走上台阶上,如神灵般俯视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