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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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二章-抉择】若我以后脾气变得很坏怎么办

    “明玉没事吧?”见到叶瑾与萧澜出来, 陶玉儿赶忙上前询问。 移动网

    “只是些皮肉伤,倒没什么大碍。”叶瑾看了眼陆无名,欲言又止。

    “除了皮肉伤之外呢?”陆无名又问。

    “合欢情蛊, ”叶瑾道,“实话实说,情况不太妙。”

    或许是因为陆追身体实在太过虚弱, 在此番九死一生后, 那些原本就蠢蠢欲动的蛊虫再度开始繁衍蔓延, 黑蚁后像是一片沉沉的阴霾,将陆追整个人都笼了起来, 吹之不散,挥之不去。

    “还有一件事,”叶瑾犹豫片刻, 又道, “二当家的眼睛像是也受了影响,有可能会看不见。”

    陆无名的拳头骤然握紧, 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话说到一半, 却又咽了回去,若有办法,叶瑾何至于会如此吞吞吐吐。

    陶玉儿也没说话,只是担忧地看了眼儿子。萧澜沉默片刻, 道:“我去安魂殿。”

    陶玉儿点点头,那个丑陋的木偶娃娃再次被众人想了起来,肮脏的身体, 黑洞洞的眼眶,诡异而又令人作呕。

    妩媚的红裙已经变成泥巴破布,药师倒在地上,整个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却依旧满眼嘲讽嘲讽看着萧澜:“怎么,看这一脸黑风煞气的,少主还没找到你那心上人?”

    “这是怎么回事?”萧澜将一个木偶人丢到她面前。

    “木人啊。”药师“噗嗤”一笑,“陆明玉的木人,你从蝠手中拿来的?”

    “有何用途?”萧澜又问。

    “蝠想用它代替陆明玉,打开冥月墓。”药师摇头,“那个蠢货,啧。”

    “蝠要挖了明玉的眼睛,”萧澜继续道,“他说这样木人就能活。”

    “或许是吧。”药师漫不经心回答,“谁知道呢。”

    “或许是?”萧澜蹲在她对面。

    药师与他对视片刻,心里逐渐明白过来,脸上又挂了阴测测的笑:“怎么,陆明玉的眼睛出问题了?”

    “蝠既然想要明玉的眼睛,就不可能让他出事。”萧澜道,“是你干的。”

    “没错,是我。”药师以为陆追已无生路,倒是没有否认,笑容却愈发阴毒起来,“合欢蛊虫越积越多,自然会往脑子里钻,眼睛会瞎是迟早的事。”她当初既然要利用蝠来练穿魂**,自然不能明着与他做对,却也不愿让蝠当真用那木人进入冥月墓,便只能设计慢慢毁了陆追的眼睛。

    萧澜脸色阴沉看着她。

    “趁早死心吧。”药师撑着往前爬了两步,声音如同地府恶鬼,“你那心上人,要么死个痛快,要么生不如死,如此一比,倒还是前者更爽快些。”

    一记清脆的耳光在她脸上炸开,陶玉儿怒不可遏:“你这老妖妇,简直丧心病狂!”

    药师嘴角渗出血来,眼底却依旧挂着恶毒:“能拉陆明玉陪我一道去黄泉,我可不亏。”

    “谷主找你。”陶玉儿道。

    萧澜点头,站起来出了安魂殿。药师双眼直勾勾盯着陶玉儿,咬牙道:“你又装什么清高,分明也是一样丧心病狂,现在怕是迫不及待想要打开墓**了吧?”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直活在错误中不愿醒来?”陶玉儿居高临下看着她,“实话告诉你吧,澜儿已经找到明玉了。”

    “找到了又如何,找到了,一样是死路一条。”药师嘶哑笑着,不断溢出的血将她胸前染出一片深色,干枯的双手胡乱抠着地上的泥土,身体痉挛,不多时便彻底断了气。

    陶玉儿找来官兵,将那丑陋的尸首拖出墓**,烧了个干干净净。

    ……

    陆追这次睡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绵延不绝的梦,梦里从江南到王城,再到朝暮崖,人很多,事也很多,如同巨石压在胸口,憋得喘不过气来。

    “明玉。”萧澜握住他无意识乱抓的手,“醒一醒。”

    耳边的声音像是溺水人面前的稻草,陆追挣扎着离开梦境 ,里衣被冷汗浸得紧紧贴在身上,发间也有些发潮。他胸口剧烈起伏许久,方才平静下来,看着眼前一片漆黑哑声问:“什么时辰了?”

    萧澜微微顿了片刻,道:“午时。”

    陆追一愣:“白天?”

    “嗯。”萧澜握着他的手,轻轻放在他眼睛上,“谷主说你眼睛要多养着,所以缠了绷带,能不看东西,就暂时别看了。”

    陆追手指微微蜷起来,没说话。他心里其实已猜到七八分,毕竟先在浣花城时,也早就听蝠说过木头娃娃之事。但即便有所准备,可现如今眼前当真成了一片黑,他心里也一样充斥着不安与恐慌。

    “先告诉我,还有没有哪不舒服?”萧澜又问。

    “没事。”陆追撑着坐起来,勉强定下心神,“这是哪里,冥月墓吗?”

    “这是曹伯伯的武馆,那墓中又潮又湿,不好养病的,我就带你出来了。”萧澜道,“药师死了,冥月墓里的**已经分批撤了出来,众弟子暂时收监,朝廷大军都守在伏魂岭,一切都和我们计划中一样。那日我找到你时,见通往主墓室的殿门已经被打开,不过陆前辈说暂时不必进去,等你醒来再说。”

    “等我醒来做什么,朝廷大军既然已经来了,只管让他们将墓葬运走便是,免得夜长梦多。”陆追咳嗽两声,“我想喝点水。”

    萧澜起身倒了杯温水,塞进他手中:“慢一点。”

    “……等一下,王阿毛救出来了吗?”水没喝两口,陆追又想起一件事。

    “王阿毛是谁?”萧澜问。

    陆追吃惊道:“没人管他?”

    萧澜:“……”

    还真有这么个人?

    “那安魂殿下是一处鳄鱼深潭,我掉下去后,发现那里还困了一个盗墓贼。”陆追急道,“若非有他相助,我也闯不出来……我晕了几天?”

    “五天,你慢慢说。”萧澜道,“等你说清楚了,我马上就去找人带他出来。”

    五天?陆追闻言松了口气,幸好也不是太久,那王阿毛应该还在满脸绝望地啃鳄鱼肉。他尽量简短地将事情说了一遍,萧澜听完后点头:“鳄鱼潭,旁人怕是闯不过去,我亲自去救他。”

    “去找找叶谷主,看有没有什么药能让那些鳄鱼暂时昏睡,或者至少能离人远一些。”陆追道,“还有,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放心吧。”萧澜往他身后塞了一个靠垫,“我这就去找陆前辈过来。”

    陆追答应一声,手里抱着茶杯,心里依旧纷乱一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事情一件一件挨个理了一遍——冥月墓已经打开,只等官兵运出墓葬交给朝廷;至于王阿毛,有萧澜与众人在,想要救他出来应该也不难,而这两件事了结后,最大的麻烦,似乎就只剩下了自己的眼睛。

    陆追握住绷带,犹豫着想要拆掉试试,最后却还是将手放了下来。他了解叶瑾,也了解萧澜,若自己现在当真还能看得见,那即便要缠,也会等到自己醒来后再缠,何至于在昏睡中就绑个严实,连条缝隙也不留下。

    他苦笑一声,仔仔细细想了想,瞎子要如何过下半生。

    屋门“吱呀”响了一声,陆无名大步过来坐在床边:“怎么端着凉水,爹去给你换一杯。”

    “不喝了。”陆追将水杯递给他,“萧澜去救王阿毛了?”

    “谷主给了瓶药,阿六也跟着一道去了。”陆无名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还晕吗?”

    “睡久了,脑袋有些沉。”陆追道,“坐一会就好了。”

    陆无名答应一声,看着他缠着绷带的双眼,满肚子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陆追先笑了笑,道:“这样也好,我能好好歇一阵子。”

    “爹带你回家吧,好不好?”陆无名问,“冥月墓的事情已了,我们回去看看你娘。”

    陆追抿了抿嘴,没说话。他想起先前萧澜曾经说过的,待到冥月墓事了,就跟自己一起回王城,一起……去西北。

    “先别想了。”陆无名拍拍他,“好好好,我们说些别的。”

    “要说什么?”陆追缩进被子里,“我饿了。”

    “粥已经煮好了,谷主说你头两天要养胃。”陆无名道,“陶夫人亲手熬的。”说完又低声道,“你若嫌难吃,我让大刀再去重新煮一碗。”

    陶玉儿端着碗进来,不悦道:“你说你这人,怎么还背后说闲话。”

    “怎么就说闲话了。”陆无名强辩,“我儿子要吃什么,我还做不得主了?”

    陶玉儿“嗤”他一声,坐在床边将粥吹凉喂过去:“别听你爹的,小心点。”

    陆追乖乖咽下一口,笑道:“挺好吃的,多谢夫人。”

    “好吃就多吃一碗,晚上我再煮一碗面来。”陶玉儿道,“用老母鸡炖的汤,好好补补。”

    陆追道:“嗯。”

    见他脸上总算有了笑意,陆无名也稍微松了口气,站在一边看着儿子吃饭,却又偏偏想起叶瑾那句“情况不大妙”。他不知这“不妙”究竟是有多“不妙”,可问过叶瑾,也只得来含糊一句“不会有性命之忧,眼睛也会好”。按理来说这结果像是极好的,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总是没有底,也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这一切苦难快些过去。

    一碗热粥下肚,周身也暖和舒服不少,陆追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

    “澜儿去救的那个王阿毛,是谁啊?”陶玉儿握着他的手,没话找话地想要多聊几句,好让他少睡一些。陆追却只含含糊糊答了几句,就又呼吸绵长起来,脑袋一歪睡得挺熟。

    陆无名道:“流了那么多血,体虚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流血太多倒也好了。陶玉儿叹气,将人扶着躺好,用手背轻轻碰了碰那苍白的脸颊,也不知何时才能红润回来。

    傍晚时分,萧澜与阿六也顺利带着王阿毛回了武馆。王阿毛生平头一回像话本中的地主老爷一样,被下人伺候洗了七八回澡,又吃了一桌子席面,晕乎乎觉得像是在做梦,坐在院中感慨不已,拉着下人连问何时才能去见恩人。

    “我爹受伤了,你且在这安心住着吧。”阿六推门进来,又给他送了包点心,“过几日再去见也不迟。”

    “伤了?可还严重?”王阿毛赶忙问。

    “不重,快好了。”阿六将点心放在桌上,“有事找我便是,我叫阿六。”

    “好好好,那个,阿六大侠,”王阿毛小心翼翼问,“先前那位大侠,我要如何称呼?”

    “同我一起救你的,叫萧澜。”阿六道,“带着你一道杀鳄鱼的是我爹,叫陆追。”

    “陆陆陆追?”王阿毛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想了半天猛然一拍大腿,怪不得与那玉雕有几分相似,原来真是冥月墓的主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明玉公子啊!他欣喜若狂,还想拉着阿六多问两句,抬头却已不见人影,便只有自己嘿嘿傻笑,觉得此生也传奇了一回。

    ……

    萧澜将陆追抱在怀中,在额头落下一个亲吻:“晚上吃什么了?”

    “鸡汤面。”陆追靠在他胸前,“还有桂花糕和枣泥酥。”

    “吃这么多?”萧澜皱眉,手伸进他衣服里一摸,“撑不撑?”

    陆追嘟囔:“撑什么撑,我还想吃绿豆饼,陶夫人不答应,最后只给了一块糖含着。”

    萧澜被逗乐:“这帐不能怪娘,你得记在谷主头上,他说了能有七八回,你只能吃六分饱。”

    陆追答应一声,继续在他怀中发呆。夜很安静,被褥也很软,冥月墓不再是烦恼的根源,床头挂着香囊,空气又甜又好闻,这本是先前梦寐以求的场景,只是……他不由自主伸手,又想去触碰双眼上的绷带。

    萧澜握住他的手腕:“乖。”

    “以后真要靠你养了。”陆追叹了口气,“我这人吃得多,闲不下来,偏偏还跟老头似的爱到处溜达,你怕是有的头疼。”

    “别多想。”萧澜捏捏他的下巴,“我自然要养你,不过谷主说了,他有办法治好你的眼睛。”

    陆追答应一声,也没信。

    “想不想睡?”萧澜问,“快子时了。”

    陆追敷衍答应一声,继续胡思乱想。

    “没事的。”萧澜掌心滑过他的头发,低声道,“有我呢。”

    陆追将脸埋在他脖颈处,过了许久,却突然问道:“万一我以后脾气变得很坏呢?”

    “能有多坏?”萧澜顺着他道,“再坏我也惯着,哪怕烧了宅子,我隔日就买一座新的给你接着闹。”

    陆追笑着咬他一口:“你才要烧宅子。”

    “你看,这不也没多坏吗。”萧澜也笑,“别乱想了,至少这一个月先好好听谷主的,行不行?”

    陆追深深呼了口气:“嗯。”

    “睡吧。”萧澜用被子将他裹严实,“明天早上,我去城西给你买糖油饼回来吃。”

    窗外皎月寂寂,夜凉如水。

    王阿毛在武馆里一连住了三五天,也没见到陆追,闷得慌便自己出去溜达,结果就听街头巷尾茶馆酒楼,人人都在说冥月墓的事。

    “据说是陆家的人,亲手将那冥月墓交给朝廷的。”一个后生站在树下,正说得眉飞色舞。周围一圈百姓啧啧称奇,都在嘀咕说不知那墓中究竟埋了多少金山银山,竟能让朝廷大张旗鼓,从元州抽调数千大军前来镇守,伏魂岭上黑压压的到处都是军队,一眼望不到头。

    不过虽说聊得满脸艳羡,可百姓心中都清楚,即便那墓中金山再多,也和自己并无关系,如今来了朝廷大军反而是好事,毕竟先前有这么一座看得见摸不着的金山摆在城外,总是有些惶惶不安,生怕哪天就会杀来一拨江湖中人折腾个你死我活,现在被朝廷收走,以后便也能好好过安稳的消停日子。

    听众人都在说陆公子,王阿毛挤在人群里猛咽口水,很想将那段鳄鱼潭的事情也拿来吹嘘一番,最后却还是忍了回去,毕竟现在自己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要学会保守秘密。他喜颠颠在外头逛到天黑,方才拎着两包点心回了武馆,刚一进门就被阿六叫住,说陆追要见他。

    “好好好。”王阿毛笑容满面,赶紧拎着点心就跟过去,临进院门前,阿六拉住他的胳膊道:“我爹眼睛受了伤,你切记不要大惊小怪。”

    “公子眼睛伤了啊。”王阿毛闻言吃惊,又有些可惜,毕竟是那般好看清亮的一双眼睛,他问,“严重吗?”

    “不严重,不过你也要机灵些,不该问的别问。”阿六吩咐。

    王阿毛连连点头,又将衣服往好拉了拉,方才进了小院。

    陆追没在床上,他裹着厚厚的冬装,正坐在回廊下喝茶。双眼依旧覆着白纱,萧澜坐在他身侧,正在煮水烫壶。

    “公子。”王阿毛赔着笑打招呼。

    “你来了。”陆追嘴角一扬,“他们说你去城里逛了,好玩吗?”

    “外头挺热闹。”王阿毛坐在他对面,笑道,“百姓都在说冥月墓的事,还说陆公子功夫高得很,能打退墓里头的数千鬼兵。”

    陆追递给他一盏茶:“我还要多谢你。”

    “谢我做什么,没有公子,我只怕这辈子就要被关在那墓里了。”王阿毛挠挠脑袋,想要关心两句他的身体,却又想起阿六的叮嘱,半天也没憋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