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要创佛教,敢问何为佛,何为佛教。”
茫茫山路上一行人迈步而行,这座横空出世的佛山上瀑布如红,景秀天成,草木松林间奇花异草,青石为路,树冠成棚。
山腰上一座大气质朴的寺庙已然昂立在此。
众人一路行来也不禁被眼前美景所震撼,觉得此地哪怕是北邙学院的风景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九爷对于所谓的佛,非常感兴趣,但当得知胖胖要立教的时候,却是顿时警惕起来。
任何宗教都逃不了愚弄人民的罪恶。
工会成立之初,正是天下乱世,那个时候就出现各种诡异邪说之流,最终全然被工会扫除,这才有了联盟这么多年的乾坤盛世。
九爷正是从哪个黑暗时代走过来的人,心里对于宗教两字有着天然的警惕。
故而如此发问,也是抱着砂锅打破问到底的态度来询问胖胖。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但对于胖胖而言,简直就是送分题一样,他笑道:“佛是个伪命题,佛是众生觉悟天道的能力,不是一个‘称号’
这个能力人人都具备,看你能否了障。
人相之佛:人心中的佛,是‘有相’的也属于一“障”。
觉行无量:无相,就不可取不可说,就无所谓圆不圆满,究不究竟。”
胖胖这番话说的众人一阵晕头转向,反而倒是走在后面的丁小乙闻言愣了一下,像是有点明白了什么。
联想到胖胖从前在冥土上的所作所为,不正是无相无量,不再拘泥于形的一种态度么?
在众人还在被胖胖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时,胖胖继续道:“佛乃觉性,佛教以次第而分,从精深处说是得道天成的道法,道法如来不可思议,即非文化。
从浅义处说是导人向善的教义,善恶本有人相、我相、众生相,即是文化。从众生处说是以贪制贪、以幻制幻的善巧,虽不灭败坏下流,却无碍抚慰灵魂的慈悲。”
这句话众人倒是都听明白了,所谓的佛教三个次第,就是寺庙的三种功能,最高层次是让人觉悟。
其次是推广“诸恶莫作,诸善奉行”的佛教文化。
最低层次是给弱势群体提供一个心灵的避难所。
胖胖如此解答,令众人陷入沉思,但九爷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闻言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不管胖胖是何方神圣,哪怕他手眼通天,翻云覆雨,信手之间就能镇压诸天神魔。
但仅凭此想要传教,不把话说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只听他冷声笑道:“好一个虽不灭败坏下流,却无碍抚慰灵魂的慈悲,大师这么说,是觉得我们联盟的子民过的太苦,甚至已经到了要想虚无幻想去朝拜的地步么?”
九爷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脸色都变了。
连丁小乙都听得出来,九爷这话是在指责胖胖,愚弄民众,操控民心。
相信,无论是哪个时代的当朝者对此都是绝不能忍的,用不好听且情商低的话来说。
韭菜,只能我们来割,你来割韭菜,那就是造反!
用情商高的话来说,那就是,国家的声音就是老百姓的声音,无论是否提倡言论自由,但话语权要始终掌握在国家的手里。
“没有竞争的社会就没有活力,而竞争必然会产生贫富、等级,此乃天道。
乃社会进步的必然代价。无弱,强焉在?一个‘强’字,弱已经在其中了。故而,佛度心苦,修的是一颗平常心。”
胖胖面不改色的回应道。
对话到这个层次,如丁小乙这些人已经插不进嘴了。
这已经是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道’的话题上,而且讨论的还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民众之道上。
九爷整个人犹如被点燃的斗士一样,浑浊的眼底泛起闪闪精芒,闻言丝毫不做退让,冷笑道:“我看此法更是不思进取之法。
这种思想,只会让人陷入弱势的泥沼而无法自拔。
须知强者仍在自强,弱者只会逃避。
如果佛法是为这些所谓的‘弱势群体’提供精神上的庇护,那我看来,人人都信因果,求福报,那么反过来说他们是为弱势,岂不是理所应当,顺其自然就好了么?”
九爷毫不避讳的凝视在胖胖的脸上:“若想要传教也可以,人人得征觉悟就行。”
对于九爷的要求,胖胖并不羞恼,只是笑言道:“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
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
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
“致良知!”
丁鹏心神一动,不曾想三师父居然用如此一句话堆回去,心里顿时拍手叫好。
这篇是中国明代王守仁的心学主旨,语出乃是心学核心之作。
其意,大概是不要去和别人比,要和自己比,今天比昨天,不断超越自我,最终成就超凡的意思。
丁鹏大概将这段话的含义解说给众人,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纷纷点头称赞起来,果然,这种级别的对话,若是没有一个合格的翻译在场,谁听了都是云里雾里。
丁小乙皱着眉头,像是在苦思当中的问题,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原来还是个哲学家,我以为他只是个厨子呢!”
“???”
站在一旁,听到这话,顿时楞然半响后才明白过来,一撇嘴,无奈道:“爹您说的那是王守义!”
被自己儿子提醒,丁小乙脸皮顿时一红,还强行辩解道:“一样的,一样的,反正他俩是亲兄弟嘛。”
“什么亲兄弟?”
“一个守仁,一个守义,不是兄弟是啥?”
丁鹏一翻白眼,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三师父要说,自己老爹是个俗人,自己大师父每次提起,都摇头叹息。
仿佛除了二师父外,自己老爹任谁看来都是一块榆木嘎达,还是贼轴的那种,车珠子都不好使。
“哎!爹啊,不是儿子无能,是您老实在是扶不起来啊。”
丁鹏扬天长叹,突然间他悟了。
自己老爹才是天底下最牛伯夷的人才,身边有娘亲这位盖世女帝,身后有他这样的天纵之才,左手握着黄泉,右手握着北芒,天下财富应有尽有。
下面有二师父、三师父、荼荼阿姨、廖秋叔叔诸多大能照顾。
都说站在风口上,一头猪都能飞上天。
这样的豪华阵容足以堪称史诗级的龙卷风,别说是猪,就算是一架满载的大货车都能给你送上云霄顶端。
偏偏自己老爹不动如山,愣是扶都扶不起来,真是天下无人可其左右啊。
九爷和胖胖的一番长谈,最终以九爷黑着脸不欢而散而离开。
并不是九爷词穷了,而是胖胖最后用了一句话结束这场无所谓的争论:“不见金刚之怒,何来菩萨心肠,阿弥陀佛。”
这已经是赤果果的威胁了,九爷还能说什么,只能灰溜溜的带人离开。
对这个结果,丁小乙父子俩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丁鹏甚至心中感叹:“终究是人老了,思维太固化,若是换个人来,指不定这时候大家都要皆大欢喜。”
他言外之意,自然是看不上九爷那一套官僚体系的作风。
毕竟胖胖的身份,能一路上和你说这么多,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
换做冥府里其他那些大佬来了,直接一巴掌糊上去,先杀个几十万人,再来和你谈,到时候你不谈也要谈。
“两位,这边请!”
胖胖对于九爷等人愤恨离去一点都不在乎。
邀请两人坐在凉亭内,顿时三人面面相视,气氛反而逐渐尴尬起来。
过了片刻,丁小乙才硬着头皮张张嘴道:“胖胖……不,那个大师该怎么称呼?”
“你不是已经喊了么?”
胖胖笑眯眯的看着他,这一刹那,丁小乙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仿佛胖胖已经回来了一样。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眼前的胖胖目光依旧清澈慈祥随和,但自己认识的那个胖胖相比起来,却是少了那份浑然天成的自然洒脱。
想到这,他心里更是不甘心,继续尝试着唤醒胖胖的记忆:“那个……我们其实以前认得的,还一起喝过酒,吃过肉,一起偷过东西。”
站在凉亭外的明道和尚闻言,额头上青筋爆起,恶狠狠的瞪向丁小乙,差点就要唤出自己的九环锡杖来打爆这个胆敢侮辱佛主的家伙。
但丁小乙根本不在乎明道和尚的目光,既然都说出口了,索性一口气全都说出来了好了,至少让自己痛快痛快。
“对了,你还记得么,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还偷了一罐子猪油。”
“还有,你经常说孟婆不穿内裤。”
“咱们一起去幽山,你诓走了三手松鼠,然后带我抄了松鼠的老窝。”
他扳着手指头,一桩桩一件件的把胖胖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全都给抖了出来。
连丁鹏在一旁听的都额头冒汗。
心想:“三师父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去??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话若不是从自己亲爹嘴里蹦出来,换做别人,打死自己都不会相信。
可直到丁小乙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给抖出来后,眼前胖胖的目光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情顿时失落到了谷底,苦笑着仰起头看向胖胖道:“我知道,我说了这么多,你未必会相信,但……”
“我信!”
丁小乙话还没说完,顿时一愣,一旁丁鹏更是瞪大了眼睛:“这么夸张你都信??”
“信!”
胖胖点点头:“为何不信,不过是过去的事情,有也无妨,无也奈何。”
胖胖这么一说,丁小乙反而冷静了下来。
是啊,人家信又怎样,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正如自己并非是罗正,即便过去自己是罗正,但此时此刻,自己的名字叫做丁小乙。
一念及此,他心里顿时也就释然了。
“阿弥陀佛,贫僧来此,有三件事,其中一件正与你有关。”
胖胖双手合十,目光真挚的看向丁小乙。
“和我?”他心头一动,顿时感到有些意外。
“正是,第一件事是为公,第二件事是为私,第三件事是为你而来。”胖胖沉声说道。
所谓公事,自然是为了镇压释迦摩尼遗留在人世的这一缕杂念,应了佛家的劫数,才算是功德圆满。
所谓私事,正是为了明道和尚而来,他掐指一算,算出明道和尚和自己有一件因果未了,虽然他记不得因果何来,这并不妨碍他来接引明道和尚成佛。
至于第三件事。
胖胖清澈的双眼审视在丁小乙身上很久,才低声道:“正是为了杀你而来。”
“杀我!”
父子俩面面相视,骤然心中一惊,看胖胖的模样,可不是开玩笑来着。
“正是,天地劫数将至,你正是劫数之源。”胖胖说到这里神情却是疑惑的打量向他。
“按说你乃应劫之人,我等本该全力相助,但贫僧推衍天机,却见劫数竟也系在你一人之身,既是劫数,又是应数,何其怪哉。”
“等等等等,说来说去,你的意思是我爹必须死对吧。”
丁鹏听明白胖胖的意思了,连连挥手示意他打住,神色不善起来:“大师,咱们有一说一,我爹死不死,和什么大劫有什么关系。”
丁小乙坐在一旁,脑瓜子嗡嗡作响,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兴高采烈的迎上胖胖,结果胖胖居然是抱着杀自己的目的而来?
“这!”
胖胖摇摇头:“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至于劫数因果,贫僧暂无法参透。”
“那就等您老参透彻了,再说吧,告辞!”
丁鹏说罢,就要拉着丁小乙离开。
只见明道和尚横身一步,不偏不倚拦住两人去路。
“怎么,大师这是要用强不成!抓人抓脏,你要杀我爹,也要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吧。”
丁鹏说着手指已经放在自己手腕三寸的位置,今天真要动手,他就算不是三师父的对手,也要赌上一把。
大不了把自己大师父给的那件东西拿出来,拼个天塌地陷也要保住自己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