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次封印?七个不同时代之人?”
韩丕难以置信。骨钗被他握于指尖,细细观察,可仍旧看不出端倪。想到先前关于白瑰就是白规的猜测,法医又不禁问道:
“这剑究竟有何异常,为何要封印如此多次?”
苏浊清摇头,似乎并不确定,但还是低声答道:
“关于上古神器,我并非专家。如今能够察觉封印,靠的也是我与青木间的契约。不过方才我将清气注入剑中,却感到了两种并不相容的力量和无数阴魂徘徊其中。”
说到此处,韩丕心领神会,随即补充道:“浊清,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那七人封印此剑的目的,是为了镇压其中的冤魂和凶戾之气?”
苏浊清点了点头,而后继续猜测道:“我想这骨剑或许除了造化之力,还喜夺人魂魄。而随着日积月累,其中怨灵必然越来越多,最终便迫使他的历任主人,不得不反复封印。不过阴差阳错~~”
“阴差阳错什么?”
韩丕愈发有了兴趣,而苏浊清也走到了沧木下,用手轻抚树干,道:
“不过,或许他的上任主人并未料到这骨剑和枫叶天书一样,也是上古神器。而他更未料到,早与白瑰签订契约的你,竟然还拥有极其特殊的诺亚亲和体,并将骨剑彻底融入了体内。韩丕,我突然有个猜测,或许~~~”
苏浊清没有说完,可韩丕却猜出了端倪,蹙眉道:“或许那最后一个封印白瑰之人,是我身边的人。或者至少他认识我,并想要保护我。”
“是的,这正是我的意思。”
苏浊清应道。
沧木之辉悠然迷离,不知不觉,竟再次和骨钗融为了一体。而树下两人却陷入了沉默。
韩丕神色凝重,苏浊清的猜测无疑也是他心中所想。白瑰骨剑藏有恶灵冤魂,而这股凶戾之气必定会反噬主人。如果夺取烛龙体内圣果的神秘人,便是封印白瑰之人,那么他必然知道自己与白瑰间的契约。而此举的目的,又多半是为了保护自己。
思前想后,韩丕还是没有答案。隐约间,他只觉那人既熟悉又陌生。如果白瑰便是父亲书房剑架上的白规,那么这神秘人是否便是父亲?但如果真是父亲,他又为何不与自己相认,反而要隐藏身份,匆匆离去?
恍惚间,韩丕已是热泪盈眶,心中更是充满了怨恨与关切。看着面前少女,韩丕再次问道:
“浊清,如果一旦有人与剑灵签订契约,那是否能够解除呢?”
苏浊清有些疑惑,她不明白韩丕为何会有此反应,但很快她还是猜到:
“韩丕,你是不是想问,那夺走烛龙体内圣果之人是否是白瑰的前任主人?”
韩丕颔首,可少女却再次摇头道:
“我想应该不是。剑灵一旦与主人签订血契,除非前任主人身亡,否则便不能再签契约。你与白瑰的血契,或许在你年幼之时便已签下,所以那人应该不是白瑰的主人。”
少女的回答,让韩丕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心乱如麻,脑海之中更是全无头绪。显然,白瑰的前任主人最有可能便是自己的父亲。可现在他究竟在哪?又是否尚在人世呢?
眼见法医心神不宁,苏浊清也走到身边,轻声道:
“韩丕,你别担心。我虽不解其秘,但青木苑中却有一人是神器与灵魂之道的行家。或许他能知晓一二,解开其中的谜团。”
“你是说乡长芈晖?”
韩丕眼中再次闪烁出光彩,而苏浊清也继续答道:
“是的。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离开这里!”
“是啊。离开这里。可我们现在找到了白瑰,却似乎仍旧无法离开啊?”
韩丕再次将骨钗拈于两指之间。他凝神运气,但便是之前那与骨剑间的些微连系,也在此刻消失无踪。
苏浊清笑而不语,她将骨钗接过,而后便放在了沧木上一处折断的枝丫处。
顷刻间,骨钗生长,不久便化成了一根白色枝干与沧木相连。下一刻,苏浊清跏跌而坐,口中也吟唱起语焉不详的咒语。
韩丕不解,却又不敢打断。可就在这时,苏浊清却停了下来,微微笑道:
“韩公子,你是不是想问我在干什么?”
韩丕有些尴尬,他略微点了点下巴,而少女则撩起长发,解释道:
“这是明日族的往生歌。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你修为全无,恰是因为白瑰在与你体内沧木融合的同时,也将封印其中的冤魂带了进来。”
“那么,你这是想超度死者,解开封印?”
韩丕再问,苏浊清却摆手道:“超度死者是真,但解开封印,我却没有那等实力。不过在鬼方国的变故中,白瑰自己阴差阳错地解开了第一重封印,而这便是我们的生机。现在我只需将其中冤魂尽数超度,你体内的清气就会顺畅,力量也会恢复。”
韩丕听明其意,便不再打扰,而苏浊清也再次闭目,低声吟诵,开始了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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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拂,月辉明媚。鬼历2700年的某夜,幽冥原界死寂如常。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战争与饥荒留下的尸骸。原野之上,看不到一点生机。
幸存的人们,躲在密林深处。他们苟延残喘,奄奄一息,而寒冷与饥饿,就像绵延的丧钟,倒数着每个人的末日。
一位母亲绝望的哼着小调,虽已骨瘦如柴,可她依旧在为怀中婴孩哺乳。只是女人干瘪的身体里,早已挤不出一滴**。
就在这时,那孩子却忽然咿咿呀呀地哼了起来。母亲变得紧张,她将孩子抱起,生怕这唯一的寄托就此死去。
月色之下,婴儿手指天穹。而当女人抬头仰望,却发现那冥月早已变成青色。而它周围还有八条大蛇盘旋环绕,远远看去就像沧木的枝条,守护着原界的圣树。
月光愈发明亮,很快便将黑夜彻底驱散。幽冥原界,有夜无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从未见过白天,而今天他们却第一次发现天空竟能如此明亮。
“快看啊!那是什么?”
“是神迹!是神仙来救我们了。”
“孩子她妈,快出来看上帝!”
旷野恢复了生机,也不知从哪里爬出,大地之上竟忽然满是人群。大家举头仰望,奔走相告,虽是有气无力,但眼中却充满希望。而更有甚者,甚至跪倒在地,开始了膜拜。
仿佛有求必应,鼎沸的祈祷声中,荒废的良田里,沧树恶果竟纷纷破碎。怨灵从果中飞出,他们自四面八方汇集,不久便化为乌云,向冥月飘去。
“是恶灵,它们要摧毁我们的神灵!”
惊恐再次于人群中蔓延,隐约中竟传来了哭声。可乌云刚刚接近,八条大蟒便冲了出来。它们在云中翻腾,阵阵青光更将云团从中刺破。
凄厉的鬼啸变成了婉转的歌声。仿佛仙女降临,一位女子凌空而起。她长发如缎,肌肤似雪,身姿盈盈,神圣而妩媚。
而在她的舞动之下,漫天黑云也变成了无数光点,而后竟化为萤火虫群飞向了沧木,守护在巨树周遭。
冥月上,苏浊清缓缓落地。当她再次睁眼,立即看到了宛如新生的韩丕。
年轻的法医,面若冠玉,挺拔的身体里仿佛充满了力量。
“浊清,我感到自己的力量恢复了,谢谢你!”
苏浊清摆了摆手,她莞尔一笑,轻声道:“韩法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还不试试你的新武器?”
韩丕点头。他两指并拢,心念一动,沧木上那白色枝丫便立即脱落,随后便化为骨钗,落在了掌心之上。
“醒来吧,白规!”
韩丕再喊,骨钗也越变越长,顷刻便化为利剑。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剑灵白瑰却并未出现,仅有那柄骨剑被法医握在手中。
韩丕面露失望,他还有许多问题期待白瑰的回答。而见此一幕,苏浊清却拍了拍法医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或许这些时日对白瑰太过辛苦,她需要休息。”
韩丕颔首,他不再召唤剑灵。沧木下,法医挥剑而舞,阵阵龙吟声中,连日的愤懑也被他尽数释放了出来。
翩若惊鸿,宛如游龙。白规神剑落在法医之手,正是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一人一剑,挥洒自如,一招一式,大气磅礴。
仿佛不知疲惫,龙渊剑法被韩丕尽数舞出,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竟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变化。
就像常年的枷锁终于被挣脱,原界之外,韩丕的本命宇宙之中,四颗恒星与四口黑洞也开始了共鸣。
白色的粉末,从长剑之上脱落,昔日恐怖的骨剑,此刻却是洗尽铅华、锋芒毕露。锋利的剑刃,从破碎的骨壁中露出,虽还未彻底挣脱,但凌厉的剑意,已让人无法直视。
就在这时,四口黑洞再次出现在白规的剑刃之上。血肉开始重组,可韩丕却全然不觉。而当他从忘我的状态中醒来之后,四位熟悉的身影早已站在了法医身旁。
“是你们?”
韩丕脱口而出,可那四人却沉默不语。苏浊清也在此刻走了上来,而当她看清法医周遭四人,却发现其中竟有一位与自己一模一样。
冥月里,少女与法医瞠目结舌,因为神剑白规召唤的四人正是叶蓁、杨子规、虬柳和苏浊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