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付小章叹了口气,望向李烩,未待他说话,李烩就将一纸文稿推了过去,“不用您说,我自动辞去校学生会主席一职。”
“嗨……”付小章拿起文稿略微扫了一眼,“希望你能理解。”
“当然,三观如此崩坏的我继续担任此职会对学校造成恶劣的影响,能不退学我已经很满意了。”
“嗨……”付小章愈发词穷,“何苦呢李烩,因为你的影响,大家的美术热情和社会关注度正在空前高涨,学校正准备扶植美术社,以你的名字设立单独的画室……这事儿也要黄了啊。”
“深表遗憾。”
“我只想知道,收益在哪里……”付小章皱眉苦思道,“你只要咬着不松口就好了,你就是烈士,舆论烈士,没人能真的把你怎么样……结果你这就低头了,收益呢?”
“您真的会因为雷锋的榜样,而去做好事么?真的会因为革命烈士的牺牲而去为了信仰献身么?”
“……”
“力度不够的,付校长。”李烩比划道,“要痛苦,要自己感受到痛苦,要切身体会这痛苦,廉价的煽动效果甚微,要挑战思想的底线。”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李烩。”
“谁做?上帝么?”
“不用上帝,组织始终在做。”
“结果呢?”
“……”付小章摇了摇头,“你毕竟还是学生啊,你这样的现在比较少见了,但我那会儿,我们其实都这样,觉得心怀信仰,满腔热血,觉得有东西是值得献出生命去奋斗的。当然,也确实有人真的献出生命了,现在想想,真的傻,真的不值……”
“说太多了付校长。”
“嗨……”付小章拿起了辞职书,想再和唐雨落打个招呼,可后者依然把脑袋藏在屏幕前,付小章也觉得有种悲凉涌了上来。
“嗨……”他感觉自己不适合这里,终究是走了。
李烩新换的私人手机响起,家人以外,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号码。
无处发泄的怒火,需要新的方向。
韩范就像咳嗽,像鼻涕一样,只是症状,要向真正的病因进发,你的细胞繁殖得太多了,毒鸡汤需要空间!
面对李烩道歉事件,媒体与名人的集体沉默和舆论的集体暴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是祁傲天的话,也许偶尔一些媒体和名人还敢于发声,盛唐网络毕竟只是一家公司,还远未到只手遮天的程度。
但业内人士与各大媒体此次却不敢有丝毫造次,不然会混不下去的,连李烩都闭嘴了,谁还有他腰杆硬?
其实这个事件与“月半女未”事件有太多的共同点,相当于那次事件的升级版,原本没太多名气的双方成为了超级明星,“虚假营销”与“言论自由”也被提升到了基础是非观的层面上,一切变得更加浅显易懂,就算你不认识李烩,也该认识韩范,就算你不懂“言论自由”是什么鸟东西,也该知道低头的不应是李烩。
孟弥的遭遇与战斗产生了一些影响,但终究范围还是太小了。
而李烩道歉事件,有着更简单的是非逻辑,与更广泛的传播基础,更敏感的话题,与更丧心病狂的底线。
在最初疯狂的愤怒与哀怨过后,人们体现出了对李烩的同情。
是的,对李烩的要求太多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而已,他带来了这么多有趣的作品,他已经很不错很不错了,为什么还要强求他代表所有人去战斗呢,为什么要将所有人无力承担的东西通通压给他一个人呢?
有哪里不对,为什么所有人通通选择漠视,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卸给他一个人呢?
为什么就通通漠视了呢……
思考已经滑的更深,从小鲜肉为什么如此火爆滑向一个更深的深渊。
紧急停机,再次召开紧急会议,这次是在片场办公区开的。
大老板也很绝望啊!他也没办法啊!怎么做好像都是错啊!
会议室内死气沉沉,导演编剧制片人化身死尸三兄弟,就这么瘫着。身在局中,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三观的崩坏与自责,利益层面上同样完蛋!韩范什么情况不知道,但他们已经成为了人人喊打的业内人士,作为最近距离最直观了解一切的人,他们是助纣为虐的真凶,整个行业的替罪羊!
就像盛唐网络一样,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永远不是最坏的,只是倒霉罢了!
虽然大老板也很茫然,但总要有人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大老板收获了更多的财富,也不得不担负更多的责任。
“上级领导打过电话,很明确的指出,这件事的影响十分恶劣,成百上千的检举信息已经从各个渠道反应上去,对整个社会的意识形态,正确健康的三观影响尤其严重。”大老板有气无力地说道,“要我们立刻纠正,不然严肃处理。”
一人恨恨道:“明明都是李烩搞的吧?为什么要处理我们,要我们纠正?”
另一人立刻否定:“李烩已经道歉了。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合理合法合乎道德的,甚至是正义的,他的道歉就像是一个英雄倒下了,而我们是杀死他的帮凶。”
“所以我们是邪恶的?”
“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
“别再惹李烩了,也不要再废话了。”大老板疲惫地点着桌子,转望编剧导演制片人三人组,“删了么?”
“蛤?”制片人眨着眼睛满脸不解。
“那个批判李烩声援韩范的檄文。”
“没。”制片人慌忙摇头,“删了恐怕更会被骂吧?没您的指示我们不敢有任何动作。”
“就没那么一丁点但当么?!”大老板愤怒地随手抄起烟灰缸砸了过去,“废物!”
制片人早就有所预料,一侧身避开了烟灰缸,当当正正砸在了编剧的鼻梁上,划拉一下鼻血直流!
编剧本来完全是神游状态,被这么一搞立刻一个激灵。
没人敢说话,大老板冷冷看着他,旁边的导演赶紧递来纸巾。
“立刻删除,现在。”大老板加重语气说道。
“等等……不对。”编剧摆着手茫然道,“你砸了我对吧,不该说一句对不起么?”
大老板盛怒摆手:“出去,滚出去!早该让你滚了!谁TM找的人!”
“你打人,不道歉,这不对。”编剧说着茫然四望道,“是吧大家?这是最基础的事情是吧?”
所有人都低着头。
“走走走走走……别添乱了。”导演赶紧起身推着编剧就要出去。
“不不不,我脑子转不过来。”编剧不知道哪来的蛮力,看似弱不禁风的他一把甩开了胖胖的导演,他转过头直视着大老板,他发现这辈子从未有过如此强大的眼神,“你要我们说假话骂李烩,现在又要我们删掉,你一开始跟着文大川站队,现在跟着什么上级领导站队,你反复无常唯利是图,这都不是错,跟着利益走,可以解释。可为什么,你可以打我,把我鼻梁打断,却不说对不起,却让我滚?我觉得,这事情,不对!”
大老板铁青着脸,冲制片人使了个眼色。
制片人连忙起身帮着导演一起把编剧往外撵。
“你们还要挂在利益这棵树上对么?”编剧被架着喊道,“不管多TM不对,杀人放火**掳掠,TMD只要挂在利益这棵树上,就TM要低着头当看不见,就TM不能说‘不对’对么?!你们还是人么?跟虫子,跟野兽有什么差别?跟TM当年侵略我们的混蛋有什么差别?!跟他妈血馒头里的人有什么差别?!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了?!拍TM脑残剧拍傻了?”
与会者头埋得更深了,没人有勇气面对这样的质问。
编剧再次用蛮力甩掉了二人,随后抄起了地上的烟灰缸,一阵气血翻涌,三两步冲到了会议桌前的大老板面前,大老板本能捂住脑袋惊呼:“你要干嘛!”
“小华!”导演大吼道,“他打你白打,你打他这辈子准完蛋!”
编剧满眼血丝,举着烟灰缸陷入凝滞。
“好了,好了!”大老板捂着头哀嚎道,“小华对吧?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会给你医药费好么……对不起!”
嘭!
烟灰缸重重砸在桌上。
编剧理了理领口,甩掉了手上的鼻血。
“这样,才对。”他低吟着回头往门外走,“这才对。”
他就这么走了,也不管场面有多尴尬。
大老板狼狈地直起身体:“你们就知道看戏?”
于是场面更加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