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破庙野哭一尊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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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宁二年冬,汴梁传来消息,蔡京官拜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在大宋这就是宰相。

  这个被放逐过的官,再回汴梁登上了宰相的位置,意味着新旧两党殊死相搏的庙堂上,再一次要起风云变化。

  扬州,神仙居。

  杨霖本来带着五个义子干儿和小丫鬟锦儿买一些进京的物品,其实就是顺道带他们出来玩耍,偶遇秦桧,便邀请他到自家酒楼吃酒。

  秦桧已经见过几次这五个孩子了,所以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现在他们的脸上的疤痕渐渐消去,过不了多久就要仔细看才能发现了。

  杨天爱坐在杨霖身侧,为两个人倒酒,自从挨了一顿打,她和杨霖的关系一日千里,不但不再害怕,还时常撒个娇。

  杨霖带他们出来玩,也是为了让他们有个正常的童年,老是困在杨府也不是个办法。

  秦桧兴高采烈地起身为杨霖倒酒:“大郎,你听说了么,老公相这番成了真的宰相了。”

  杨霖抿着嘴,笑了一声:“前些日子和贾安宅吃酒,倒是听他说起过。”

  “大郎和老公相的关系如此亲密,此番春闱还不是手到擒来,会之这里先给你道贺了。”秦桧起身抱拳弯腰,笑呵呵地竟然真的行了一礼。

  现在他们两个还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秦桧只是他众多同窗的一个,杨霖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飘起的雪花,叹了口气说道:“蔡京拜相,大宋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秦桧心头猛地一震,抬起头来看向杨霖,只见他背着双手看向窗外,年轻的背影竟然有些苍凉。

  杨霖是蔡京亲自挑选的府试第一,扬州贡生何其多,才学超过杨霖的不在少数。外界风言风语传的沸沸扬扬,好在杨霖本身的名声够好,都知道他是守正君子,这才压住了一些舆论。秦桧和杨霖的关系亲密,知道一些内情,这明摆就是天大的官场人脉,为什么大郎看起来没有一丝喜色呢?

  杨霖的底牌确实有蔡京,但是绝对不是首要的,他花费家中巨资,买通的是童贯、杨戬这两个宦官,还有后宫的妃子甚至宫女。

  杨霖这些人通过童贯和杨戬串联起来,有机会就可以在皇帝赵佶的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要知道大宋到现在,皇帝才是绝对的权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秦桧见他意兴阑珊,便起身道:“大郎,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家父最近染病,还等着我回去煎药呢。”

  杨霖点了点头,起身相送,刚推开房门一阵冷风吹来,吹得秦桧一个激灵。

  “嘿,好刁钻的风儿,专往我这怀里钻。莫非也知道我秦会之即将高中,跑来大献殷勤?”

  杨霖见他的样子缩头缩脑十分滑稽,回头笑道:“把我的大氅拿来。”

  锦儿捧着一个鹤氅过来,心疼地舍不得放手,杨霖瞪了她一眼,小妮子才心有不甘地撒手。

  秦桧喜滋滋地披上,对着锦儿说道:“看把你小气的,我又不要你家少爷的,梅花烂熳小轩前,鹤氅来看雪齐天。嘿嘿,大郎,改天我就还你。”

  锦儿是个小守财奴,当初掉了个玉佩都念叨半个月,现在则偷偷对着秦桧翻白眼,还怕少爷看见不敢太明显。

  这一件鹤氅价值不菲,对杨霖来说不算什么,秦桧却从未穿过。杨霖笑道:“不用了,你留着穿吧,马上进京赶考了,这一路上可不好走。”

  秦桧想了想也是,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也不好直接收下,顿了顿脚说道:“也罢,哥哥就不和你客气了,反正这个恩情记在心里了,早完还了这个情就是了。”

  手上用麻绳栓了两包药,提着走在雪中,想到家中老父病重,自己出不了门,而来年春闱在即,秦桧的肩膀又弯了几分。

  杨霖目送他离开之后,摸了摸锦儿的双丫髻,笑道:“跟在少爷身边,以后要大气一些,咱们又不缺钱。”

  “哦...”拖着长腔的闷哼一声,显然是不服气,杨霖也拿她没办法。

  杨三赶着马车,前来接杨霖回府,刚走上马车就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这位少爷,求求您,随便什么残羹剩饭给点就行,我娘病了,好久没吃的了,快饿死了。”

  这小乞丐也不知道是从哪窜出来的,下了杨霖一跳,旁边的酒楼掌柜一脚踢了他个跟头:“哪来的乞丐,惊扰了贵人你吃罪的起么!”

  小乞丐在地上滚了几下,脸色有些痛苦,却挣扎着爬起来准备继续去别处行乞。

  杨霖掀着车门,看着他步履蹒跚咬着牙继续行乞,不知怎的愣在了原地。看他脸上鼻青脸肿,嘴角还有淤血,看来是没少挨打。

  噌的一声,从车里窜出去一个小身影,不一会杨天赐捧着刚才杨霖吃剩的酒菜,挑了些馒头和牛肉递给他。

  杨霖欣慰地一笑,这些被天遗弃的孩子,真不愧自己给他们取得名字。

  小乞儿跪在地上,双手抱住拳磕了几个头:“谢谢少爷,谢谢大少爷,谢谢小少爷。”

  杨天爱红着脸,说道:“你快回去吧,你娘不是病了么。”

  杨霖吩咐杨三,给了他一块散碎的银子,说道:“回去给你娘看病吧。”

  小乞儿千恩万谢,杨霖却看不得这种场面,催促杨三快些开始赶车。

  马车内,杨霖两边伸出大手,将四个光头孩子搂在怀里,哈哈大笑。

  杨天爱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眼里有无限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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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还在下,一间四面漏风的破庙内,小乞儿将衣服整了整,抓了把灰盖住自己脸上受伤的地方,鼓足力气,装出一副高兴的声音喊道:“阿娘,阿娘,我回来了,今天碰到好心人,给了三两银子,你的病有救了。这里还有熟牛肉,还有白面的馒头,是白面的....娘!”

  一声凄厉的惨呼,很快消失在空旷的破庙中,脸上淌满了泪水的小乞儿的怀里是一个瘦弱成皮包骨头的妇人,浑身冰冷显然是已死去多时了。

  庙里的佛像日久欠修,遍布着蛛网和灰尘,小乞儿将讨来的饭菜摆上,在庙中挖了个坑。干瘦的手指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渍,冻得微微颤抖。

  “娘,儿子把你留在这庙里,拿着恩人给的银子要去外面闯一闯,你活着没享过一天福,等着儿子回来给你烧一屋的纸钱,让你在那头衣食无忧。”

  双手推着冰冷的泥土,把草席卷身的尸首埋了之后,小乞儿擦了擦眼泪。

  看着面前的佛像,小乞儿双手合十,默念道:“佛爷在上,保佑小人要混个名堂出来,再不忍饥受饿,定来供奉报答佛爷。小的有姓无名,排行老七,借佛爷的光,以后就叫方七佛。求您保佑我方七佛,也看觑我阿娘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