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看热闹的、关切的人群,包括李老太太和黑子都散了。
简陋的小屋内,摆放着一些大家送来的,廉价到有些尴尬的小礼品。
周凤尘坐在门边拿着石杵,轻轻的碾磨着山上采来的药草。
屋角的破架子床上,阿娟静静的躺着,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看了眼床上,有些不好意思:“阿、阿壮,这是你的床,我、我不能睡的,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睡到我娘那去吧。”
周凤尘头也没回道:“乖乖躺着,李老太太屋子里细菌多,容易感染,我这屋子干净。”
阿娟轻轻嗅了下被子,再看向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却干净得体的周凤尘,眼睛发亮道:“被子好香呢,阿壮,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爱干净的男人,比我相公生前干净多了。
一直不好意思问你的来历,你是大户人家出身吧?”
周凤尘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二十岁前,我是个穷困潦倒的人;二十岁以后,我算是个标准的富二代,也就是你眼中的大户人家出身。
但是后来啊,我就成了你眼中的神仙,飞天遁地,开山裂石,移山填海不在话下。”
阿娟听到前面还在纠结一个人的身份怎么可以变化那么大,到了后面,眉头一皱:“阿壮,闭嘴!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吹牛自己是什么神仙,仙人会怪罪的!”
周凤尘摇摇头,懒得和她争辩,转而问道:“马龙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阿娟脸色变了,期期艾艾道:“他、他一直想打我的主意,我不愿意,他就想让我死!这个人混蛋极了,你刚刚还打了他,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凤尘想了想,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干脆拿着药坛子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说道:“把衣服脱了吧!”
“啊?”阿娟吓了一跳,作势往里退,脸色通红,“阿、阿壮你想干什么?我、我受伤了。”
周凤尘摇摇头,说道:“你身上伤的太重,若不上药,明日水肿,虚火发烧,活不下去,我以前是个医生,医者父母心,没有男女之别!”
他确实不可能对这种凡俗女人有任何幻想,一眼就可看穿她身上的大肠杆菌、螨虫和身体结构,有什么意思?
阿娟脸色更红了:“可、可是,我、我……”
周凤尘笑道:“只有涂了药,才能活着,活下去才有希望,有了希望才会有生活、礼仪和廉耻,对不对?”
阿娟咬咬牙,很快“洁溜溜”的趴在床上,蒙着脸,微微发颤。
她的皮肤并没有脸上那般粗糙,此时布满了鞭伤,看上去触目惊心。
周凤尘心无旁贷的涂着药,涂了一半,诧异的问道:“你尚未破身?”
阿娟声如细蚊道:“我相公体弱多病,我嫁过来他便时常咳嗽,直到死去,一直没有圆房。”
周凤尘笑道:“难得,还是个大姑娘!”
阿娟娇羞的“哼”了一声,不知想表达什么。
“哒哒哒……”
“唏律律……”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到了门口,停下了。
有人冷冷问道:“这里就是那个寡妇家?”
另一人说道:“禀告宋军头,就是这里!”
“来人了!”阿娟猛的抬起头,脸上带着极致的惊恐。
“没事,别动。”
周凤尘拉上被子盖住她,然后收了药膏。
“开门!快开门!”
外面有人凶神恶煞的砸门。
周凤尘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
只见外面站着十多个大兵,举着火把,穿着盔甲,彪悍凶狠,一看就是杀过人,打过仗的。
领头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骑在马上,尤其凶悍,看了眼周凤尘,又看了眼屋内,冷冷问道:“今日便是你打了马监工?”
周凤尘点头:“是!”
马上的汉子冷笑一声,道:“来啊!砍了!”
两个军卒作势就要动手。
周凤尘挥手:“慢着!”
那骑马的汉子一愣:“你有何话要说?”
周凤尘说道:“听闻大郑国国富民强,皇帝圣明,大臣贤德,将军想必也是治军有方,明理、正直之人,阿娟被人无故欺辱,殴打半死,我护她回来,罪不至死吧?”
十多个大兵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去你奶奶个腿!死去吧!”
“慢着!”
骑在马上的汉子伸手制止,脸色怪异,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一个小伍长,被人喊成将军,很过瘾的说,问道:“你这后生倒也会说话,你为什么要护着那个寡妇,你和她什么关系?”
周凤尘想了想,随口说道:“她是我的妻子!”
骑马汉子哈哈大笑:“寡妇招汉,gou男女,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给我抽,连床上那个也一起抽!”
“是!”一群军卒,稀里哗啦的冲上来。
周凤尘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冲进屋子,护在阿娟身上。
鞭子噼里啪啦的抽下来,很疼。
周凤尘护着阿娟,纹丝不动,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凡人打。
他忽然有点理解蒋正心了。
一饮一报皆是修行。
一苦一难皆是人生。
一打一挨皆是因果。
是善是恶是伪是忠……
“无量天尊!”
他情不自禁的念了声。
抽鞭子的士兵和骑马汉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周凤尘睁开眼睛,发现阿娟已经哭成了泪人。
“没事!”周凤尘说道。
阿娟猛的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周凤尘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没事,过去了!”
……
因为阿娟受了伤,周凤尘本身也是伤痕累累,第二天开始,家里便断了粮。
李老太太和黑子接济了两顿,可惜连他们也是入不敷出。
周凤尘开始拉下脸,自己拿篮子,笑呵呵的去找人换东西。
然而大家都很穷,根本换不来吃的。
幸好后面就是深山,周凤尘尝试着进山打猎,虽然因为“诅咒手印”,捉不到什么大物件,但小鸟、小雀、小蛇之类的还是不成问题。
勉强够两人温饱。
半个月后,阿娟身体痊愈,又开始上工了。
周凤尘又开始编篮子。
这段时间,“诅咒掌印”依旧没有复发和加重。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天被打后,得了恶果,反而有减轻的趋势。
“恶?恶以恶轻……”
周凤尘编篮子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