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出幸,万人空巷。
汴梁延庆观外,新建成的堆玉楼上,杨霖高搭彩棚,雇佣了整个汴梁半数以上的彩画工匠,把道路两旁全部粉饰一遍。
营建工匠,彩画工匠,侍弄花草的园丁,甚而单纯出气力的夫役,都不下千人。
延庆观外歌舞不断,不光是竹架重新装点,就连沿途的树上都挂丝带绸,显示出一番花团锦簇的富丽模样。
万岁营、皇城司和缉事厂,汴梁最跋扈的三大流氓天团齐至,维持秩序。
百姓们翘首期待,杨霖在一旁低着头想事情,旁边的杨戬兴奋地戳了他一下,说道:“老弟,我可真服你了,每次出手都能鼓捣出这么大的场面。”
杨霖心不在焉地说道:“这算什么,以前在我们故乡,办过一次奥运会,那开幕式才叫浮夸呢。”
“什么什么会?”杨戬满头雾水追问道。
杨霖心里有事,没心情跟他闲聊,随口道:“奥运会你都不知道?”
杨戬脸一红,心道难道这个会很出名?那我可不能露怯,赶紧哦的一声,说道:“知道知道,嗨,原来是傲韵会啊,刚才你说的不清楚,我没听见。”
钧容直的雅乐大中,一队队仪仗鼓吹从皇城直到延庆观。此次算是一切从简,在受命宝,千牛驾之后,便已经引出了导驾官。
延庆观的几个老道,围着杨霖大加赞誉,恨不得把这个小师叔捧到天上去。
天子亲临延庆观,这是何等的荣耀,可以想象,等到将来几年之后,这里都将是香客不断。
终于万众期待中,天子銮舆缓缓而至,百姓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端坐在车架中的赵佶,隔着帘子百姓们不能得见天颜,外面的皇城司提举刘清水,却是顶盔贯甲按剑持戟而立,真是显得威风亘赫,再加上他相貌俊逸似画,引得无数人欢呼雀跃。
堆玉楼前黄土铺垫,洒水焚香,众人的声响全都静了下来,瞪着眼等待着皇帝出现。
几名内使在天子御辇旁放下包裹锦缎的梯级,纱帘掀开,就见当今大宋天子,着通天冠,穿绛红纱袍,三缕长髯飘洒,飘飘然拾级而下。
这一下连刘清水的风头全都被抢光了,赵佶面带微笑,姿容朗逸,龙袍罩身,真乃神仙中人。
百官上前行礼,赵佶微微摆手,示意大家入列。
不一会,在内侍的搀扶下,赵佶登上高台,大声宣读:
“天有不测风云,暴雨连注,伤我百姓,此皆朕德薄功浅所致。为开封府百万臣民生计,朕今日开皇仓售粮,水灾虽荼,粮价却要比旧日少一成。”
这一回是真的看得见的好处,百姓们早就饿了好多天了,家中有存粮的也在发愁,毕竟粮荒一起就是几个月。几万个百姓的欢呼在这一刻真如山呼海啸一般,把集会的氛围推到顶峰。
口口相传之下,底下的百姓自发的膜拜感恩,站在堆玉楼的顶端,居高临下看着万众俯首,发自内心的拥护,赵佶一时间真有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杨霖说的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长子,长生大帝君。
底下的百官无不震惊于这等大场面,梁师成、王黼、韩忠彦、曾布...这些各个派系的官员,全都生出一丝忌惮。
就连蔡京,都稍微有些心慌,这个杨霖实在太会媚上了。他在其他方面或许还不是很成熟,会莽撞、会犯错,但是在皇帝心中,此人只怕是超过梁师成,成了最不能或缺的臣子了。
赵佶兴致颇高,下令让宫娥歌姬在这堆玉楼山翩翩起舞,天子与民同乐,共同观赏。
堆玉楼是杨霖集中了万千工匠,从艮岳抽调人手和材料,兴建的一座高楼。
此楼八丈二尺,只比黄鹤楼低一点,在其上俯瞰楼下百姓,真有一种苍生俯首的感觉。
杨霖在自己营造的这个氛围里,都有种莫名的豪情,再看赵佶已经是醉心其中。
趁热打铁,杨霖从自己的小座位上起身,到舞姬中间拜道:“陛下,彖传有云,‘大观在上,顺而巽,中正以观天下。观,盥而不荐,有孚顒若,下观而化也。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
“今吾皇上承仙运,下安黎庶,万众倾心,四海膺服,微臣请奏,改元‘大观’,以孚海内人望。”
赵佶一心向道,现在得知自己的帝君身份,当然更加笃信道教,笑脸准奏。
在场的士大夫们无不心怀愤怒,大宋官场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事,堂堂的状元郎要走幸臣的道路。
要知道,对于这些自命清高的士大夫来说,进士出身就是他们最大的荣耀。
即使那些幸臣再怎么权势熏天,也抵不过自己的身份清贵,这是大宋养士百年传下来的根深蒂固的观念。
可惜现在有一个杨霖,他是状元出身,只有寥寥几个和他一样的,超过他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这个杨霖简直就是读书人的耻辱,一步论语还不够他找个年号的,竟然要从里找,偏偏皇帝还采纳了。
杨霖侧眼环视,心里暗笑不已,一群傻鸟还抱着以前的心思呢,醒醒吧,现在这个皇帝可是宋徽宗,马上而来的就是奸臣们的全盛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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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玉楼山盛景空前,在汴梁西郊的一处庄园内,却十分清净。
一个紫裙女子的装束十分艳冶,但这份妩媚动人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又逊色了许多。
烈日正腾下的池塘外,柳荫下水遮雾绕,媚意荡漾。
女人的美有很多种,有的是小刘贵妃那种倾国倾城;也有凝儿那般精致俏美;眼下这个却是让人一看见就想上床。
裸足涤荡着池水,红唇嘴角鲜艳欲滴,欲引人一亲芳泽。
随意一颦一愠都可以让男人想象到醉生梦死,欲仙欲死的感觉……毋庸置疑,这是一个骨子里都散发着妖媚的女人,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内心深处的野性,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隔着一个水田色的屏风,女子问道:“这么说,我们非但一文钱没有赚到,还赔了几万贯?”
这声音带着薄怒,却还是让人觉得是在勾引人,屏风外的老头却吓得一股冷意直冲脑顶,双腿一软道:“姑娘饶命,不是属下不用心,万没有想到那个缉事厂行事这般跋扈。”
“我去会会他,倒偏要看看,杨通这个宝贝儿子,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