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开阳城中大大小小街道,皆有军中悍卒在巡视,执行宵禁。
如今整个济州都不太平,血道武者出没,一些大城中夜晚都有军士巡逻,绞杀一切夜行之人。
当然,江湖中人一般都不重视朝廷的命令,夜行是常有的事。不过这样的人,被军士们绞杀也不能怪到别人身上了。
每晚,都时有人发出临死的惨叫。这些都是那些自不量力的人发出的最后声音。
至于那些有足够力量的人,他们要是想夜行,也不会被这些士卒们发现。既然没被发现,自然也算不得违反宵禁了。
不过在今夜,开阳城百云街上的一家酒馆,却是还有人在饮酒宴客。
酒馆是寻常的酒馆,里面桌椅也不见何名贵之处,都是普通的黄梨木。说是设宴,也不见什么布置,只有一张普通的四方桌上放上几碟小菜,外加三个酒杯。
总体而言,可用平平无奇四字概括。
“宁大人,秦大人,来,我敬你们一杯!”
酒馆中,一看起来十分粗豪的大汉,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裳,举杯道。
“王爷客气了,该是我等敬您才是。”宁无明端起酒杯,彬彬有礼地道。
不错,在此地饮酒的,正是来赴仁义王晚宴的宁无明和秦夕海。而那个粗豪大汉,自然就是仁义王了。
仁义二字,在大乾的意义极重。除了表示高尚的品格之外,这二字还代表着当年的儒门仁义二脉。但就是这么个和儒门有关的名号,最终却是落在了一个粗豪大汉头上。
据说曾有儒生见过仁义王后,痛哭流涕,大喊后人无用,对不住大成至圣先师云云。
秦夕海过去也是听闻此事,但并未当成一回事,只以为是谣传。直到今日,她见到了这位仁义王。
不得不说,仁义王颠覆了她的想象。本以为这一位自先皇宾天后就一直呆在济州不出的王爷是位野心家,但现在看到他这尊容和作风,感觉说他野心家有点对不起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了。
“怎么,秦大人可是对这酒菜不满意?”许是看出了秦夕海的迟疑,仁义王凤圆放下酒杯,疑惑道。
‘不,只是感觉这酒宴有点出乎意料而已。’秦夕海嘴角抽了抽,想道。
在她想来,这酒宴就算不是在豪华贵宅中,也当是在开阳城最为奢华的登云楼顶楼。可是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竟是在一家寻常酒家中。
“岂敢,”秦夕海笑道,“这酒菜看似普通,实则味道却是美味非常,夕海还要多谢王爷款待。”
这句话倒不是瞎说,虽然这猪头肉、水煮白菜、酱牛肉,还有那最为普通的炒花生米都是寻常菜色,但味道却一点都不寻常。秦夕海是真的觉得美味。
“哈哈,满意就好,满意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仁义王大笑道。
他的自称一直都是“我”,而不是“本王”,看起来一点王爷的架子都没有。
“夕海确实是个会品美食的人,”宁无明笑道,“这些菜式看似普通,实则凝集着厨师无数的心血,可说是山珍海味都难比啊。”
他夹起一块猪头肉,道:“这肉,当是出自从小食用千灵参,饮用青碧液的碧罗猪身上。百草阁以秘法培养的猪崽,每一头,都将耗费五万两以上的灵药。而它们的卖价,是每头十五万两。
这一盘猪头肉中,每一块都取自最为鲜嫩的地方,大致算算,得用四头碧罗猪。光是这一盘菜,就得花六十万两银子。”
“王爷,在下说得没错吧?”宁无明慢慢将猪头肉纳入嘴中,缓缓咀嚼道。
“还有这水煮白菜,水是珍珠液,菜是吸收药液成长的白玉灵菜。酱牛肉,肉是昔年孔雀王朝神牛留下的后裔之肉。便是这花生米,也是用炎光火炒成的。”
宁无明指指点点,将这些菜式的名堂尽数道出。
“最为珍贵的,还是料理这些菜式的厨师,以纯净的真气将菜中灵气化入每一分材料,使其看起来只是寻常菜式,便是高手亲自品尝,也只以为味道极美,却是忽略了其中的灵气。”
“还有这似有似无的熏香······”
宁无明突得鼻翼扇动,道:“东海香鲸所产的龙涎香,皇室特供,万金难求。”
“王爷,您之盛情,直让我等难以深受啊。”
话音落下后,场面突得静了刹那,便被哈哈大笑声打破。
“哈哈,是吗?我只让下面人挑些好的招待二位神捕,没想到他们搞了这么大的惊喜给我。哈哈哈······我一个粗人,都不懂这些门门道道,倒是劳烦宁大人介绍了。”仁义王大笑道。
粗人?
风轻云淡的宁无明也是脸皮抽了一抽。
传承上千年的皇族后裔是粗人,那我们是什么?地里刨食的乡野农民,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街头乞丐?
宁无明就不信,帮助先皇登上帝位的仁义王会是一个啥都不懂的粗人。即便是粗,他也该是粗中有细。
“王爷过奖了。”最终,宁无明只是淡淡道。
仁义王的笑声慢慢低下来。他看着还是淡淡不说话的宁无明,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
沉默,突得降临在这普通的小酒家。
不过它并不持久。仁义王很快就打破了这片沉默,“既是设宴招待,我等要是不吃,岂不是辜负了大厨的一番心意?二位神捕,咱们继续,来,再干一杯。”
宁无明和秦夕海自然不会拒绝,也是举杯相碰。
三人就这般吃吃喝喝,慢慢将这四道价值连城的农家菜吃完,还有将那一坛格外好喝的黄酒喝光。
仁义王一直是大口饮酒,大块吃肉,尽显豪放本色。
而宁无明,则是一直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热情来。
看似简单的酒宴结束得很快,毕竟三人吃个不停。宁无明在酒菜吃完之时,便带着秦夕海告辞,一点都不顾仁义王的挽留。
而仁义王,看起来有些失望,但并不见恼火之色。
酒宴,就这般以意想不到的地方开始,又极为诡异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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