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点半,北郊月坛山以东,一个石山深处。
林木葱郁,青石为砖。
离江水上游不远的地方,坐落着一处道观。
一半的地基位于江中,另一边依靠石壁,道观隐于水雾之中,带着出尘的仙意。
秦昆如约而来,和他一起来的是王乾,前方楚千寻在引路。
“外面的道观是这些年爷爷、师伯他们新建的,里面就是七星宫,以前叫七星庙。是洪师祖当年清修的地方。”
楚道的师父,叫洪翼,民国时期的山野道士,这是当年和上代陪天狗杨慎同时代的人物,死在判家家主左近臣的手里。
三人一路走到七星宫门口,是个石拱桥,桥头有一块石碑,有些年头了,石碑上写着两行字:
‘牛油烛照奈何桥’
‘一灯一魂消’
这与秦昆在魁山老宅看见的‘内龙出地火’‘无心成虎伥’感觉很相似,好似对联一样,又不甚工整。
“师父,他来了。”
七星宫中,一个中年道士,叫醒了闭目的楚道,楚道睁开眼,看到秦昆,眼神中带着唏嘘。
“秦小友,又见面了。”
楚道一如既往的儒雅,和上次南宗道会见面一样,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秦昆,眼底似乎带着旧人相遇的亲切。
秦昆环室四顾,不止是楚道和七星宫弟子,景三生、以及弟子聂胡子、桃花眼也在,还有符宗首座余月弦余黑脸,和一位仪表堂堂未着道袍的弟子卢震。
南宗竟然齐了!
景三生横刀大马地坐在楚道旁边,虽然是客座,但是魁梧的材依旧在三位首座中脱颖而出。
“秦黑狗!见了老朽也不过来问礼!”
秦昆看到三位首座旁是一个空位,端直坐了下去,撇撇嘴:“少给我倚老卖老,老子当年走后,夏利都送给你了,你还好意思让我给你问礼?”
夏利?
除过三位首座,其他人脸上一怔。
这……这什么意思?
王乾看到景三生表古怪,腿肚子有些发抖,这秦昆搞什么,景老虎这种一言不合就动粗的前辈,你也敢惹?
他想离得秦昆远一点,免得被波及,只是师父不让自己和符宗的人走的太近,王乾只能尴尬地站在秦昆后面,默默地给秦昆贴上金刚符: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楚千寻也明显感觉到景三生的气势有些微怒,掏出一盏油灯握在背后,景老虎那种前辈,爷爷都不敢惹,秦昆这是嫌命长啊……
一群人感受到气氛的凝重,秦昆像没事人一样喝了口茶:“川余尖儿,不错不错。”
这茶可是出自他老家川县,没想到这群老头子还好这口。
景老虎气势突然一消,眯起眼睛道:“你想起来了?”
秦昆笑了笑:“想起一点点,你还欠我1500块钱。”
“放!老子还了!!!”景三生勃然大怒,“你不信问楚老仙!”
话说出口,景三生一愣,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再看秦昆脸上笑意未减,“你戏弄我?!”
说罢,抓起面前的水果丢了过来。
水果都能被掷出炮弹的感觉,后的王乾吓了一跳:“秦昆,快躲!”
水果被秦昆紧紧握在手里,放在自己面前,然后,那颗可怜的水果里面的果化成酱泥,软软地瘫了下去。
果皮未破,里面的果已经被悉数震碎,聂胡子和桃花眼倒是一惊,虽说师父丢出去的是个苹果,但没想到秦昆能接下来。
“好了,多大个人了,还喜欢置气。”秦昆好像在教训景三生一样。
景三生今年60多岁,听到秦昆的声音道:“老夫见到你就来气!”说着啃了一口苹果,把头转了过去。
在场众人都不清楚景三生和秦昆的关系,怎么感觉他们和老熟人一样?
去年南宗道会时候,还不见二人说这么多话啊。
楚道呵呵一笑:“秦小友,既然你想起来一些事,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次专程叫你来,是想说一下昨夜发生的事。”
“您说,我听,有什么吩咐,我量力而行。”
“量力而行?”
楚道苦笑道:“算起来你和南宗渊源最深,没必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外人吧?我们几个都老了,南宗现在青黄不接,出类拔萃的弟子少之又少,你不挑选几个吗?”
聂雨玄作为在场弟子中年纪最大,份最高的,他好奇道:“楚师伯,这话是几个意思?秦黑狗这种三脚猫的功夫,可以收徒弟了?”
“没喝酒,你话怎么都那么多?”景三生瞪了聂胡子一眼,聂胡子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秦昆道:“我说楚老仙,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又不是只能吃捉鬼师这一碗饭,你瞅瞅!”
秦昆拉起王乾的衣服,露出圆滚滚的肚皮,肚皮上是一个贴了符纸的骨灰坛纹。
“秦昆你干什么!”王乾红着脸赶紧把衣服拽下,“还让不让人有点**了?”
秦昆道:“看,吴半仙的弟子现在都拍戏去了,这纹给他印上也白搭,以前捉鬼师这一行当,都是为了混饭糊口的,现在谁还拼死拼活,跟这些鬼过不去。”
楚道苦笑:“老祖宗传下的规矩,总不能不管吧?”
“管啊!肯定管,不过现在三山、三寺、三观都混的风生水起,一场法事12w,三根大香9w9,我记得自古规矩都是花钱消灾,没有人愿意无偿服务的。这胖子他师父吴雄,论起本事,你们谁比得过?可是你瞅瞅,这胖子一衣服,都是地摊货,最近发了片酬才买了新的。当年你穷的时候,忘了是怎么活过来的了?”
楚道沉默:“可是近几年,五巍山里面的东西已经压不住了。而且国外那些虎视眈眈的驱魔人,屡屡挑衅。”
秦昆剥开果盘里的花生,咀嚼说道:“五巍山的东西,我不熟悉,也不想去管,估计也管不了。不过国外那群驱魔师,才是重点。我也不知道那帮驱魔人为什么老想要过来找事,不过这帮人是该打。”
楚道点头说道:“昨夜,苏琳师侄受重伤,还有一件事没报道,平民死了22个。都是学生,消息被压住了,说是校车事故。”
秦昆剥花生的手停在了空中。
“苏琳当时在学校?”秦昆低着头,看不清表。
楚道看着聂雨玄,聂雨玄答道:“临江大学。师妹和李师弟查一起闹鬼案。”
秦昆仔细得剥开了花生,捏碎红色的苦衣,把玩着那光洁的花生仁:“怎么碰见那些外国人的?”
聂胡子表显然也不好,红着眼睛,喝了口酒:“他们好像在寻找一些恶鬼。不知道要干什么。”
恶鬼?
王乾仔细想了想,在秦昆耳边低声道:“前天我拍完戏后,飞雷僵好像就被那群人掳走了,是一群穿黑袍的人,戴着倒五角星。”
景三生坐在那里,沉声道:“秦黑狗,生死道上有句话,因果有偿,报应不爽!老夫如果是你这个年纪,敢带人去砸了他们老巢你信不信?”
秦昆把花生仁丢在嘴里,嚼碎。
“我信。”秦昆拍去手上的碎屑,看着面前一票人,“有什么我能做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余黑脸,掏出一张纸。
王乾看到后一怔:“阎君笺?”
“这是什么?”秦昆纳闷问道。
王乾接过那张纸:“简单来说,是间的鬼魂给阳间写的信。”
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四个字:鬼市有难。
“好,我去鬼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