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说书人拍了一下惊堂木,茶楼上下就安静下来,几近鸦雀无声。
而二楼雅座、包厢中的客人则是低声谈笑,侍女侍候着。他们来这里消费、娱乐并非只是为听书。有三两个青年在走廊向下看。
说书人一展惊堂木,袖袍飞扬,开讲道:“话说北周年间,开封府府尹包拯包龙图大人…”
他说的是北周版本的“七侠五义”,包青天、展昭、王朝、马汉、锦毛鼠等人的故事。
贾环听了几句就感觉索然无味。
文学作品在单论爽畅度上面,绝对是后世的网文称雄。现在的话本小说,在爽点的表现手法上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差距。毕竟,纯爽Y文还没有现世。
即便是金*梅这样的巨作,其实艺术成就在于对明朝市井生活的描写,这有助于后世对明朝社会的了解。而金*梅在后宫和嗨爽上,和龙傲天、王动还是差点意思。
说书无味,贾环就琢磨起给王夫人受罚抄书的事情。王夫人的恶感倒是在其次。抄书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这件事一分为二的看:首先,王熙凤设计他的同时,也间接的帮他在贾府中扬名,让他“惩治”张嬷嬷的收益最大化。
其次就是,王熙凤占了一回上风,应该是心里暗爽、得意,暂时不会继续对他“追打”。
在这个宝贵的间隙时间内,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完成他自己的赚钱计划。以此作为抵御凤姐下一次打压的资本。
在贾府里面,总后台是贾母,掌权的是王夫人,王熙凤只能算是“双花红棍”级别的打手。毫无意外,贾府的权贵们要遭到打压贾环的话,王熙凤会是“急先锋”。
贾环轻轻的抿口茶,问胡小四,“小四,那五个小火炉子什么时候能做好?”
说起本身的泥匠活,胡小四得心应手,胡乱的咽下嘴里的饼子,说:“明后天就能做好。”
贾环点点头,“做好后立即送到二门处。我有大用。”
胡小四忙点头,“三爷放心,我爹做好后,我一准送过去。”
正好这时说书人的故事告一段落,暂时坐下来休息。一楼大厅里意犹未尽的听众们有几人在鼓噪,“先生,再来一段。”
“就是啊,正关键的时候就收了场,这不是钓人胃口吗?”
“快点,快点。”有人拍着桌子叫。
吵闹归吵闹,但实际上是对说书人的认可、捧场。说得不好,谁愿意紧巴巴的等着听呢?正在休息的说书人满脸笑容,向四周团团作揖,说了几句场面安抚听众。
贾环招手,让店里的跑堂伙计过来,先打赏了他十几文钱,笑道:“我想和你们店里最好的说书人先生聊几句,不知道小二哥方便递句话吗?”
跑堂伙计瘦瘦高高,收了赏钱道声谢,热情的笑指着五米开外正在说书台边喝茶休息的四十多岁说书人,说道:“这位少爷,那边的罗先生就是我们西江月茶楼里最好的说书先生。您稍等,我过去问问。”
贾环点头,微笑道:“你就说我这里有个话本想卖,请他看看。”
“好勒!”跑堂伙计熟练的一声应着,小跑着去罗先生那里,递了个话。罗先生看了贾环这里几眼,又问了几句话,片刻后,罗先生就放下茶碗,缓步走过来。
茶楼的布局是方形环绕状,中心位置便是说书台子。二楼的包厢、雅座也是环绕在说书台四周。罗先生一动,等候的听众都好奇的看着他。见罗先生走向贾环一桌:一个小孩、两个少年、一个中年人的组合,议论着他们什么来路。
众目睽睽,赵国基、胡小四、钱槐登时有些不自然。钱槐的不自然更多的是兴奋。而贾环安稳的坐着。这对他而言只是小场面。
罗先生约四十多岁,一袭青衫,面白长须。眼睛一扫,就落在8岁大的小男孩贾环身上。他阅人无数,^_^人打扮的小男孩是几人中为首的。拱手道:“这位小友请了。”
“罗先生,久仰大名。”贾环站起来寒暄,礼貌的拱手,道:“我这里有个话本想要卖出去,请罗先生看看。”
说着就将身上带的他修改过的三国演义递给罗先生。
“哦?”罗先生是说书人,喜欢好的故事话本,当下好奇的接过书,一看开头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屑,他还以为是新话本呢。再翻了翻,回目比市面上常见的要少,说道:“小友,三国演义的话本在市面都有,你这个删减版的话本怕是卖不出去。”
罗先生叹口气,一脸遗憾的将手中的装订本递还给贾环。
贾环不接,笑着道:“罗先生不妨从第五回三英战吕布开始看起。”
罗先生犹豫了一下,见贾环神情坚定,“好吧!”便再翻了翻手中的书,这一看就沉浸进去。温酒斩华雄,三英战吕布,一个个故事接踵而来,情节紧凑,读起来令人畅快无比。
“好!”罗先生读到精彩处,拍案叫绝。三国的故事,源远流长。百姓都能说上几句。譬如:草船借箭、火烧连营、长坂坡大战、气死周郎等等。很多都已经是日常俗语。
但是,做为说书人,他太清楚故事的排序对整体效果的影响。这个精简版的三国演义,行文毫不拖沓。一条故事主线出现,起承转合,跌宕起伏,精彩纷呈,虎头豹尾。让人恨不得一口气读完。
“好书!”罗先生这一嗓子把茶楼的人都惊动。
见众人喧闹询问,罗先生从书里回过神,意犹未尽的将书递给贾环,道:“这位小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又团团抱拳,扬声道:“在下要处理一点私事,各位老少爷们请了。”
“好啊。”贾环微笑着起身。他对他改版的三国演义有信心。
中国语言博大精深,排列顺序是相当有讲究的。当年曾国藩写给清廷报告,将“屡战屡败”改为“屡败屡战”,堪称画龙点睛之笔。
现在,贾环按照现代流传最广泛、经受了时间考验的三国演义版本改编出来,所获得效果与曾文正公的报告有异曲同工之妙。
钱槐、胡小四惊讶无比的看着贾环跟着罗先生离开的背影。对视一眼,三爷厉害啊。
刚才这位罗先生还有点傲的,现在倒是服帖。看来卖书的希望很大!
…
…
贾环带着赵国基,跟着罗先生到穿过茶楼的正堂,到偏厅的一处小房间中落座。
小房间布置的雅致,墙壁上挂着书画。春季上午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空气清新。
罗先生招呼贾环落座,互通了姓名,这才道:“贾小友,这本三国演义读起来甚好,你是打算卖给…卖给我?”
贾环笑道:“正是。再好的通俗演义也要有人识货。罗先生预估着我这本书能卖多少银子?”
贾环预估着他能卖个一二十两银子。
周朝的货币体系,银贵钱贱,一两银子约兑1500文铜钱,各地行情不一。按照米价折算,一两银子约合2016年的人民币1000元左右。
古时候可没有版权保护这一说法,卖书就是一锤子买卖。因而新版价值的价值有所削弱。
出乎贾环的意料,罗先生苦笑一声,拱手道:“承蒙贾小友看得起。可我只是个说书人,每天只是说书糊口。买话本,力有未逮。贾小友要卖书得找我们东家。稍等片刻,我去和东家商量一声。”
贾环微征,无奈的点头,“好吧。”
看情况,说书先生是依赖于茶楼生存,而不是与茶楼合作的关系。他没想到西江月茶楼竟然是这样的经营模式。这还是京城最红的茶楼。
显然,若是与说书先生合作,将其薪资与说书效果挂钩,更能调动说书人的积极性。
随即,贾环自嘲的摸着额头,一不留神就想到企业经营模式等问题上。真是劳累命。还没习惯现在的悠闲、慢节奏的生活。
罗先生离开后半天没动静,赵国基有点沉不住气,看着雅致的环境,压低声音道:“环哥儿,这生意会不会黄掉?”贾环的家底,他心里有数。若是支付完一贯钱一个的小火炉给老胡头,贾环兜里几乎就没钱了。
“没事。舅舅。我只是测试下市场。”贾环笑着说道,他的脑袋中可不是只有三国演义这一个话本,“这里卖不出去,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比如:书店。”
赵国基就放心。贾环做事思路清晰,完全不像8岁的小孩。他心里越发的敬服。
…
…
话分两头说。
西江月茶楼的说书人罗先生从偏厅的雅间里出来,和相熟的一名说书人说了一声,交代他帮忙先说一段救场,匆匆的去找少东家。
罗先生问了几个小厮,进了茶楼二楼东面的“西”字包厢。
包厢宽敞,布置的精美。一套桌椅居中。墙壁上的字画出自本朝名家手笔。隐隐的有说书的声音传来。安静幽雅。
少东家和一名四十多岁的白净中年男子在一起说话、品茶。谈得当然是和书香无关的统筹生意。
“哟,罗先生来了。”西江月茶楼的老板姓林,少东家林心远是林员外的二儿子,今年十六岁,是京师顺天府宛平县童生。经常来茶楼走动。
罗先生本名叫罗天瑞,他是过了县试、府试的童生。只是年纪大了,无意科举,转行做了说书养家糊口。
科举盛世,但凡是读过书的人就可以称为童生。但真正的童生实际上是指县试、府试两关的读书人。
因而,罗天瑞这位真童生在林心远这位假童生面前很有些面子。
罗天瑞向少东家林心远行礼,见少东家没有继续谈话的想法,就知道是避讳他,便说道:“少东家,楼下来了位小友。他带来一本改编的三国演义,想要卖给我们茶楼,我来请少东家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