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的中央,崔柳茫然四顾。周遭的行人来去匆匆,他们着装精致,举止优雅,完全不似今人模样。飞行汽车在天空中川流不息,就像游曳于珊瑚丛中的热带鱼,把一座座散落于不同叶片上的城市连接在了一起。
巨大的“山脉”横亘天穹,仿佛游龙在云朵中穿梭。它们是巨大圣树的枝丫,而散落其间的斑驳阳光,让太阳都显得无比渺小。
“这是什么地方?”
警官心中错愕,想要说话却无法开口。他独自在城市中游走,脚步却不受控制。周围的人们不断投以尊重的目光,那感觉竟和他身着警服在夏城街道上巡逻时,一模一样。
“我究竟是谁?”
崔柳愈发诧异,而就在这时,路边的一面玻璃橱窗折射出了他的影子。
镜中是一位女子,她身着轻甲,英姿飒爽。女子的手中拿着一柄长剑,腰间则别着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细腻的皮肤,好似羊脂白玉,裸露的脖颈和胳膊之上,竟还纹着宛如弦月,恍若流云般的刺青。
“是她!”
见此一幕,崔柳心中恍然。透过玻璃的反射,他立刻认出,那镜中之人正是先前与自己战斗过的蛇女。只是她现在仍是人类模样,不过皮肤上的纹身,却与世纪花园案中死者宁其峰的纹身如出一辙。
细细思索,崔柳很快便生出了一种猜想。他觉得自己应是在这女子的回忆之中,只是树叶王国地处何处,自己又缘何而来,一切就无法知晓了。
树梢间的城市平静而安宁,亭台楼阁高耸入云,阡陌街道熙熙攘攘。恍惚间,崔柳忽然有种时光扭曲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佛陀的梦境中漫步,感受着树下菩提,花中世界。
巨大的圣树就像长安的青木,却又不知高出了几许。城市中,化身女子的崔柳,偶尔会驻足仰望,心中则是无限的自豪。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幸福与满足感。女子的眼中,这圣树就代表了不朽,而圣树上的王国,也必将永恒。
可在这时,一阵白光却忽然从天而降。刺眼的光芒无声无声,但强烈的灼烧感却瞬息而至。街巷中,人们停下脚步,捂住双眼,心中尽是好奇。可崔柳化身的女子却在此刻感到了危险,不由大喊:
“是爆炸!大家趴下!”
话音刚刚落下,巨响便尾随而来。建筑的玻璃一齐破碎,雪花般纷纷落下。大地剧烈震动,一时竟如天崩地裂、末日来临。
人们惊恐无比,崔柳却挺身而出。不远处,还有许多与他一样打扮的男女,亮出了武器。显然他们正是这个世界的守卫者。而在这些战士的头顶,天穹的顶端,第二颗太阳却突兀地出现了。
那不是太阳,崔柳心中明了。二十年前,当核弹在弦月禁区的上空爆炸之时,还是战士的他,曾亲眼目睹过类似的一幕。
巨大的冲击波,将空中的车辆一辆辆掀翻,最终化为火球,砸落在地面之上。人群陷入了恐慌,城市也响起了警报。当第二轮“太阳”渐渐熄灭,一片黑压压的机械舰队,正从天空的裂口处驶来。
“青木屏障被破,舟人来袭。各城市进入战斗模式,明日铁卫集结,普通市民请立即撤入地下掩体。”
防空警报之后,一阵广播同时在巨树叶片上的万余座城市中响起。行人们快速撤离,而崔柳则逆向而行,与其他战士聚集在了一处。
莹莹青光自巨树的枝干发出,光辉中那些没有筑造城市的叶片纷纷脱落。它们化为巨大的母舰,腾空而起,很快便整编成队。而母舰之上,无数战机快速起飞,迅速铸成了一道钢铁屏障。
耀眼的激光在空中绽放,没有征兆,也无提醒。两大舰队隔空护射,双方战机也在漫天火光之中开始了缠斗。
地面上,崔柳有些紧张,心中竟生出了些许恐惧。自打父亲死后,他就再未尝过类似的情绪。可此刻,他的身体竟迎来了久违的颤抖。
或许,这种恐惧并不属于崔柳,而是回忆中那女子的感受。但看着空中,不断坠落的战舰,崔柳还是有些惊讶。尤其是当一座座树叶城市被核弹击中,而后坠毁,警官的心中也生出了些许惶恐。
一座座摩天大厦,仿佛合上的抽屉,被收入了地面,市民们也撤入了掩体。仅仅十余分钟,崔柳所在的城市,就变成了一座战斗堡垒,而那些未及撤离的人们,则拿起武器与士兵们站到了一起。
就在这时,数十艘舟人战舰突围而来。战舰群开始射击,熊熊烈火立即在城市各处燃起。下一刻,破碎的街道缓缓展开,千余门巨炮兀自从地面升起,向天空回击。
战争终于波及此处,崔柳和身边的士兵也披上了铠甲,做好了准备。瞬息之间,数万名舟人战士,如流星般从天空砸落,而崔柳所在的部队,也拔出长剑,应敌而上,
“明日铁卫,变身!”
队伍中,一位军官模样的男子嘶声大喊。与崔柳所化的女子一样,他的皮肤上也布满了青色的纹身。一瞬之间,数千名战士齐齐怒喝,氤氲青辉自他们周身流淌而出,片刻之后,连同崔柳在内,明日军团竟一齐变成了人身蛇尾,身长六臂的娜迦战士。
娜迦军团与舟人神使杀到了一起,顷刻间血肉横飞,乒乓作响。仅仅一合,近百名明日铁卫便失去了生命,而机械军团一方,也损失了近千神使战士。
昔日繁华的城市,沦为了一个巨大的绞肉场。地面上,崔柳手握六刃,拼死战斗,好似一道旋风,于千军万马中杀进杀出。
不知不觉,时间已近黄昏,太阳也落下了山头。然而黑夜之中,两大舰队仍在殊死搏斗,天空也被宛如烟花般的战火,点亮如同白昼一般。
不知何时,一只巨大的机械章鱼,爬到了圣树的主干之上。那巨兽面目狰狞,硕大无比,远远看去,就像一颗小行星,落在了地面之上。周遭的战舰,无论哪方,与它相比,都如同烈火中的飞蛾,渺小而不堪一击。
章鱼的触角,将圣树牢牢缠住,牙齿则不断啃噬着不朽巨树的枝干。刺耳的摩擦声,震耳欲聋,人类舰队的主炮不断向它射击,却依旧无法阻止巨兽的破坏。
烈火开始在主干上蔓延,圣树也变得岌岌可危。仿佛感受到危险降临,巨树顶端的城市中,一位白衣老人,吹响了号角。
号角声中,无数泰坦从泥土中爬出,如同上古巨神,迎上了钢铁章鱼和机械舰队。
欢呼声自崔柳所在的部队爆发,可这股兴奋的情绪还未持续数秒,另一条命令便从崔柳的耳机中传来。
“圣树诸城听令,启动撤离程序。十分钟后,所有城市与青木分离。逃离目的地,诸城自行拟定,力求保存城中市民生命!”
话音自此,通讯便彻底中断。此时此刻,青木上的万余座城市,还存近半,战斗也似乎看到了取胜的希望。可就在众人为这条命令诧异不解之时,巨树的顶端,天空竟开始了扭曲,一个虫洞凭空而出。而虫洞的那头,青木城市群中的守军,竟依稀看到上千只漂浮的章鱼,和一艘无边无际的红色母舰。
“是诺亚!”
不知何人,发出了绝望的呼喊。
下一刻,分离程序启动。巨大的青木,就像狂风中的枯枝,摇摇欲坠。而它身旁,数千座树叶城市,则如狂风中凋零的花朵向四处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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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青光缓缓升起,一层巨大的能量护罩,从崔柳所在城市的四周升起。见此一幕,明日铁卫们似乎知道了自己的使命。他们发疯一般地向敌人冲去,用几乎同归于尽的方式将城市表面的敌军清除。
“花舟,香阳城即将加速了。你还年轻,赶快撤离。”
人群中,一位青年男子向崔柳说道。他是娜迦军团的首领,同时也是崔柳所化女子的哥哥。
话音落下,崔柳不为所动,继续拼死战斗。而香阳城也在这时越飞越快,地表的气温很快便逼近冰点。
忽然间,一道金光闪过,一个身披金甲,背生双翼的舟人战士冲到了方才向崔柳说话男子身旁。这位舟人,正是此处舟人的首领。而他刚一出现,便一拳轰穿了男子的胸膛,将他的右臂扯下。
“混账!不要伤我哥哥!”
崔柳化作的女子大喊,可那金甲战士又哪肯收手。就在这时,香阳城开始急剧下降,周遭气温也变得更加寒冷。
崔柳低头看去,立即发现整座城市正向下方一片湖泊冲去。但他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是奋不顾身的地向那舟人军官冲去。
距离对手越来越近,崔柳的剑锋更是闪出了青光。片刻后,舟人军官再次挥拳,可就在剑拳相接的瞬间,一股悸动出现在了警官心头。
那是股穿越时空的力量,仿佛有种感应将崔柳、女子与舟人联系在了一起。冥冥中,崔柳的大脑翁翁作响,舟人的右臂竟和他的躯体产生了共鸣。
轰的一声巨响,香阳城终于坠入湖底,而崔柳也被那舟人一拳轰去。仿佛风中落叶,他的身体快速向后,而于此同时,一股力量也自城市的底端爆发。顷刻间湖水冰封,飞出的崔柳连同整个湖泊中的生物都被一齐冻住。而就在他神智模糊的瞬间,那城市竟忽地隐匿在了湖泊之底,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