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银子,装在袋里便是结结实实的大几十斤重,听清楚范秀安的话后,刘知远亦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范秀安到最后还是愿意花钱消灾。
打开袋子,看着里面装得满满的银锭,刘知远的胖脸不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而是笑得真心实意,他抓住那袋银两,费劲地放在自己脚边后,方才朝范秀安道,“范大掌柜果然是爽快人,这事情就到此为止。”
“好,刘大人也是痛快人,不过请恕范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刘大人派您这位管家陪我手下人走一趟,去您府上把入库的账本拿来,咱们平了这笔账,大家皆大欢喜可好。”
范秀安自然不可能相信刘知远空口白牙的承诺,就好比刘知远要拿那批掺入沙土的陈粮做把柄,那这账本上就必然会记得清楚,神木卫军仓里的贴条和入库手续也一应俱全。
刘知远脸上的得意在范秀安这番话后立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他很快就遮掩过去,强笑着说道,“自该如此。”
“只是这军仓入库的账本,都是在卫里衙门,我府上却是没有的,范大掌柜想要,不如等明日再说如何?”
刘知远不动声色地试探道,范家这么好的把柄不试着捏死在手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刘大人,夜长梦多,我这个人最怕麻烦,咱们也不必藏着掖着,要说您府上没有军仓入库的账本,我是不信的。”
范秀安怎么可能相信刘知远的鬼话,卫所里像刘知远这等管着钱粮的,那在卫所衙门的才是假账,真正的账本只会藏在自己家里。
“范大掌柜,你看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我今日回府时,倒是正好把账本带回来了。”
被范秀安当面揭穿,刘知远毫无愧色,反倒是一拍脑门,好似真是他刚刚才想起来,这番解释后才唤过身后管家道,“老刘,你过来。”
刘知远一番低声耳语后,方才看向范秀安道,“范大掌柜,这账本所在乃是机密,恕我不能公之于众,不过你放心,这账本一定给你带来。”
“但愿如此。”
范秀安脸色铁青,天知道刘知远一番耳语究竟和那管家说了什么,眼下他也只能信任高进了。
“阿斗,大眼,你们进来。”
高进早就猜到刘知远这种人是不会老实交易的,所以才特地带了王斗和杨大眼他们过来。
随着打开的雅间木门,刘知远看到又是两个身穿黑衣的剽悍少年进来,也不由暗骂这范秀安也太过胆小,带了这么多好手。
刘知远虽然瞧着是个肥硕的,身手稀烂,可他早年也是正经的武官出身,眼力摆在那里,范秀安带来的这三个黑衣手下,不是什么江湖路数,看他们行走的姿势和神情做派,便知道是军中出身,而且还是极为精锐悍勇的那种。
更何况这三人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身上透出的那股血腥味却怎么也遮掩不了,换句话说在刘知远心里,高进三人便是那种说动刀就动刀,杀人不会有半点犹豫的狠角色。
“大眼,你在这里陪着范大掌柜,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高进留下了杨大眼陪范秀安看住刘知远,比起王斗,杨大眼处事更加灵活,也更加贼一点。
“是,二哥。”
刘知远在边上看着这一幕,一张胖脸上眯着的眼缝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本以为那高大青年是范秀安的下属,如今看起来却未必是那么回事,不过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既然范秀安有意遮掩两人的关系,他要是揭破了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范大掌柜,咱们喝酒。”
等高进他们离去后,刘知远朝范秀安笑了起来,什么都没做,就到手了一千两银子,这买卖做得值,而且这笔生意说不定还能继续吃下去。
……
刚出了集香楼,高进便一把扣住了那被刘知远唤做老刘的管家,“刘管家还是坐咱们的车吧!”
高进的语气低沉,那双眼里更是泛着叫刘管家心里发毛的寒光,他被吓得头脑一片空白,就连自家老爷先前的吩咐也给忘了,直到战战兢兢上了车,才猛地意识到这一点。
王斗赶着大车出了集香楼所在的街道,不过他们方才和刘管家出来时,显得还是扎眼了些,倒是叫刘府的车夫跟了过来。
“刘管家,您怎么先出来了,老爷呢!”
停下马车的王斗,看着那车夫还有边上的一个带刀随从,笑了笑道,“刘管家在车上,刚才急着回府,倒是忘记找你们了。”
两人不疑有他,毕竟这范记商号的马车他们也是认识的,他们的车还停在集香楼的后院里,要是刘管家真急着回府,直接乘坐范记商号的马车倒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两人刚往前走没几步,那带刀随从却猛地变了脸色,察觉到不对劲,“咱们府邸在西边,你们怎么往东……”
这带刀随从话未说完整,面前就猛地刮起了狂风,原来是王斗如同虎豹般猛地扑面而至,他的手刚握在刀柄上,整个人就好像被奔马撞到,倒飞了出去。
从雪地里爬起来,王斗看着被这番变故吓呆的车夫,嘴里念叨着,“我最讨厌聪明人了!”
看到如同恶鬼般朝自己走来的王斗,车夫吓得刚要张口,就被王斗一拳砸在脸上,然后打晕了过去。
收拾完车夫,王斗才走向那趴在雪地里没有起身的带刀随从,用麻绳把他给绑了个结实,嘴巴上也塞了布条,和车夫一块儿丢进了车里。
看着一副强人做派的高进,刘管家被吓得够呛,在集香楼的时候,他瞅着高进拔刀那时候起,就觉得这高大青年不是好惹的,果不其然这位是个狠角色。
“这位好汉爷,不知道怎么称呼?”
“刘管事,贵府怎么走,还得劳您指个路?”
高进掀开了车帘,好让刘管事能看清楚前面的方向,“刘大人既然答应了范大掌柜,咱们还是快些去贵府才是。”
刘管家被高进一只手揪住脖子后面,也只能老实地指路,这时候他对于自家老爷的吩咐,实在是不怎么看好,眼前这位高大青年可是个精明的主儿,那假账本只怕未必瞒得过他,至于让府里的家丁捉人,只怕他未必能寻到机会逃出生天。
离着刘府只剩下一条街道的距离时,高进揪着刘管事回了车厢里,这时候那带刀侍卫正清醒过来,看到高进和刘管家时便挣扎起来,只是他刚没挣动几下,就被高进一刀鞘拍在后脑上再次昏了过去。
高进下手极狠,光是看的,就让刘管事觉得疼,“这位爷!”
“老刘是吧,刚才刘大人和你说了什么,我不是很感兴趣,但左右无非是让你拖延时间,或是趁机通知贵府的家丁,又或是拿假账本应付我。”
“我这个人向来喜欢以德服人,咱们得讲道理,范大掌柜既然给了钱,刘大人也答应下来,那是不是该把账本交给范大掌柜?”
“啪!”
“我看老刘你是个实诚人,待会到了贵府,咱们也别玩那些虚的把戏,你把账本拿了,咱们早点回来交差,对大家都好。”
高进说话的时候,那车夫也醒了过来,于是同样挨了他一记刀鞘。
刘管家看着口上说着要以德服人,可是手中刀鞘上却隐隐有血滴落的高进,只能呆呆地点头称是,眼前这位爷年纪不大,可这行事周密,下手也毒得很,他这把身子骨哪里经得起折腾。
很快,刘府便到了,从马车上下来时,高进站在刘管事身后,示意王斗上前敲门,不多时便有守夜的门禁子过来就着缝里问话,听到刘管家的招呼,才连忙去边上开了侧门,将高进他们迎进府里。
有着高进先前在车上的警告,刘管家哪里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便一路带着高进二人直往书房而去,路上他不是没想过要呼喊府中家丁,可是一想到那先前在街道口被高进扔到雪地里昏迷不醒的两人,他那点心思就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爷,这里便是老爷的书房。”
刘管家带着高进到了书桌前,然后指着上面几本道,“账本都在这里了!”
“阿斗,你看着他。”
高进拿起几本账本翻看起来,只是看了几行后,他便放了下来,倒不是他看不懂这些账本,而是太过耗费时间和心力,而且高进始终觉得这刘管家有所隐瞒,于是便亲自在书房里搜索起来。
结果倒还真又被他找到本账本来,还是他试着敲打地砖和墙砖时找到的,当看到高进从书房墙壁上挖出那装着账本的木盒时,刘管家的脸色煞白一片,而高进看到后便晓得自己找对了。
打开那账本,上面用的都是隐喻,不过高进依稀能猜得出来,这上面记的是刘知远行贿的记录,这倒是很符合这位刘佥事的行事作风,这玩意估计便是他拿来保命用的。
“刘管家,咱们走吧,让刘大人久等可就不好了。”
“这账本你不能拿。”
刘管事忽地像是条拼命的老狗一般拦住了高进,他几乎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高进。
“不拿也成,但你得告诉我,范大掌柜要的账本是哪本?”
出乎刘管事的意料之外,高进的答复让他直接愣住了,但随即回过神的他拼命地点起头来,接着从剩下的账本里挑了一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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