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小安镇中枯枝败叶飘落。清晨时分,张昭在内院和婉儿稳别,走出来,在院子里接过长随张泰平递来的马缰,带上皮帽、手套,翻身上马。
“二锅头”的生意非常好,正在由北直隶向外辐射。南口村那边的产量正在逐步扩大,而工艺的改良也在试验中。至于说,这工艺能保密多久,这个倒真不好说。
毕竟二锅头对当前的酿酒工艺而言实在太简单。保不定有酿酒师傅会勘破。或者,他这里有人泄密。清康熙年间,光京城做二锅头的就有三家。
但是,这对他的生意的影响不大。首先,以如今的运输条件,他不可能将二锅头卖到全国去。所以,有些市场本来就不属于他的。比如其他高粱产地:关中、晋地,若有人酿造出二锅头,他也没辙。
其次,在北直隶,就算工艺泄露,他如今背靠长宁伯府,外加在东宫当差,没点背景谁谁敢酿造、贩卖?就算有背景,比如张国舅那种,在他前期把渠道建设好的情况下,他难道会怕市场竞争?
再一个,白酒酿造,每一口窖的口感是有差别的。张家的二锅头对消费者而言先入为主,带有一定的品牌美誉度。会吸引消费者惯性购买。
白酒生意好,张昭手头也宽裕。当然,才卖几个月的酒不可能大富大贵。婉儿的小铁箱中有三百多两银子。所以,皮帽、手套、口罩这些装备都买齐全。
寒冬腊月的骑马那真是冷啊!大概和冬天起摩托车不带头盔一样,酸爽非常!
张昭骑上马回头一看,果然婉儿又送到前院的门口来,正扶着门框看他,这时冲他挥挥手。这傻丫头哦!张昭扬扬马鞭回应,打马往京城而去。
天气越来越冷,出行艰难。小安镇这里和南口村的联络延迟到大概两三天一次。婉儿不想回去处理家里的琐事。像热恋中的女生般,和他守在一起。
而他也不想婉儿回南口村。每天从宫中回来,能有一个小可人儿在家里等着,在晚灯下^_^,闲聊,打发漫漫长夜,亦是人生快事啊!
十月二十四日,张昭接到消息,到皇城中的印绶监领取出入宫禁的腰牌,再到五军都督府领取勋卫散骑舍人的告身。这还没到东宫当值的时候。而是司礼监派了个老太监,专门给他培训宫中礼仪。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今天已经是十一月初六。
在城北的官道中骑马前行,冷风嗖嗖!陈康被张昭打发回青龙镇中负责白酒的销售事宜。不怕陈康犯错,关键是要把他历练出来。张昭手里可用的人太少。
陈康回青龙镇,张泰平跟在张昭身边跑腿。此时,十一岁的小黑胖子吹着冷风欲言又止。他一肚子牢骚。学个宫中礼仪,要用十天的时间吗?明摆着有人在刁难少爷,不想他见到到太子。
张昭从东安门进皇城。顺便遇到参加完早朝从东华门出来准备回衙门的官员们。张昭避在一旁。他学习礼仪的地方并不在司礼监中,而是沿护城河往北直走,在北花房院落里的一间杂房中。
上午七时许,张昭抵达北花房。张泰平自是留在东安门外。一名老太监早等在杂房中,约六十多岁的年纪,老态龙钟,笑着道:“张舍人来了。”满口牙齿稀落。
张昭客气的拱手,“王公公。”
公公,在明代对太监而言是尊称。王公公微笑着点点头,道:“那今天咱们继续。”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摇摇欲坠的夕阳中,张昭向王公公告辞离去。
王公公慢慢的起身。夕阳从皇城斜射而来,落在杂房的门槛前。
一名小太监闪身而入,约十几岁的年纪,身手灵巧,笑呵呵的道:“王公公,干爹让我来问问,这小子可有怨言?”
王公公看小太监一眼,说道:“没有。”这小太监的干爹名叫徐智。乃是宫中大珰。
小太监讶然一声,毫不遮掩的嗤笑道:“他倒是沉的住气。心里怕是还想着去东宫呢!”
寿宁侯能如他的愿才怪!
…
…
张昭骑着马,在夕阳中回到城北小安镇的家中。
“少爷。”
“少爷。”
正在院子里练石锁的刘二狗,瓮声瓮气的喊一声,继续锻炼。张昭笑着点点头。要是老吴在这里,八成要训他这个女婿是个浑人。张昭倒是不以为意。
刘二狗是护卫。能忠于职守就行。花花肠子越少越好。
正在院子里择菜的小姑娘小霞则是起身,尊敬又胆怯的像张昭问好。这便是婉儿在村中收留的韩娘子的女儿。
婉儿不回南口村,总得派人回去处理家里的琐事。张家目前雇佣的长工、仆人有近二十人,总要人管理。深得信任的周大娘被她派回去。结果就是她白日里无人陪她说话。
“嗯。小霞。”张昭微笑着点点头。使用童工多少还是有点罪恶感啊。
“小霞,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张泰平将京中买来的糕点拿出来,乐呵呵的和小姑娘说话。朱大娘在张家当管账的娘子。儿子在外,自然要给足银钱。
韩娘子在小安镇中服侍张昭、婉儿起居。还负责做饭。谭大娘在这里帮忙时,她会有些空闲。见张泰平年纪小,便帮他洗洗衣服。张泰平心中感激。当然会对小霞好。
而寡居、美丽、温柔才二十四岁身段曼妙的韩娘子是他幻想的对象。
张昭好笑的看看张泰平。刚才回来的路上,这小子还向他抱怨:“少爷,明显有人在针对你啊。你有天子特许,太子的重视,干嘛要忍气吞声?”现在就换了一副嘴脸?
张泰平说的情况,他当然清楚。但是,皇宫里的水深着呢。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飙什么?再说,急什么?
张昭到里屋里,婉儿正点起蜡烛练字,展颜一笑,美眸秋波如水,清声道:“二哥,你回来了。铜炉里有热水。你自己倒。我把这幅字写完。”
小铜炉下面埋着炭。壶里的水一直热着。张昭提起小铜炉给婉儿续一杯茶,拿起她的茶杯抿一口,见婉儿正在写,点评道:“婉儿,这字还差点火候啊。”
“哪有?二哥,你又取笑我。我照着描的呢!”婉儿抿嘴娇笑,轻捶张昭一记。字自然是不写了。
说说笑笑,耳鬓厮磨,便到晚间。
吃饭时,张昭和婉儿两人在内院的小厅里相对而坐,坐在小案边。四个小菜,一份汤。气氛温馨。明亮的蜡烛照着婉儿如花似玉的娇颜,令人白看不厌。
窗外的寒风呼啸而去。时间浩荡又细致的在私语中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