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chapter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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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ipt>    艾伯赫特此时所说的,是现在的德国人不愿意去直面,甚至不愿意被人所提起的事。

    毕竟,他们曾经是那样的强大,拥有比这片土地上的太多太多国家都辉煌得多的历史和过去。并且,即使是在上一场大战发生之前,新生的德意志也拥有整片欧洲大陆上最为强大的陆军。

    他们作战勇敢,他们意志坚定,他们服从指挥。在那场大战中,德意志的部队通常都能够战胜人数是他们的两倍甚至是三倍的俄国部队。

    许多人如今已经不记得那场大战最初是怎么发生的了。又或者说,大部分的人根本就从未弄清楚过那场大战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了。但他们现在却能够看到,美丽的莱茵兰已经不属于他们。作为他们的经济命脉,鲁尔区甚至能够被法国人和比利时随意的占领,可所谓的由人民所选出的政府却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只会要求他们进行消极抵抗,并且最终连消极抵抗都无法坚持到底。

    每一次,当他们觉得自己就要能够喘过一口气了的时候,英国和法国就会来催要战争赔款。每一次,他们的政府想要改善睦邻之间的关系,他们又要送上巨额的马克。

    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德国人的心中存着怨恨。

    他们所怨恨的,不仅有那场战争中的战胜国,更有在他们看来软弱无能的,新生的共和国。这甚至让史称魏玛政府的共和国政府不得不请出在人民心中有着很高声望的陆军元帅兴登堡来参选总统。

    并且,年事已高的兴登堡元帅还的确就已压倒性的优势竞选上了总统。

    可是无论如何,作为曾为这个国家多次力挽狂澜的人,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应当获得更多的尊重。

    “他应当获得更多尊重的。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艾伯赫特这样说道。

    而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施特雷泽曼的灵柩已经被人抬进了柏林的国会大厦。这片被许多人围聚着,几乎已经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的地方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得仿佛只有人们的呼吸声。可站在人群中,被艾伯赫特的臂膀保护着的林雪涅却觉得她听到了哭声。

    在这一刻,她甚至会想,如果这位杰出的战略家没有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突然病逝,他是否能阻止阿道夫希特勒成为德意志的最高领袖。他是否能在下一个任期就重新出任共和国的总理,并带领这个国家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可是,没有如果。

    历史之所以会成为历史,是因为在那条路上曾经出现过很多能够改变它的节点,可人们却终究还是没能改变它。

    在回去的那一路上,沉默在他们之中蔓延。当然,这种沉默的气氛不会仅仅是在他们之中蔓延。事实上,几乎每一个去参加了这场盛大葬礼的人在回去的路上都很沉默。

    但有一些地方却并不是这样。

    当林雪涅和艾伯赫特他们路过了一家剧院的时候,他们会发现那里有两个作着明显犹太打扮的男人正带着满面的笑容和昂扬的斗志站在门口,招呼着正前来参加一次集会的同胞们。

    他们中的一些长者留着山羊胡子,而男性们则有很多都戴着那种紧贴头皮的,却只能盖住属于脑袋的很小一部分的小帽子。至于女人们,女人们则让人没能一眼就从她们的打扮认清她们究竟是什么人。

    但当她们出现在那里,并得到站在剧院门口的那两个人的热情欢迎时,你就能够知道,她们也是犹太人。

    “犹太人,在这种时候也不忘记进行他们的复国主义宣传和集会。”

    当他们经过这些人的时候,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路德维希发出了这样的冷哼声。当他说到犹太人的时候,他的语气中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它并不足够强烈,却已经成为了一种自然反应。

    事实上,路德维希从没有在提到犹太人的时候掩饰他对这个特殊群体的反感。只是能让他表现出这种态度的机会并不多。

    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它却会让林雪涅想到很多。它也让林雪涅在沉默了很久之后说道:“为什么……你们会这么讨厌他们?”

    可是从没有和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的林雪涅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才提出这个问题,才只有十九岁也和她才认识的曼弗雷德都笑了,并问她:“您一定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吧,雪涅小姐?”

    这实在是一个让人感到怪异的反问,但林雪涅却只能看向那个其实只比现在的她小了一岁的飞行小能手曼弗雷德。而后者则对她说道:“已经好多年了,他们一直都在为犹太复国主义奔走。可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一块土地是没有人居住的。而他们的手里也没有武器和军队。显然他们并不渴望通过自己的鲜血和意志来建立那一切。”

    而后,路德维希很快接上去说道:“但他们却喜欢在自己待的地方建立那么多的犹太人聚集区。他们想做什么?如果有一天,我们的人全都出去打仗了,把这样的人留在我们的后方,你能够放心吗?雪涅,如果我问你是哪国人,你会怎么回答?”

    在小亲王向林雪涅问到“你能够放心吗?”的时候,林雪涅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随后,她又在路德维希向她问出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很是疑惑地说:“我是中国人啊。”

    “是的,你会说出你祖国的名字。可是他们,他们只会说出他们的民族和信仰。他们在这里扎根生存了那么多年了,他们的国家也已经被他们抛弃了快要两千年了,可他们依旧觉得自己是犹太人,他们不是德国人、法国人、或者是别的什么国家的人。如果你的国家接纳了这样的人,你会怎么想?”

    “我会……我会……”这样的问题太难回答了。林雪涅根本没法一下子就回答他。可是对于这个问题有很多话想要说的曼弗雷德已经继续了这个话题。

    又转头看了那些人一眼的金发男孩说道:“而且他们还不讲道义。自己不走进别人的群体,也不允许别人进入他们的群体。”

    当两个男孩说到这里的时候,克劳斯也来了兴趣,他用一种嘲弄的口吻说道:“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所生活的这些国家和那里的人,却又不愿意离开,要留在这里赚取财富。他们是‘国际主义者’,对于他们来说待在哪个国家都一样,反正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交付忠诚和拥有责任的。通常来说,他们也拒绝和非本族裔的人通婚,好像别的人配不上他们高贵的信仰和血脉。可如果这个人在某个国家很有地位,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聪明的女孩,如果结合一下他们的犹太复国主义,你认为他们在想什么?”

    林雪涅当然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即便她已经想到了克劳斯心中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没法把它说出来。可这名年轻的伯爵似乎也没有一定要从林雪涅的口中听到一个答案。他只是等待了一会儿,然后就有转身看向那些脸上带着自信满满的笑意的人,用倒退步跟着自己的朋友们走着,并用嘲弄的语气笑着重复了一遍:

    “呵,犹太人。”

    【呵,犹太人。】

    由于艾伯赫特并没有一起参与到这个话题,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也不想再在这样的日子无休止地讨论起他们并不喜欢的那个人,因此克劳斯的这句话就成为了这一天有关犹太人这一话题的最后一句话了。

    可通过艾伯赫特在听到那些话时的眼神,林雪涅能够知道,她身旁的这位绿眼睛的贵族男孩也并不喜欢那个族群。

    并且也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那一年的欧洲,并不只有德国在反感那个族群。

    所谓的“反犹主义”也并不是在二十世纪之后才出现的。

    事实上,它由来已久。

    而在1885年的时候,人称铁血宰相的俾斯麦也以保护普鲁士的国家安全与执政为由,将来自波兰的四万名犹太人驱逐出境。

    这是“政治正确”一词还没有出现的年代,人们也可以肆无忌惮地讨论这样的话题。甚至于,这样的话题在这之后的几年会越来越热烈地被人讨论起来。

    这是因为在这一年的10月28日,蔓延至全世界的经济危机就将开始。

    尽管美国的经济学专家们在此前才刚刚向美利坚政府表示周期性的经济危机是可以被控制的。可事实是当他们面对这种在此前还从未遇到过的新型危机时,他们根本无力做任何事。

    经济危机是什么?

    在10月28日那天突然下跌了12.8%的纽约股票价格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那些美国人只知道自己前一天还开着小汽车去自己供职的地方上班,就连停车位都是那么的紧张。可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自己供职的公司已经破产倒闭。

    如果想要知道1929年本应该只在美国本土发生的经济危机到底是怎么蔓延至全球的,你只要知道知道一点就好——美国是欧洲的最大债权国。

    在那场大战之后,美国对全欧洲放贷。他们不仅为英国和法国提供贷款,并且在高额利率的促使下,他们也为德国提供贷款。整个欧洲在那个年代欠了美国一百亿美元,而协约国之内又互相欠款,比如俄国就欠了英国七十亿美元,这根本就是一笔烂账。

    现在,美国本国出现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经济危机,他们当然会停止向欧洲放债。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向欧洲催债,催促他们归还原先说好了能拖延很久才归还,甚至是本来说好了可以不归还的欠款。

    可是,他们真的有钱还吗?

    哦,对了。德国还欠他们很多钱,那是在凡尔赛和约里本就规定好了的赔款义务。

    就是在这种互相催款的混乱情况下,情况变得恶劣起来。欧洲各国为了保护本国的工业生产而纷纷增加进口关税,却没曾想……将经济危机所带来的影响一次又一次地加深。

    1930年3月28日,天主教中央党的领袖布吕宁当选德国总理。

    那个冬天格外寒冷,布吕宁的上任可以说是德国民众对于魏玛政府的最后信任。

    【布吕宁是威斯特法利亚的一名爱国天主教徒,他的梦想是政治上采用民主的形形式,并以此重建昔日德国。布吕宁试图稳定财政状况。他提出了一些方案,比如在经济方面厉行节俭、文职官员人数削减、薪酬降低等,可这些政策并没有受到人们的欢迎。怨恨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合上了自己正在看的那本书,林雪涅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里是2019年的布拉格,她就坐在自己租的那间小阁楼里,坐在天窗边上的写字桌前。

    当她合上书,她又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写起了日记。反正现在她也不用每天都给一位文学大家写个三五封信,她可以有时间在纸质的日记本上写下她在那个年代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对于那些的感触。

    这一天,她在日记本上写道:

    【有时候我会想,当年的德国走上这条路会不会是必然的结果,并不是希特勒出现了,而是当时的德国渴望着这样一个人。魏玛政府成立时所遭遇和接受的那一切就已经意味着他不可能走得长远。但是事情真的只是这样吗?以前,我只知道魏玛政府在成立之初就有几名政要被民间的右翼分子暗杀。而现在,我已经知道被暗杀的外交部长拉特瑙是一名犹太人。这是现在的德国已经不敢提起的往事。可它的确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让德国人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的犹太人出任德国外长,代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