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声令他愣在原地,脑子却飞速转动,如同高速运作的齿轮。
琪萝西查出他并非湖岩城出生的人,换句话说,他是难民/偷度民一样的存在。
所以她和卫兵是来处理难民的?
不可能,他们可是岩城区的人。
并且,无居住证明的人在水城区并不罕见,湖岩城也有“恶民水区”的说法。
换句话说,水城区难民诸多,为何只针对他一人?
很明显...难民的罪责只是个幌子,他们来找自己另有原因...
根据排队听到的情报,琪萝西一行人正在处理失踪案件。
然而他们此行的目的明显是自己,这又对失踪案件有什么联系?
利奥确定自己没有动过任何歪念头,苟活在水城区三年清清白白,从未做过坏事。
但对方不准备听他解释,这点很明显。
这其中,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误会。
思考的时间是短暂的。
危险的锋芒逼近了,利奥感受到寒意。
破空声掠过侧脸,他猛地转身避开剑刃,左手扣住数块滩石,摔倒在地。
侥幸躲开了。
这一剑原本要砍断他的右臂。
叮!
利奥盯着剑锋下裂开的石头,额头冷汗直冒,若非在地球上学过数年格斗,且接触过现代剑术,他已经是死人了。
而另一边,看到剑锋砍在利奥脚边,琪萝西眉头一皱。
“有点意思。”
左边的卫兵挥剑落空,勾起冷峻的狞笑,剑刃一转,起势已成。
刃锋变向,寒光闪闪,一记漂亮的横斩顺势而生。
咻。
利刃险险地擦过利奥的额头,他感觉到自己的脸被风刮的生疼。
“?”
第二次落空了,两名卫兵面露异色,对方的反应速度有些过快了。
他们对视一眼,迈开步伐,准备将距离缩短。
接着,利奥反手掷出数块石头,铛铛地打在想冲过来的两名卫兵的头盔上,迫使他们扶盔停步。
争取到难得的喘息。
利奥抓紧后退,与卫兵拉开距离,悄然瞄向不远处的琪萝西,那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挟持女手写员,绝处求生。
临时计划是很简单的。
“哼。”“啧。”
卫兵们扶正头盔,冷哼着迈开步伐。
踩在坚实的滩地上,利奥咬紧牙关,心脏砰砰直跳。
他很紧张。
此刻他和琪萝西的距离,以及卫兵和他的距离是非常相近的。
这意味着,他只要比卫兵更快,抢在剑刃临身之前擒住琪萝西,就有机会苟活。
但凡事都怕万一...
他再次瞥向卫兵手中寒光闪烁的剑,目光经过他们身着的盔甲,神色凝重。
考虑到自己身着轻便,卫兵身上盔甲的重量,这应该是可行的。
“别动!”
利奥低吼出声,试图震慑住卫兵一瞬,同时飞身扑向琪萝西的位置。
琪萝西只是冷冷看向扑来的利奥,没有任何慌乱。
“蠢货。”“不自量力。”
卫兵们挑了挑眉毛,脸色有些难看,他们犹豫着是否拦住利奥,但他们观察到琪萝西的表情后,垂下了持剑的手。
与此同时,利奥眼中,琪萝西的身影越放越大。
一切都清晰起来。
红蓝衣物的细纹,肩饰上的金边,褐发末端的淡绿色,白皙的脸蛋,以及她褐眼中充斥的冷漠。
似乎还有一点不耐?
没有多想,利奥继续冲刺。
就差一点了。
琪萝西优雅地放下胸前的文板,再站起的时候,褐眸转为浅蓝。
不可明状的压力以那对蓝眸为中心,一瞬间挤满了利奥的视野。
窒息,悬空,无法抗拒。
他没明白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
利奥的速度变慢,他睁大眼睛,四肢如灌铅般沉重,他艰难地迈开步伐,随后摔倒在琪萝西跟前。
扑通,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踏踏,踏踏。
两名卫兵紧跟其后,想挽回颜面般地补上一剑。
“够了。”
蓝光散去,重新恢复成褐眸,琪萝西松开紧皱的眉头,捡起文板,一旁赶来的卫兵尴尬地停下动作。
“他不是普通人,这点你们试探得很好。”
“城里不方便处理,照执法士的约定带他去村庄,路上注意警示的标记,别走错路。”
随后,虚弱无力的利奥听见剑刃收鞘的摩擦声,他眼前紫晕一片,好像被人打晕一般难熬。
他下意识回味刚刚的突变,琪萝西那亮起的浅蓝眼眸,仿佛依旧在他视野的黑暗中放出光芒。
那是什么,传说中的魔法吗?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该怎么办?
无数种念头掠过心头,利奥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朝着某个方向移动。
意识越来越沉重,琪萝西的声音和卫兵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连说话的内容都难以分辨。
“...”
“小心点,这次别让他/她/它跑了。”
“...藻...活物的效果...”
“别担心,标记很正常...”
“...如果...”
“这,这是...”
“阿维亚!”
“你疯了?!”
“...”
“滚开!”
“怎么会这样...别碰我,你这个蠢...”
“不!”
“不!不!”
“...”
“...”
“...咯咯...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
“...”
声音顷刻间消失,似乎被无穷无尽的浪潮般的黑暗所吞没。
一片死寂之中,意识在深海般的漆黑之中随波逐流,不知漂流了多久。
最后,他幸运地在某处海滩搁浅。
他的意识开始复苏,紧闭的双眼裂开一丝缝隙。
深沉,无比深沉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缕光,就像白色的缝隙,越来越多的光芒从中溢出,最后填满视野。
太过耀眼了。
随后,在朦胧梦幻的光晕之中,视野中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
“啊。”
利奥下意识叫了一声,仿佛惊醒的梦中人。
绚丽的色彩映入眼帘,弥漫着橘黄色的柔和灯光。
熟悉的橘黄的灯光,深棕色的西姆木桌,浅褐打底点缀些许霉斑的实木地板。
他木讷地坐在长椅上,握着硬而扎手的粗制木杯,里面的酒液闪烁着微光,弥漫出夹杂麦苦味的淡淡醇香。
嘈杂的声音呼地灌入耳中,一股脑地涌进来。
几位酒客在一旁谈天说地,佣兵们骂骂咧咧,大吹牛皮,游吟诗人唱着老掉牙的曲子,矮小的侍者收拾着桌子,嘟囔着生活不易,时不时向柜台边的女老板瞅上几眼。
这里是他常来的小地方,每周一次,风雨无阻,再熟悉不过的“萨瓦酒馆”。
“这是...”
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木杯,正是“昨夜”点的“连麦酒”,只剩最后一口了。
这不可能。
绝无可能。
昨夜,也就是“九月十五日”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稍想一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以回忆的形式呈现眼前。
利奥当时感叹人生,灌下最后一口,乖乖地结账离开。
如往常一般穿过熟悉的三条水城区街道,回到员工宿舍,呼呼大睡。
第二天却被阿特维尔叫醒,得知卫兵前来,后被琪萝西带向城外的滩石地,险些被卫兵斩臂,试图挟持手写员但是失败了……
离奇,太过离奇。
他甚至弄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白日梦。
也许都不是,因为那太真实了。
“该死。”
利奥皱紧眉头,一只手扶着脑袋,另一只手握紧木杯。
挟持失败之后的事情他回想不起来了,是死了吗,还是怎么了?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到底在搞什么?
利奥苦恼又无可奈何地甩头,睁大眼睛看向窗外,夜色弥漫,星光稀疏,夜景熟悉而美丽。
直觉和理智都在告诉他,他返回了这一夜。
这一事实令他控制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
无助,困惑,还有一点点的恐惧。
“冷静,冷静。”
察觉到脑子一团糟,他深吸一口气,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首先...”
“首先我要确认的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今天是否是九月十五日!”
利奥喃喃自语,盯着木杯中的倒影。
他转过身,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呼唤着最近的侍者。
在矮小侍者诧异的目光当中,利奥斟酌着话语,有些刻意地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有些醉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几月几号?”
这样的问题在酒客中很常见。
侍者露出了然的表情,微笑回答。
“瑟薇塔历九十五年,九月十五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