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引力将星辰撕碎,空间扭曲,就连光线也不能逃脱。虚空之中,四口黑洞就像四头永不满足的饕餮巨兽,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韩丕与苏浊清不敢靠近。星河里,他们就像两只渺小的蝼蚁,窥视着宇宙中最宏伟的力量。
青色的纹身缓缓浮现,一股淡淡的绿色光晕也在同时浮现于苏浊清的周身。光晕慢慢扩散,很快便化为一条虚无的巨蟒向黑洞接近。
刹那间,巨蟒被捕获,它的身体也被碾成一道细丝,落入深渊之中。
细丝的这头依旧与苏浊清相连。她的双眼紧闭,身体冰凉,表情虽然平静,双眸却在眼睑之下,快速游移。
“疯婆子,你怎么了?”
见此异状,韩丕不免担心。他抓住少女的肩膀,企图将她唤醒,可苏浊清却全无反应。无奈之下,韩丕开启冥瞳,他这才看见茫茫宇宙里,竟到处都是死者的亡魂。而这些亡者,无一不落入了四口黑洞的黑暗核心之中。
“难道这里才是我体内冥界的真正入口?”
韩丕恍然。他喃喃自语,右手食指也在同时伸向了连接少女与黑洞的那根细丝。
青色光线,有形无实,却轻易穿透了指尖肌肤,紧紧地缠绕在韩丕的灵魂之上。一瞬之间,韩丕只觉三魂出窍,七魄离体。他的肉体还在原地,可灵魂却仿佛一息千里,在丝线的牵引下,落入了黑洞之中。
巨大的引力如同磨盘,不断碾压、打磨着韩丕的灵魂。他痛苦不堪,却叫不出声来。那不是肉体上的疼痛,却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折磨。
恍惚间天旋地转,似乎只在弹指一瞬,又仿佛历经万年。而当一切消失,韩丕重新清醒,他竟发现自己还在原地,苏浊清也依旧站在他的身旁。
“你也进来了?”
少女莞尔一笑,淡淡地问道,可韩丕却是一脸茫然,不解地反问道:
“进来?我们不是一直没动吗?”
苏浊清摇了摇头,她指向前方,轻声道:
“你确定?”
韩丕抬头,而当他顺着少女所指的方向看去,立即发现方才还宛如深渊的黑洞,此刻已变成了四颗蓝色的太阳。而原本银河中,那四颗代表变身能力的恒星,此时却化成了黑洞。
“这是怎么回事?”
韩丕愕然,苏浊清却若有所思地答道:
“我想这里才是真正的阴间,属于灵魂的世界。”
淡淡青光自少女的身体浮现,那是她的灵蛇纹身。一条丝线从纹身溢出,最终落入了四颗蓝色太阳中的一颗。显然这丝线还是先前的那根,而苏浊清则反复强调,这丝线是他们与肉体唯一的联系,一旦断去,便再也回不去了。
片刻思索后,法医再次开口:
“我明白了,我们现在都是灵魂。而这里则是属于灵魂的宇宙。可之前我本命星球上的阴间,又是怎么回事呢?”
蓝色地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反倒让人觉得无比寒冷。苏浊清不禁打了个寒颤,而后说道:
“或许那里只是阴阳的交界,不是真正的冥界。如果这个宇宙也有盖亚,说不定那里也有一片类似阳间的交界之地。”
话音落下,韩丕也不由点头。苏浊清的分析合乎情理,但对于白瑰与骨剑的下落,他却还是没有思路。
“那么现在我们该去哪里?阴间的盖亚?你确定白瑰会在那里?”
韩丕问道,苏浊清却看向宇宙中一颗蓝色的星球,蹙眉道:“不确定。不过我在这里的盖亚上,又感到了一棵圣树。只是它的气息与青木截然相反。”
“是沧木。”
少女的回答并未让韩丕感到意外。实际上,他的体内很早就有沧木出现,只是自己一直都未找到通往神树的道路。片刻后,韩丕向苏浊清描述了自己的感觉,而少女也有了兴趣,两人立即向冥界中的盖亚飞去。
半晌之后,这颗双胞胎般的本命星球便被韩丕与苏浊清搜索殆尽。只是出乎两人意料,冥界盖亚之上,非但没有生命,就连鬼魂也找不到一只。
由于阳光没有温度,整个星球一片凋零。大陆被冰川覆盖,海洋也被彻底冻结。苏浊清御剑飞行,韩丕则开启鬼眼。可无论如何寻找,两人都未发现一丝沧木与白瑰的踪迹。
“或许这只是个死胡同!”
苏浊清不禁抱怨,看着眼前茫茫冰海,少女也放弃了希望。绿色丝线被苏浊清唤出,可就在二人准备返回之时,韩丕却似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浊清,等等!还记得你之前说的吗?”
苏浊清不明所以,茫然地看着韩丕道:“你是说死胡同?”
韩丕摇头道:“不是这句。而是关于盖亚上阴阳交界的判断。如果阳间的盖亚存在这样一个地方,那么阴间的盖亚也应有对应的存在。”
少女微微点头,可思索之后还是问道:“但这里除了冰雪一无所有。你说的交界之处又在哪里呢?”
韩丕没有犹豫,似是胸有成竹,继续说道:
“我记得在阳间的盖亚上,那阴阳交界之地大致就在南夕洲的位置。因此这阴间盖亚的交界之处,多半也在同一位置。”
大约半个时辰,两人便飞到了那里。然而与之前相同,南夕大陆亦是一片雪白,除却冰雪再无它物。
可就在一片冰湖之上,韩丕却突然停止了脚步。他看向少女,随即说道:
“若没记错,便是这里了。浊清,你能与神树共鸣,不妨再感受一下。”
话音落下,苏浊清立刻盘膝而坐。她双眼紧闭,幽幽青光也从她的纹身之中溢出,渗入了厚厚的冰层之下。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身上都覆盖了一层白霜,可就在这时,少女却突然醒来,兴奋地说道:
“韩丕,你果然是个天才。虽然只是隐隐约约,但这冰层下确实有东西存在。”
苏浊清也不含糊,立即唤出庄周。无形利剑越变越大,顷刻便化为了一柄长约百尺的琉璃光剑,漂浮于半空之中。
少女手掐剑诀,庄周应声劈下。仿佛刀切豆腐,厚厚的冰盖瞬息瓦解,一片绿树环绕的地底山谷豁然眼前。
曲径通幽,绿意盎然,桃源深处,一片芳菲。两人御剑而下,很快便漫步在一片桃林之中。苏浊清找到了一条小溪,而当她伸手触摸,发现那泉水竟带着温热,泛起阵阵水雾。
“这水是热的!”
少女面色兴奋,而韩丕却双眉紧锁,一边推理一边应道:“这应该是地热所至。我们沿着这道溪水,或许能找到人烟。”
不出所料,片刻之后两人果然在山谷的深处发现了一片古代宫殿。雕梁画栋,琼楼玉宇,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苏浊清迈步其中,立刻便有一位仙童挡在了面前。
“又是你?”
少女脱口而出,而那仙童也是一脸茫然。韩丕驻足望去,这才发现,苏浊清身前孩童,竟与阳间盖亚,那仙宫前的道童一模一样。
“这位姐姐,我观你面若白霜,唇似鲜血,定是吸血的~~~”
仙童手持拂尘,娓娓道来,可他话未说完,苏浊清便一掌劈下。仅仅一击,小小仙童便晕了过去。法医看向少女,一脸无语,而苏浊清却淡淡地说道:
“韩丕,你意识所化的生灵怎么都一个德行?”
在那之后,两人探索宫殿。一路之上,韩丕也如法炮制,让殿中众人失去了意识。只是让法医感到意外的是,这殿中之人都做道士打扮。至于他们的掌门,却不是杨子规,而是换做了叶蓁的模样。
一番折腾,日落山头。待两人搜遍宫殿,却依旧没有找到沧木与白瑰,只是在殿宇的深处,发现了一口祭坛般的无底深坑。
坑洞旁,苏浊清筋疲力尽,而韩丕亦是一脸无奈,双手一摊,说道:
“疯婆子,咱们要进去吗?”
“韩丕我又惹你了?叫谁疯婆子呢?”
苏浊清本就窝火,此刻更是心中不快,竟一脚将法医踢下了深坑。顷刻之间,天旋地转,片刻之后,天地骤变。待韩丕重新站稳,他竟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天空之中,流星划过,下一秒钟,苏浊清也来到了这里,站在了韩丕身边。
地面之上熙熙攘攘,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只是让韩丕无比熟悉的是,这街上之人,各个都是有眼无珠,却与幽冥残界中的那个村落一模一样。
“这是哪儿?”
少女抬头问道,而韩丕则耸肩答道:“或许是幽冥残界?”
然而法医说罢,苏浊清的问题却并未终止。她手指天穹,继续提问,脸上则写满了不可思议。
“可这里的天空哪去了?”
“天空?”
韩丕有些诧异,可当他也看向天空,竟是比苏浊清还要惊讶。
天穹之上,没有星空,却是一片汪洋和倒置其间的大陆。顺着海洋,韩丕继续眺望,他这才发现那片空中的大海,竟与脚下的大陆连在了一起。环顾四周,法医立刻明了,原来自己还在盖亚之中,只是脚下的世界,竟是长在了这颗星球的内侧。