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吁嚱!呜呼哀哉,贤弟英灵不远,当知我心,痛哉痛哉,贤弟啊!”
马邑城外,李思文头顶大包跪在路旁,面前瓷碗中小米半碗,清香三炷,纸钱漫天,陶盆里烟火缭绕,黄纸冥钞化为灰烬。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泪水在脸上留下两道印痕。
“我恨不能与你同去!贤弟啊,你不该打晕我呀!贤弟啊贤弟!你放心,你既去了,为兄矢志为你复仇,我会扎根此处,操练兵马,剿灭敌寇,以慰你在天之灵,汝之母亲,我来奉养,汝之妻子,我来……”
话没出口,被旁边的张天爱瞪了一眼,嘴里含混了一下,秃噜了过去:“总之有我照顾,你放心去吧,我的贤弟啊……”
白巧巧一身缟素,看着定襄城方向,泪痕已干,人好似没了灵魂一样,怔怔地发呆。张天爱来到近前,道:“妹妹,事已至此,不知你有何打算?”
“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张天爱忙点头,道:“你说。”
白巧巧转过身来,拉着张天爱的手,勉力挤出一丝笑容,让人心生怜惜,道:“姐姐,妹妹想求你带我去找郎君,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张天爱叹了口气,道:“妹妹,火势那么大,没有生还之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还是节哀顺变吧。”
“那你带我去给郎君收尸,姐姐,我要与郎君死在一处,你把我们埋在一起,哪里都行,姐姐……”白巧巧突然崩溃了,扑倒了张天爱怀里:“他死了,我真的活不下去,姐姐,我的心好疼啊!”
“唉……”张天爱轻轻拍着白巧巧的背,心里暗叹巧巧妹子用情至深,也是,如此男儿,谁能不爱呢?张天爱虽然没有见到过李牧,但从昨晚到现在,听白巧巧絮絮叨叨地说李牧的事情,也基本都知道了。他曾冒死从突厥大营逃出送信,又带领定襄城百姓修葺城墙,还能发明新酒,本来已经得了诏书去长安受封,有着大好前程。但听说突厥来犯,他又毅然返回迎战,想办法保全了全城百姓性命,但他自己却没能逃出来。这样的一个男儿,也不怪巧巧妹子如此挂心了。
“妹子,你莫胡思乱想了。也莫哭了,这样,我去替你寻他,你安心等着。”
白巧巧忙道:“姐姐,带我一起去!”
“我也去,我要去寻我贤弟!”李思文也嚷嚷要去,正在吵嚷之际,忽然西面冲过来一伙人马,张天爱的护卫忙抄起兵器挡在了前面,李思文眼尖,看到了队首骑兵装扮,赶紧喊道:“没事没事,是我大唐骑兵!”
骑兵须臾而至,为首一人喊道:“李思文何在?”
李思文跳了起来,用力挥手:“我在这儿呢!程处默,怎么是你啊!”
程处默骑在马上,斜眼瞥他一眼,鼻孔朝天,语气讥讽道:“李二公子真是命大,城都陷了,还活蹦乱跳的。大将军派我来找你,敌军已全军覆没,现正在打扫战场,你们过来,两人共乘一骑,跟我回大营。”
李思文顾不得打嘴仗,赶紧问道:“我那兄弟李牧……他可还好?”
“李牧?”程处默想起了李牧大喊谁敢动手的样子,心里一阵气闷,但还是说道:“他没死,我来的时候,正在跟大将军说话。赶紧上马吧,大将军要见你!”
“李牧没死!”李思文兴奋地大叫,回头看向白巧巧等人,吼道:“听到了没,李牧没死!”
白巧巧已经是喜极而泣,抱住张天爱道:“太好了,姐姐,我家郎君没死!”
张天爱替白巧巧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道:“没死还不好么,快去见他吧。”白巧巧牵着张天爱的手,道:“姐姐,多谢你几番维护,否则我肯定做了傻事,与郎君阴阳相隔了。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介绍郎君与你相识,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这……”张天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听白巧巧说起李牧那么多事,她也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见一面也不妨事。而且,她还有事情想见李绩,正好一并办了。
去唐军大营也没有什么危险,张天爱只带了五骑护卫,让其他人等在此处,一行人骑上马向唐军大营行去。
李绩救援来晚,是有原因的,一来他接到李靖的信,要他出兵帮忙拦截颉利,需要安排人马,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再者此间事了,他的大军将要回朝,整个大营十来万人,迁动不易,李绩都安排好了,才带着前锋营来定襄救援,最主要的是,他没想到李思文会想要据城而守。他以为李思文不敢迎敌,接到信的第一时间就会带领百姓逃走,说白了还是把自己儿子看低了。
等定襄城这边打扫完战场回营的时候,大营刚刚移动到定襄城与灵州中间的位置。此番缴获不少,颉利的宝库剩下的,加上从回纥人身上搜刮的,都拢在一块儿,堆起了一座小山。前锋营每个骑兵都用解下衣袍裹了一大包,才勉强把这些财宝带走。回到大营堆在地上,足有一人来高。目测价值至少也有二十万贯上下,李绩命人看守,伐木造箱装盛,暂且不提。
却说李牧这边,他现在可是威风得紧,自己住一个帐篷,门口四个精兵护卫,他走到哪儿,这四个人就跟到哪儿,一副黑社会大哥的派头。李牧当然知道,李绩安排这些人,不是为了护卫他的安全,而是护卫他身上的传国玉玺,但这种感觉确实是舒服,李牧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到了长安,手里要是有闲钱,一定雇几个保镖跟在身边。
帐篷里,已经掌起了灯。李牧刚刚在李绩的帐篷跟他一起吃了晚饭,这才回来。李绩告诉他一定要保存好传国玉玺,不要让任何人知晓,一点也没有抢功的意思,李牧便放了心,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以李绩的胸襟气度,果然干不出这种龌龊之事。
传国玉玺这东西,李牧其实也很好奇,白天的时候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起来了,还没仔细看过。现在帐篷里四下无人,不拿出来欣赏一下,似乎有点对不起自己豁出命的‘飞天大草’。想到这,李牧四周瞄了一下,拿出锦盒打开,把传国玉玺拿了出来。
手刚碰到玉玺,一股冰凉之意直入脑海,与此同时脑海中系统自动激活,浮现出来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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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恍然:“原来这东西是个建城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