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他才转身迈出一步,便不得不停下,面无表情低头看去。
黑衣女子毫无征兆变换了位置,刚刚迈出的左脚恰好踢在她干瘪的身体上,完全是真实不虚的触感。
她看起来早已失去了生命的气息,身下并没有血迹,只有脸和手脚裸露在外面,眼睛空洞无物,皮肤惨败灰白,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如同枯枝。
根本就是一具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干尸。
他和那双黑洞一般的眼睛直直对视着,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条条仿佛连接着前因后果的丝线,刹那间让本就混乱不堪的记忆剧烈震荡着,一幅幅虚幻缥缈的画面从底层翻滚上来,却依旧是无法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内容。
“第十二法因果纠缠,她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
“什么是第十二法因果纠缠,我为什么会想起这个古怪的词语?”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怎么总是会遇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又总是跳出更加稀奇古怪的想法?”
“这些丝线,连接到了哪里?它们似乎在对我表达着某些隐晦的意思。”
他死死盯着那双眼睛,看着漆黑眼眶内的因果丝线,沉默片刻后忽然猛地皱起了眉头,“不,不对,我不是许闲,这只是许闲的记忆碎片,我是顾……”
轰!
庞大的压力遽然降临,直接作用在他的精神意志之上,鲜血欢快地从七窍中哗啦啦流淌出来,瞬间将整张面孔映衬得犹如厉鬼般恐怖。
片刻后,压力消弭于无形之中,涌动起来的深层意志也随之沉淀了下去,不再泛起一丝一毫的涟漪和波澜。
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来,让他猛地回过神,心脏剧烈跳动,有些迷茫地朝着四周看了一圈,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是谁?”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我会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站在这里?”
“记忆中多次出现许闲这个名字,而且和我联系了起来。”
“所以说,我就是许闲?一个刚刚进入高三的普通学生?”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样子……”
“还有,脸上湿漉漉的,我刚才是流泪了么?”
“难道我是被女孩子甩掉,因为失恋而哭泣到失忆?”
“记忆之中,我昨天才和名叫颜栎的女班长在饭馆共进晚餐,所以说,那其实是一顿分手宴?”
“果然是舔狗不得好死。”
他抬手从眼角抹过,片刻后面无表情看着自己鲜红一片的掌心。
“不,不对,这不是流泪,而是流血。”
“我,许闲,被打了?”
“是谁打的我,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打我……”
他捏住眉心,忽然间看到了一直躺在地上的那具干尸。
被破旧黑袍包裹着的,犹如骷髅的女人。
便再次陷入沉默思索之中。
“她是谁?”
“难道是她打了我,我又杀了她?”
“我,许闲,不是一个高中学生吗,竟然成了一个杀人犯吗?”
“还是不对,她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至少说明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也能说明第十二魔法使已经死了一段时间,和我没有直接关系……”
想到此处,他忽然间愣住。
“第十二魔法使又是谁,因果纠缠又是什么东西?”
轰!
没有任何预兆,恐怖的压力再次降临,依旧直接作用在精神意志之上,让他的思维刹那间再次陷入到一片空白之中。
就在同一时间,地上的灰袍女尸一点点消失不见,就像是一滴露水,无声无息蒸发在了夏日的午后。
几秒钟后。
他猛地回过神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扶着路旁的小树缓缓坐了下来,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个所有智慧生命都会思考过的问题。
我是谁?
我,许闲,打钱。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脸上手上为什么全都是血?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思维变得越来越混乱,不得不终止思考,收敛所有念头,先是在不远处的水龙头洗了洗脸,然后按照记忆中找到的学校生活习惯,慢慢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呼……”
他终于来到老办公楼阴影遮挡不到的地方,沐浴着九月份立秋之初依然炽热的午后阳光,感觉身上的冷意开始缓缓消散。
虽然很想回头看一眼那个让人感觉莫名诡异,甚至可以导致数次思维死机的老办公楼,不过这种强烈冲动被他狠狠镇压下去,强制自己不要回头,继续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而去。
“嘿,你没事吧。”
吃饱喝足的赵崮站在路边东张西望,远远便朝着他挥舞着手里的袋子。
“兄弟你是猫吗,午饭只吃了那么一丁点儿就走人,不会是得了厌食症吧。”
花费了两秒钟时间来确定这个冲自己打招呼的家伙是谁,他在脸上挤出些许温和而又僵硬的笑容,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没什么,刚才忽然有事情,所以出去处理了一下。”
他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并没有就刚才发生的事情多说半句。
一方面是下意识地想要遮掩。
最主要的还是第二个方面的原因,那就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于他身为许闲的身份,都必须要再三的重复确认,以保证不会出现大脑死机,亦或是连续失忆的问题。
赵崮点点头,根本就没有细问,而是把手里的袋子塞了过来,“还是我考虑周到,临走时去窗口给你买了几个包子,正好吃了填饱肚子。”
“谢了,下次吃饭我请客。”
回到宿舍,他放下饭盆,拿着袋子进了公用洗漱间。
包子很香,吃起来满嘴流油,但是味道同样很浓,他也不想把午睡的地方弄得全是大葱猪肉的味道。
四只包子很快下肚,他洗干净手上沾染的一点油渍,随后有些疑惑地看着右手食指上面的医用胶带。
“这是什么时候伤到了手指?”
思索片刻无果,他便不再纠结,直接将医用胶带撕开取了下来。
“嘶……”
“我,许闲,这是返祖了?”
“右手手指长了鳞片,所以说我的右手就是素贞?”
关于素贞是谁的问题并不是重点,反正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真正令他在意的是疑似鳞片的灰色区域开始渐渐发烫,触碰上去就像是正在加热的金属,接触面火辣辣的灼烧刺痛。
更诡异的是,除了发烫那一块“灰色鳞片”,身体其他地方毫无征兆开始发冷,同时感觉越来越沉重疲惫,就像是背上压了一座大山。
他捏住右手食指,目光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猛然间愣在原地。
镜子内外,四个人,四张脸,八只眼睛,视线交织纠缠,混在一处。
一个身着黑袍的干枯女人正趴在他的背上,从镜子里面看不到她的下半身,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雌雄同体的连体人出现在了卫生间。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咧嘴露出诡异笑容,漆黑的眼眶中溢出丝丝缕缕黑烟,将那张犹如骷髅的面孔映衬得愈发惨白。
“小许,吃完了啊?”
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从洗漱间门外进来,在一旁洗手洗脸。
我,许闲,所以这个同学是在和我说话。
“吃完了。”
他缓缓转头,镜子内外两男两女四张面孔同时转头,还听到自己的声音层层叠叠,仿佛多重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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