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那径河龙王,因听信左右之言,将行雨的点数及时辰略改动了一些。行雨方罢,就径直向那长安街市中,寻那袁守诚而去。
及径河龙王去不多时,早有日游神及巡天的力士报与灵霄殿前,备言长安雨点时辰数目不对之事。玉帝听闻奏报,正要动怒,忽听葛天师怒道:“这泾河老王,好大的胆子!安敢如此欺天!”
殿前闪了托塔天王道:“微臣启奏陛下,即是下方业龙犯了天条,臣请下界,将那老龙擒拿上天,以正典刑。”
玉帝即道:“此等小事,不必劳烦天王,着金刚力士下界收伏此龙,拿上天庭即可!待审问过后,再正法不迟!”
旁边葛天师急起手道:“陛下!这泾河龙王即欺瞒天听,违逆旨意!合当就地问斩,以正天威!”
殿前忽又闪出太白金星奏道:“陛下,那泾河业龙虽有违圣旨,只是罪不至死。望陛下开恩,还将那龙王拿上天庭,听其有何申辩之处,再作论处!此乃显我浩浩天宫之无量慈恩之举也!”
玉帝允之,正召金刚力士近向前来,忽听殿外四金刚奏报:“观音菩萨求见!”
玉帝急唤入,观音菩萨朝向起手礼拜道:“陛下!贫僧受西方如来佛祖旨意,向东寻一个取经人,今听闻泾河龙王之事,贫僧特来求个人情!”
玉帝问道:“菩萨亲临,不知求得何情?”
观音菩萨道:“陛下,昔日孙悟空大闹天宫之时,被我佛如来压在五行山下,今该有五百年,正当灾愆满日。我佛因佛心萌动,感那南瞻部洲,贪淫乐祸,多杀多争,诚为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我佛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向善,本意亲送向东土,奈何那方众生愚蠢,毁谤真言,不识法门旨要。故而,佛祖委派贫僧,向东土寻一个善信,教他苦历千山,远经万水,到灵山雷音寺求取真经,教他永传东土,劝化那洲芸芸众生。如今,取经人、守护人,俱已有了,只是还少一个引子!”
玉帝略思片刻,问道:“可是要这龙王作个引子?”
观音菩萨道:“陛下圣明,贫僧正是此意!”
玉帝又问:“为何要此引子?”
观音菩萨道:“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真经若传至东土,若无大唐皇帝旨意,诚难普行与世,岂不又枉费我佛一番盛意?若被世俗无不容,一则,枉费圣僧西去,二则,也辜负了陛下教化之功也。”
菩萨又道:“佛曰:那南瞻部洲,只因物广民酬,故而,多贪多杀,多淫多诳,多欺多诈;不遵佛教,不向善缘,不敬三光,不重五谷;不忠不孝,不义不仁,瞒心昧己,大斗小秤,害命杀牲,造下无边之孽,罪盈恶满,致有地狱之灾,所以永堕幽冥之苦。若无此经文传世,天下人不以善良为念,论起来,还是东土众生无福!”
玉帝叹曰:“菩萨此言,深为有理!”
又问:“如何作引子?”
观音菩萨即对我佛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玉帝听罢,欣欣然道:“诚为妙也!只是,此龙后当如何?”
观音菩萨道:“陛下,那孽龙该有一段灾愆,只将那龙首秘秘藏了,待天机到时,再助其得成正果金身!”
玉帝听罢,赞叹道:“果然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即依观音菩萨之计,唤金刚力士近前,携了圣旨,降下祥云,往那大唐神都——长安城而去。
......
却说魏征丞相在府,夜观乾象,正焚宝香,忽而困倦,倒身睡去。一时,却又梦见九霄鹤唳,定睛看时,却是天差仙使,捧玉帝金旨一道,着他午时三刻,斩泾河老龙。
这丞相正自思虑,心下又惶恐,只是斋戒沐浴,在府中试慧剑,运元神,故此不曾入朝。一见当驾官赍旨来宣,不敢违迟君命,只得急急整衣束带,同旨入朝,在御前叩头请罪。
唐王出旨道:“赦卿无罪。”
那时诸臣尚未退朝,至此,却命卷帘散朝,独留魏征,宣上金銮,召入便殿,先议论安邦之策,定国之谋。将近巳末午初时候,却命宫人取过大棋来,“朕与贤卿对弈一局。”
众嫔妃随取棋枰,铺设御案。魏征谢了恩,即与唐王对弈。正下到午时三刻,一盘残局未终,魏征忽然踏伏在案边,鼾鼾盹睡。
太宗笑曰:“贤卿真是匡扶社稷之心劳,创立江山之力倦,所以不觉盹睡。”
太宗任他睡着,更不呼唤。不多时,魏征醒来,俯伏在地道:“臣该万死,臣该万死!却才晕困,不知所为,望陛下赦臣慢君之罪。”
太宗道:“卿有何慢罪?且起来,拂退残棋,与卿再对弈一局。”
魏征谢了恩,却才拈子在手,正要举棋之时,只听得朝门外大呼小叫。原来是秦叔宝、徐茂功等,胡敬德、薛仁贵等四将,抬着一个血淋的九尺龙头,掷在帝前,启奏道:“陛下,海浅河枯曾有见,这般异事却无闻。”
太宗见了,大惊失色,魏征见了,汗流夹背。
太宗道:“此物何来?”
叔宝、茂功道:“千步廊南,十字街头,云端里落下这颗龙头,微臣不敢不奏。”
唐王惊问魏征:“此是何说?”
魏征转身叩头,惊魂未定道:“是臣斩的!”
唐王闻言,更自大惊道:“贤卿盹睡之时,身俯于此案之上,又不曾见卿动身动手,又无刀剑,如何却斩此龙?”
魏征奏道:“主公,臣来朝之前也曾一梦,梦的是上天传旨,教臣斩那泾河龙王。方才,臣合眼朦胧,就梦见微臣乘一朵祥云,出神抖擞。见那条龙,在剐龙台上,被天兵将绑缚其中。是臣道:‘你犯天条,合当死罪。我奉天命,斩汝残生。’龙闻只是苦苦哀苦,臣却又抖擞精神,一声刀过处,那龙头就此陨落虚空。”
太宗闻言,心中悲喜不一。喜者夸奖魏征好臣,朝中有此豪杰,愁甚江山不稳?悲者谓梦中曾许救龙,虽不知真假,忽又见果然虚空中掉下颗龙首来,如此这般,岂不是有负梦中龙王所托?太宗暗自心惊,却只得强打精神,传旨暗藏了龙头,一壁厢赏了魏征,又命众官散讫。
......
又说那泾河业龙,方托梦给太宗,正在云中观望,不期一阵困顿,在那云中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忽得睁眼看时,见已身处剐龙台上,被天兵将绑缚其中。那龙王惊心道:“这是怎得起?那大唐皇帝不是已允诺救我,如何又将我绑缚剐龙台上?”
忙一抬眼时,眼前按剑而立者,即是魏征!
龙王大怒道:“唐太宗!你个无信之人,做什么真龙?!即允诺救我,如何又唤魏征来杀我,我虽身死,只是绝不放过你!”
魏征哪管那龙叫唤,只将手一抬,将一口寒光闪闪的大刀,斩将下去。刀光过处,就见一颗血淋淋的龙头,掉落尘埃!”
那龙即被枭首,怨气不散,又寻将前去,入得太宗梦中,浑身血淋淋的站在太宗跟前,只是没有头,那无头之龙大喊道:“唐太宗,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你昨夜满口许诺救我,怎么天明时反宣人曹官来斩我?你出来,你出来!我与你到阎君处折辨折辨!”
他扯住太宗,再三嚷闹不放,太宗箝口难言,只挣得汗流遍体。正在那难分难解之时,只见正南上香云缭绕,彩雾飘飘,有一个女真人上前,将杨柳枝用手一摆,喝道:“孽畜,你命数合当死于今日,如何又来怨恨旁人?”
那没头的龙,悲悲啼啼,径往西北而去。
原来这是观音菩萨,因夜闻鬼泣神号,在云中又见一股怨气不散,特来喝退业龙,救脱太宗皇帝,又用净瓶将那颗龙首装了,径回珞珈山不题。
那一条没头的龙被菩萨喝退,怨恨未散,又没可奈何,只得径直去往阴司地狱,向十代阎君处状告唐太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