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夫人闭上眼睛,打断方书安的客套话。
“孙儿也是遇了难事,来求爷爷。”
“怎么,你爹又骂你?还是揍你屁股来着?要我看,此番事情不能全怪你。”老夫人说着,边上的丫鬟掩口偷笑。
“咳!奶奶!这次确实孙儿做错了,爹打骂也是正常。”方书安忙用咳嗽掩饰,老夫人指不定说到哪去,还有几个丫鬟在呢,他不要面子的嘛?
“那所为何事,看把我家机灵鬼儿闹得,愁眉苦脸,乖乖孙儿何时这般委屈了?来,说说,奶奶给你做主。”
方书安想了想,关于方家事情,还是不要说了,但是听到关于青儿的那个,还是要说。若老夫人开口,事也能成。
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前年,你骗你爹一大笔束脩钱,说是几个人去拜见有名的先生,可倒好,最后拿着钱去争粉头;去岁,又说去游学,结果在南院醉了七日,你说,如何信你?”
“这……”方书安一时词穷,谁能想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还能被惦记着呢,不过他在南院可是真的喝酒去了,断袖龙阳的事情,可不敢干。
“奶奶,此次孙儿可是真心,您看看,我钱都没要,多有诚意不是?”
老夫人想想,“真要考取功名?”
“是!”方书安重重的点头,开玩笑,在大明想要入阁,三甲那是必备。要是干混的话,不知道混到什么地方去了,上辈子籍籍无名三十多年,这次有机会,再也不能当咸鱼。
“若真是这般,那你还是去找老爷说项。”方书安满心盼着老妇人给他撑腰,谁知道转眼给出这个答案,这不科学啊。
“奶奶,您不管孙儿了?”他演技准备再次爆发,说着,眼睛红了。
“我的傻孙儿,奶奶要你去,自去便是,何时亏待过你?将你的事情全数说出,莫要隐瞒!”
老夫人高高兴兴的走了,留下方书安沉思不已。不过,他没有太多思考时间,通报声中,方从哲回府了。
“孙儿给您请安。”方书安很狗腿的跑过去,挥退侍女,亲自给老太爷揉捏。
即便是急事,也要给老人家缓冲的时间。
方从哲一边享受他恰到好处的力道,一边挥挥手,让其他几个侍女也退下了。
“说罢,又作什么妖。”方从哲满脸晦气的开口道。
“都是孙儿不好,又给家里惹麻烦……”
说到这里,方从哲气不打一出来,“你们也知道,看看自己,一个争气的没有。儿子儿子不争气,孙子孙子不像样。你们好歹考个进士出来,莫说进士,连举人都不曾有,看看隔壁王家,进士已然三个!”
方书安对这类说辞已经免疫了,别人家的孩子,古已有之。
“不说了,说你的。”方从哲长叹一口气,没有继续。
方书安不敢怠慢,把自己大旗竖起来,顺便画一个大饼给他爷爷,并暗示青儿对进士有巨大的作用。
方从哲自然知晓他这孙子畏惧丫鬟的事情,原本知会过方老太太,是不是换掉,但是鉴于没有几个人能约束方书安,有这么一个也是好的。
孙子有想法,先不说真假,鼓励是一定的,不然方家众多孙子,谁还会有念想?
“还有什么担忧?是你大伯从中作梗?”方从哲问。
方书安思忖片刻,说道,“此事不能怪大伯,毕竟是他朋友请求,大伯,只是……”
“哼!”老方白他一眼,“你大伯何种性子,我不比你清楚?是该敲打于他,不然指不定又惹什么事。好了,此事你无须担心,老夫给你办了便是。”
老方疲惫的样子,方书安于心不忍,但事情迫在眉睫,不敢耽搁。
“有人要对咱家不利,我怀疑……”
听完描述以后,方从哲并没有因为方世鸿的伤动气,而是询问几个细节。
方书安是无意中撞破事情,要是真的发生,只怕弹劾的奏章会纷至沓来。
看着老人家对管家耳提面命一番后,再度陷入沉思,一会,看着他,“此事疑虑重重,你父亲已经知道?”
方书安点点头,“孙儿告诉了父亲。”
“你父亲在南镇府司,查案并非所长,再说涉及到民间,又非官员。他去查他的,老夫再找人查查背后谁在弄权。此事,你就莫再参与了。”
老方的意思,方书安明白,在他眼里,自己毕竟还是个毛孩子,权谋这种事,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爷爷,此事因孙儿而起,您让孙儿再去探探吧,保证不打草惊蛇便是!”
方从哲想想,还是拒绝了,不是他信不过,实在是眼前这孙子前科不咋样。
“爷爷,我和李国忠说的那句话,多少会引起他的怀疑,但是因为我伤了大伯,他们想必依旧把我当成浑人,咱们索性将计就计,装作内斗,等他们麻痹大意,才好挖掘出背后黑手!”
话一出口,方从哲没有回应,而是看着他,末了,开口道:“好你个方书安,以前犯傻都是装出来的?”
方书安感觉自己翻转的时候来了,要是继续装傻,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引起怀疑,当下凄然道,“爷爷,孙儿本想仰仗着您和长辈们的恩荫,老实做个富贵公子哥,可是啊,有人想对咱家不利,那我不干!”
发挥演技的时候,不过也有部分是真情流露。
方从哲喜色浮在脸上,“好,好孙儿,有人害咱们不要紧,你们是庶孙也不要紧,个人凭本事,能者居之,去吧,老夫倒要看看,谁要害我方家儿郎!”
方从哲捻须不语,良久,“另一路探查人马就当不知晓,李家背后的人选,一定要查出来。我以为是有人针对我,看来,恐怕是要祸乱朝纲!”
顺着爷爷的思路一深究,二人都是冷汗淋漓。
看来背后,不仅仅是东林那帮人,还有可能是辽东的势力,以及其它希望朝廷乱的人。
事情,越来越错综复杂。
“方五,你去通知世汉,让他助世清查。”
“那大公子他……”
“先不让他知晓!”方从哲不容置喙的语气,饱含无奈和愤怒。
“孙儿,你就不要继续追查了,方家的天,还不需你来擎。”
到底是爷爷啊,无论何时都想着先护着自己的儿孙。看着皱纹越来越深的老方,仍旧在皱眉思索,方书安心里一阵激荡,小心翼翼的问,“爷爷,还为何事烦忧。”
“国事,与你无关。”
“可是辽事饷银?那跟孙儿太有关了。”
“谁敢泄露军机?”方从哲猛地一睁眼,须发皆张,声色俱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