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和的水拍打着左林的脸,但他却始终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断溢出冰冷。此时,他的眼里夹杂着万千种情绪,看一眼你就能对他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但当你想用文字去把这种心情描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你所有经历过的情绪都不足以描述这种心情。
它里面有自责,有怀疑,有无力,各式各样的情绪混杂起来了。或许非要说的话,左林现在是否定自己的绝望,自己心灰意冷,又带着对过去的悔恨,还有对自己的厌恶。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流泪了,温水在他的脸上哗哗地流,他却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只是带带地坐在浴室的地上,靠在墙边。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一切的一切。
他感觉自己的全身从表皮开始坍塌,整个似乎渐渐地要消散,又似乎是整个人背压缩了,不,应该是灵魂被压缩了,身体已经渐渐地不属于他了。
总有人说当人的情绪步入一个比较极端的地步,自己身体的触感会变弱。如果要解释的话,过于兴奋是肾上腺素的分泌过多,那么过于伤心是因为心痛已经占据了大脑所有的痛觉神经吗?
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这渐渐得周围洒出来的水不像是洗澡的热水,倒像是外头噼里哗啦的雨点,每落一层,心便冷上一分。
自己倒也是个文艺青年,他调侃自己,也不知哪来的心情。
忽然,雨停了。
左林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也不在意,依旧呆呆地坐着,双目空洞无神,他只觉得世界似乎愈发地暗了。
似乎有些困了啊……睡过去吧……
“咚……”
忽的,一阵风刮到了左林脸上,他感觉自己的头左边的墙壁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应该是有什么东西砸了上来。
“晚上好!”一个讽刺的声音在远处飘来。
左林睁开不知何时闭上了的双眼,感觉眼前有些模糊,勉强看清楚了面前是袭克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深邃的蓝眼睛似乎要把他整个人吞掉,嘴角上扬挂着冷笑,整张脸带着写不完的鄙夷。
紧接着,他便觉得视线黑了过去。
……
等他再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依然是身在所处的酒店里,手腕上被自己用刮胡刀割开的伤口已经被细心地包扎好了。
他想用手撑起身子,却发现手怎么也用不出力,就这样一个动作他还得不断鼓励着自己。等身子起来后,则又是紧接着到来的头晕目眩,理智告诉自己这是失血过多的正常症状。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他醒来后很清楚之前尝试了割腕自杀,但现在他却又莫名其妙没有了死的冲动,剩下的也只是沉重压抑的心情。
等眩晕过去,左林深呼吸,想甩甩头,却发现头一摇就痛,只好作罢。
他抬起头,发现酒店房间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不用说,正是袭克,女的则是一副陌生的面孔,不过却不是什么看起来平庸的面孔。
波浪状的蓬松金发,精致整齐的五官,配上宽松随意的T恤和热裤,用一句土话来讲,那就是天使和魔鬼的结合体。
这不由得让左林想到了祁犹欢,在寻梦机中她那种别样的遗世独立的气质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不同的是,眼前的女子是位入世的仙子,两者气质相近,却也截然不同。不过,有这样的长相与气质,又是在袭克身边,想来不是什么平凡的人吧,左林这么想道。
“早啊,长命鬼。”
“早……”
“我说你的身体太弱了还是你的命太长了,都失血到晕过去了,结果只是止血包扎一下。”
见他还算正常,袭克便没有停下来冷嘲热讽。
“还……好吧,有几年没做运动了,身体也许确实跟不上了。”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看起来像是来自英国的女子出乎意料地说出了中文,虽然口音味很重和袭克相差甚远,但也足以让左林惊讶一番了。
什么时候汉语普及率这么高了,他生平有沟通的外国人可能就只有面前的两位,但是他们却一致地会说中文。
两人显然也不打算给左林反应时间。
“My name is Berry Elizabeth.”女子上来伸出手,用英文做了一遍自我介绍,又用中文翻译了一遍,“我叫本莉·伊丽莎白。”
“你好。”左林有气无力地跟她握了握手。
“我就不喜欢你这点,”袭克插嘴道,不过似乎不是对左林说的,“每次自我介绍都一定要用英文,无论对方是哪国人。”
“这是我对英国最基本的尊重。”伊丽莎白把落下来的几缕头发拨到耳后,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档案袋交给左林,“这是你以后在这生活的新身份,房子也给你准备好了,ID卡就在里面,可以用来开门。”
新身份?
虽然来之前也大致明白了自己未来几年大致会怎样,不过当事情真正来到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不会再寻死了吧?”袭克忽然问道,虽然有点关心的味道,但接下来说的话又显得冷冰冰,“你是我们付出了代价带回来的,命并不是只掌握在你手里,你必须为我们效命。”
左林有些愣愣地点点头,现在他的大脑还处于空白状态,他并不知道这是几天前被注射药物的副作用,这种药物也只敢在死刑犯身上使用。
叮咚,清脆的一声响。
伊丽莎白掏出手机查看短讯,转头向袭克报告道:“血检结果出来了,他被注入的这种药物是新型而且未命名的,剂量很难把控,用量过多可能会导致永久脑损伤。”
“这就很难办,”袭克挠头,“从他会自杀来看脑子也许就不正常了,万一已经是个傻子了……”
“我很正常。”左林虽然知道他还是在嘲讽,但还是强行打断了他。
“希望如此。”袭克转过来点点头,笑了一下便走出了酒店房门。
“别管他,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放弃自己生命的人了。”伊丽莎白安慰道,“我想你不是这样的人,对吗?”
“不是……”
“good!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ok?”
“o……ok。”
“good,”伊丽莎白站起来,拍拍手,却变得有些冷淡地又说了一句,“如果你再想死请联系我,血液是非常重要的资源,许多病人都需要它,不要全部丢到下水道。”
“我……”
“Bye。”伊丽莎白没有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